第十章：“不可能”
勉强睁眼看了看小姨，艾拉希雅坐了起来，揉着惺忪的睡眼道：
“坎蒂丝，玄铁女皇有和你讲过亡灵之灾的事吗。”
听到“玄铁女皇”这个词，坎蒂丝更不忍心看艾拉希雅了。
“当然。”
“她是怎么说的？”
坎蒂丝沉默了一会。
“一片黑暗。”
坎蒂丝的回答简略到艾拉希雅几乎没能听懂。
“什么？”
坎蒂丝想了想，又开口道：
“我想你不知道为什么玄铁帝国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迅速崛起。”
“我们得到了一面镜子，我们将它称为‘未来之镜’。”
“问它问题，它就会回答你，无论你问的问题是什么。”
“而它的回答也不是不可推翻的，如果得知了内容就有希望去改变未来。”
“而能够改变未来的成功率则取决于镜子下面的十颗宝石。”
“发亮的宝石越多，未来就越有可能改变。”
“而当我们问到‘人类能否在亡灵之灾中生存下来’时，它的回答是‘不能’。”
坎蒂丝又沉默了一会，艾拉希雅也沉默着。
“我们又问它有多大的可能改变这个事实。”
“然后十颗宝石一颗一颗地暗淡黯淡下去。”
“它告诉我们，人类不可能在亡灵之灾中存续。”
长久的沉默。
许久后，艾拉希雅忍不住开口了。
她想知道，支撑这些人在注定毁灭的世界中战斗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既然没有希望，你们又为什么……为什么要做这些……这些没有意义的事……”
艾拉希雅在问坎蒂丝，同时也在问自己。
“因为，女皇说‘可能存在的事情不需要相信，只有不可能存在的事，才需要相信’。”
“我们都清楚未来之境的真实性，因为它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出过问题。”
“可我们都不愿意接受这个未来。”
“所以，我们选择相信。”
又是长久的沉默。
“可能存在的事不需要相信，只有不可能存在的事，才需要相信……”
艾拉希雅呢喃着。
不可能就是不可能。
玄铁女皇与坎蒂丝都是极为理智的人。
但是，因为内心抗拒人类将会毁灭的事实，她们选择了相信了“不可能”中的“可能”。
而她艾拉希雅，又何尝不是呢。
看着陷入思绪的艾拉希雅，坎蒂丝轻轻地摸了摸她与自己相同的粉发。
虽然和艾拉希雅其实没见过几次面，但不知是血浓于水的亲情，还是对孩子的怜爱，使得坎蒂丝这个谨慎至极的人放下了她那仿佛与生俱来的戒备。
“谢谢。”
艾拉希雅轻声道。
“让我们去开拓那份‘不可能’吧。”
艾拉希雅抬起头，微笑着看着坎蒂丝。
但此时艾拉希雅的笑容却让坎蒂丝的内心更加绞痛。
她的微笑让坎蒂丝想起了初见的那幕。
坎蒂丝从看到艾拉希雅被自己那个小小的火球吓到差点跪地求饶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艾拉希雅之前只是虚张声势而已，她的内心其实怕得要命。
她隐忍多年，不知道用什么手段控制了那么多人，好似心细如发。
她毫不留情，对老皇帝做到了一击必杀，好似杀伐果断，
但当她在皇宫和自己单独见面时，坎蒂丝就看出来了。
艾拉希雅其实很脆弱。
她没有那么精明，也没有能够保护自己的实力，甚至还有点笨，而且一点都不冷静。
但其实，坎蒂丝更喜欢这样的艾拉希雅。
相比一个皇姐那样机关算尽的阴谋家，还是这样的艾拉希雅让她感到更加亲切。
其实她当初是反对艾拉希雅的诞生的。
毕竟皇姐通过这种方式来控制埃拉西亚实在太过反人类了。
可现在坎蒂丝却不想让这个女孩的灵魂就这么消亡。
只有坎蒂丝与玄铁女皇知道为什么她敢对艾拉希雅说出玄铁帝国的秘密。
当初玄铁女皇的计划是等到艾拉希雅成为埃拉西亚的女皇之后直接控制她进而控制埃拉西亚。
因为和她具有相同基因的艾拉希雅的按理说是可以远程操控的。
玄铁女皇的【灵魂夺取】是一种非常残酷的能力，坎蒂丝将之称为“夺舍”。
因为被操控者的灵魂会在被控制后瞬间破碎，再也没有复原的可能。
相当于灵魂层面的死亡，只留下一个被操控的躯壳。
而玄铁女皇的同时控制人数只有十人，当被操控者失去价值之后，玄铁女皇就会解除控制。
而这之后，被操控者就会迎来真正的死亡……
今天晚上坎蒂丝就已经准备好把埃拉西亚帝国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上报给玄铁女皇了。
之后就按照原来的计划来。
玄铁女皇发动技能，控制艾拉希雅，进而控制埃拉西亚。
一想到眼前这个表面十分强大，但实际上却十分脆弱的少女即将就要在自己的配合下被摧毁心智，成为她生理意义上母亲的傀儡，坎蒂丝的内心就一阵又一阵地绞痛。
“陛下，你可有心愿？”
坎蒂丝的问题很突然，突然到艾拉希雅几乎没能反应过来。
“诶？”
“陛下，您可有心愿？”
坎蒂丝重复了一遍问题，语气中充满了认真与郑重。
“瞧你问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要死了呢。”
艾拉希雅打趣道。
“陛下，您可有心愿？”
坎蒂丝碧绿眸子中的认真让艾拉希雅不得不收起了调笑的态度。
“我的心愿嘛……”
艾拉希雅想了很久。
当初玩这个游戏时，她也因为这个小黄油世界中那些闪烁着人性光辉的角色们最终不可避免的绝望结局而落泪过。
虽然她现在只想回家，但如果真的能够开辟出坎蒂丝所说的“不可能”，那她唯一的心愿就是让那些令她落过泪的角色们迎来happy end。
哪怕做不到改写悲剧的结尾，艾拉希雅也真心希望她们能在接下来的亡灵之灾中至少度过一段美好的时光，不要像那黑深残剧情里那样只有黑暗与绝望。
至少，能够心怀希望地迎来属于自己的结局。
艾拉希雅抬起头，正色道：
“我不想创造什么霸业，我只希望能和你们一起携手挺过亡灵之灾。”
“为了人类的存续，我可以付出我的一切，包括权力，包括财富，包括青春。”
“但不包括生命。”
“因为如果我死在亡灵之灾中，我想……会有很多我爱的人为我悲伤吧……”
“活下来，和你们一起。”
“如果可能的话，在这条路上我希望能够改写一些悲剧，哪怕最终我们还是要一起面对死亡。”
“这就是我在这个世界的全部心愿了。”
粉发少女那认真的眼神下却是温和的微笑。
理智告诉坎蒂丝不能再待下去了，她发自内心的不愿看到眼前的少女被皇姐变为傀儡的样子，看着眼前这个在迷惘中仍然选择为人类的存续而战斗到底的女孩，她就感到像被刀割一样痛。
她不想告诉姐姐这些事，但她知道她必须告诉姐姐。
政变的事全皇城的人都知道，艾拉希雅根本就没有想过隐瞒。
过不了多久，这件事就一定会传到姐姐耳中的。
必须赶紧回去，赶在玄铁女皇毫不犹豫地控制艾拉希雅之前。
虽然艾拉希雅说了会配合玄铁帝国的行动，但她仍然没有信心能够阻止皇姐。
毕竟玄铁女皇可是出了名的不择手段。
“陛下保重身体，臣先告退了。”
清冷中带着急切的声音随风而逝，坎蒂丝的身影消失在了黑暗中。
“诶，怎么突然就走了……”
只留下在湖边一人站立的艾拉希雅和湖面那汪灿烂的星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