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白狐
苏欢欢可还没忘记，刚才司明尘说过什么。
酆都之鬼，皆需放下过往。
这是如鬼修入门一般，主动接受仪式，随后遗忘过往回忆的一个过程。
而洛河所谓的这段过往…
不就包含了这段时光吗。
原来如此，她所说的和她有关…
是这个意思啊。
苏欢欢的呼吸慢了半拍。
她和洛河的契约之初，便是洛河需得她的供养，而她又需要洛河的帮助。
可现在…
她看得出来，洛河并不是很需要她。
或者说，并不是只有她能帮到洛河。
就像先前那闫言一样，现在又是酆都…
这是个好选择，不是吗。
酆都背靠的，是司明尘这座大山。
她看起来，又是很中意洛河的样子。
修行是为自己修的，她很认可这句话，洛河和她一样都很认可这句话。
修行的大忌，就是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苏欢欢感到自己的手稍微变得凉了起来。
这次和闫言不一样。
虽然当时她也很有危机感，但她其实很清楚，洛河不可能对闫言有什么想法。
无论从各种原因上来说，都是这样。
可这一次，可这一次…
她拿不准。
“…？”
苏欢欢抬起头时，发现不知何时，洛河已经变回了原身。
他此时正回过头看着她，她一抬头，两人恰好对视。
他的眼眸还是那样平静，但其中却仿佛折射着透亮的色彩。
这让苏欢欢想起了过去时，这个人穿着黑袍，戴着面具的样子。
他的目光永远是这样凉凉的，但又带着某种清爽的温和。
但苏欢欢其实并不喜欢，似乎被这种温和看穿看透了一般的感觉。
似乎是从她的表情和表现得到了答案，洛河回过头去，看向了司明尘。
“成为鬼修后，我就会忘记生前的记忆对吗？”
“没错。”
“会忘到何种程度？”
“成为鬼修之前的记忆都会忘。”
“那，不成为鬼修呢？”
“若你是我酆都之鬼，那自然也要守规矩。”
“…”
洛河沉默了片刻，随后问道：
“司城主，为何有人会选择成为鬼修？”
“因为舍不得。”
司明尘毫不犹豫地回答着。
“因为舍不得这凡世，因为舍不得自己生而为人的这份灵智与得天独厚，因为舍不得其他的很多东西。”
“所以哪怕是要忘记它们，也不愿离去。”
“这世间的事都是这样，为了得到更需要的，便要放弃一些东西。”
“世间或许能有两全法，但，它肯定不会发生在每个人身上。”
“所以，洛河，关于先前你还没有回答的问题，你想好你要什么了吗？”
“…”
“唉，看来，我好像已经得到了回答呢。”
司明尘从洛河短暂的沉默中捕捉到了答案。
对此，洛河对她笑了笑。
“您真了解我。”
司明尘的脸上并没有看见多少气馁，就好像她早就知道了会如此一般，此时说出来只是打算看一看苏欢欢什么表情。
她下一刻就看向了苏欢欢，笑着说道：
“看来你的小药老似乎是认定你了，真是恭喜。”
这一句没头没脑的恭喜并没有吸引到苏欢欢的注意力。
她转过头去，发现洛河还在看着她。
“…”
她总觉得，自己好像错失了一些东西…错失了一些默契。
当然，现在的她还不知晓这到底是什么。
“虽然大概能猜到你的选择，不过我还是想问问…你为什么会这么选。”
“难道真的都是因为旁边这位吗？”
“在看过秦望淮的事情后，我稍微想了想。”
“我觉得，正如您所说的那样，我也有舍不得的东西。”
“呵…好吧，具体是什么，我就不多问了。但无论如何，即使你不打算留在这里，我也愿意姑且给你在这里留一个位置。”
“或许某天，你就回心转意了。”
“也许吧。”
说完这些，司明尘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脸上露出了极为精彩的表情变换。
她扭过头看了看了洛河，似乎思考了一瞬，随后又笑了出来。
这一次…
笑得比以往看起来要真情实意地开心许多。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不出所料的话，应该是要离开酆都了对吧？”
“我们还能留在这里吗？”
“那自然不行，自己的麻烦，自然需得自己解决。”
“不过，我这里，倒是有一个东西要给你。”
说着，司明尘便吩咐侍女去后面取什么东西。
只见侍女重新回来后，她的手中拿着抱着一个像是趴猫用的小睡窝一般的东西。
司明尘掀开上面的帘子，随后从里面抱出了一只…
狐狸？
那是一只透体雪白，毛发柔顺的白狐。
它的耳朵即使是现在沉睡时也在尖立着，嘴阔并不大，尽管是缩成了一团，也能看出它的体型偏向娇小。
这只狐狸很漂亮。
它的尾巴尖带着一点朱砂痣一般的红色，眼角处都透着一些粉底。
但它给洛河的感觉…却是十分空洞。
一种宛如精致的标本一般的空洞。
“呼，真是只好看的小家伙。”
司明尘抚摸着狐狸的毛发，低头看着它。
虽然嘴上是夸赞的话语，但洛河总觉得，她说的话好像另有所指。
“你觉得呢，好看吗？”
司明尘将它抱在头旁，对着洛河笑着问道。
“好看。”
“那，你把它收下如何？”
司明尘将狐狸塞到了洛河怀中。
这只软软的小动物一入怀，洛河便感到了一种十分奇妙的感觉。
按理来说，它虽然能用魂力将这狐狸托举起来，但这本质上是一种‘假装’的动作，毕竟他没有真实的躯体。
可将它抱在怀中…
洛河发现，自己居然像是能感受到它的体温一般，有一种淡淡的温暖，传到了他的魂体中。
而且不止是温暖，似乎还带着某种熟悉的感觉。
但他却分辨不出来，这个熟悉的感觉到底是…
恰好此时，这只狐狸在洛河的怀中醒来。
而洛河先前感受到的，这只狐狸身上那空洞的感觉也随之消失，它就像从画中活了过来一般，一下鲜活了起来。
狐狸睁开了眼，这双眼睛不像狐狸的竖瞳，反而更像人眼。
这双眼睛带着一种清冷，一种疏离，一种仿佛游离于世外的漠不关心。
但在看见洛河的一刹那，它的思绪就像是找到了一个锚点。
它看着洛河，里面满是洛河看不清也看不明白的种种情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