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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0.一个人的二重奏
“旁系亲戚…？”
林月夜闻言后不免得低吟困惑了这么一句，毕竟，她觉得还挺稀奇的？
在林月夜的回忆里，自己从小就没有亲戚，户口本上就自己一个人，但是她听说过有些放完寒假回来经常会抱怨，说什么“七大姑八大姨又来问成绩了，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啊”这类的话。
没经历过，但多少会有些画面感。
大概就是过年的时候亲戚来拜年，当作嘘寒问暖，随口来询问孩子的考试成绩？
啊…想想也是啊，虽然林月夜没经历过不太明白，但这种情况要是考好了还好说，要是考得不好，被问到应该是会蛮烦躁的，有种“与你无关却非得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感觉。
只是林月夜没有想到，难道像是夏家这样的大家族里的孩子也会有这样的烦恼吗？感觉很难想象一群西装革履的上层人士会围着一个孩子追问她的期末考试成绩啊。
其实夏慕瑾和洛雅寒听到林月夜的询问，并看到她若有所思时都有种茫然美感的表情，就知道她肯定是误会了什么。
出于立场，以及判断该对谁说什么，或者没必要说什么的原则，洛雅寒肯定是不会解释的。
但夏慕瑾却毫不在意，她对于林月夜几乎没有什么隐瞒的事情可言。
“噗…月夜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欸？有吗？我只是在想…慕瑾同学要是考不好，被亲戚问起来也会很烦恼…这样？”
“嗯…要这么说好像也没错？确实是很烦恼呢，但我觉得，这可能不是月夜理解的那种‘烦恼’哦？”
“那还能是什么呀？我不太明…啊…抱歉，我不该问这些的…我不说话了。”
“呜呜，月夜你多说点没关系呀，抬起头来，这么漂亮为什么总要低着头呢？多浪费呀。”
林月夜可能确实是穷久了就有点缺乏自信吧，上辈子的时候，她说着说着话低头，毕竟当时是个大老爷们，就会显得很不自信，把气氛整得比较尴尬。
可现在不一样。
带着天生就带着能够穿透旁人心灵美感的少女，低头时总会有种小动物被欺负时楚楚可怜的样子，这样的话，别人注意到的就不会是你的不自信，而是会被心里莫名其妙的负罪感所填满——即便对方明知道自己没有欺负她，也是一样的。
所以夏慕瑾轻咳两声整理言辞，原本打算随便说两句就带过去的话题，她还真打算具体讲讲了。
在与月夜缓缓抬起的绯红色眼睛对视之时，夏慕瑾刚好开口讲述着属于她的“烦恼”。
“怎么说呢，这事还蛮复杂的，因为夏氏集团从建立到现在，股权一直都在我父亲还有我的爷爷，再往上也可以推及到更远的祖辈，所以家族的继承人一直都是我家里这一脉，但亲戚们在夏氏集团投资也都是多多少少有股权的，在集团里边投了钱，他们当然会关心公司的效益，现在我爸妈管着公司，他们放心，可是这不代表以后我若是继承了公司，他们还能安心挣钱呀？”
“所以他们才会督促你学习吗。”听到这里，林月夜大概明白了一点，“他们希望你能更优秀，以后管理公司能带给他们更多的利润分红，那这样说起来…应该不只是学习方面吧，别的方面，那些亲戚们恐怕也是…”
“嗯~从钢琴课到礼仪课，从公司管理到人才引进，噗，要这么想想，我学的东西还真不少呢，对吧雅寒~”
“别问我。”洛雅寒回避着这个话题，似乎出于什么原因，她不想参与这个事情的讨论。
“切~明明能见证我这一路风霜的就只有你了啊，无情的家伙。”
“……”
夏慕瑾越是以俏皮的口吻说话，洛雅寒就越是沉默。
可林月夜总觉得…
这里边有什么违和感。
也不用想的太深，从基本逻辑分析，林月夜很快就明白了是哪里的问题。
“可是…慕瑾同学有必要这么拼吗？你也说了股权是在你们家，那么即便你不回应那些亲戚的期待，稍微让自己放松点也不会怎么样吧？”
“嗯…要说会怎么样肯定不至于，但是亲戚们会时不时表达些‘担忧’，给我家父母施压是肯定的~哎呀呀…要是那样的话就很不妙呀？雅寒刚才想提醒我的就是这件事吧？毕竟…夏氏集团以前可没有女孩继承公司的先例。”
“这和男孩女孩有关系吗…我觉得慕瑾同学完全有那个资格呀？”
话是这么说…
但就算是林月夜其实也是明白的，现实情况里，如果一个家族有男孩有女孩，那么男孩毋庸置疑会成为继承人的首选，而当男孩半路夭折之时，女孩要面对的情况，肯定会比想象里更加复杂。
“谢谢月夜啦~但是现实情况就是这样嘛，大家以前都对我不怎么信任呢，这两年似乎才刚好转了一些，为了不给父母添堵，我也得好好努力点，还有就是…还有…”
“慕瑾同学..
.？”
林月夜诧异看着前方，慕瑾的笑容僵硬在脸上。
眼里似是流动着暗涌，很坚定地，突然讲了句让林月夜心里咯噔一声的话语。
“不这样是不行的…我想，如果是哥哥的话…他能做的更好，不是吗…？”
“可你根本没有必要去跟他比较，你…嗯？”
林月夜这时候才发现。
坐在夏慕瑾背对方向的洛老师，正将手指抵在嘴唇前方，对着林月夜轻轻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讲这个话题了。
不知道具体为什么。
但林月夜肯定选择了暂时闭口不言。
可夏慕瑾看着她，轻轻抓住她的袖子，就像是撒娇一般，即便夏慕瑾自己都无法相信自己在那个人离开之后，还能有撒娇的能耐。
“月夜会明白的…想证明哥哥曾经存在过的方法…就只有这样，他来到世间的痕迹，容不得任何人抹杀…现在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亲戚忘记哥哥曾经有多么优秀了…我得让他们都想起来…不能忘记的…”
“……”
恍惚间，林月夜的视线越过夏慕瑾的眼睛，横跨过数十个春秋。
她似乎看得见，独坐在窗边练习书法的女孩，将自己横七竖八笔迹磨炼端正，而她身旁放着的字帖，已经破旧泛黄，那字迹虽也稍显稚嫩，但依稀能够辨得，夏慕卿几字的描摹。
而再仔细去看。
——右撇子的女孩，写字用的却是左手。
左手书写时，显得方圆端正，翩翩君子。
右手书写时，习惯飞洒飘逸，俏皮不羁。
长年累月，当初的两种稚嫩字体，都在渐渐变得成熟。
可左右手写出字迹的风格，却依旧完全不同。
也许世界已经忘了他存在过的痕迹。
兴许一把烈火已经将温柔的笑颜焚烧殆尽。
但是，慕瑾以自己的方式，让哥哥继续活在世上。
让他的字迹，也在随着年龄继续成长。
双生的木，枯萎了一棵，而另外那棵却是长出了它的模样。
带着自己原本的枝丫一起，让两棵树顶枝繁叶茂，将枯萎的枝干，掩盖于无形。
慕瑾不是为了那些亲戚而拼命的。
她只是想让故人与自己一起活下去而已。
从来都没有失散，从过去的某天，永远都在希望能一起走到未来的某个盛夏。
【慕瑾，这个音符又弹错了哦？】
【唔…明明哥哥也经常弹错呀？我又不如哥哥聪明，弹不对不是很正常的吗…啊痛！】
【不准找借口，我妹妹是最聪明的。嗯…不着急，那咱们慢慢练，以后肯定能弹明白，那时候就来一场二重奏弹给爸妈听，怎么样？】
【嗯！】
二重奏如约而至。
就像夏慕瑾去年生日，给父母弹奏而响的琴弦。
那是一个人的二重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