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3.尊严
“阿姨我老早就看不惯了，你说说你这年纪的小女生，差别怎么就那么大呢？我跟你讲啊，我前些天就碰到个亲戚家富养的闺女，那叫一个蛮横，就跟你们年轻说的那个什么…对！就那个什么公主病！打不得骂不得，哪像你啊，差不多的年纪早就开始自力更生了，我要说句实话，她们有钱又不是自己赚的，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跟你一样，早就出去打工了，反正我是瞧不上那样的！”
“嗯嗯，您说得对，但是人家有钱…肯定素养很好吧，我比不上人家的…”
“素养好什么好啊！又不是那真有钱的，有点破钱就开始耀武扬威，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淇海首富呢！”
经过刚才那“踏破地板”的事情，加上林月夜的诚恳，房东大妈的态度已经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刚才她把林月夜当个麻烦，满脑子就想着赶人滚蛋。
可现在发现这孩子似乎并不是她想象里那么极端，而且还颇有现在社会上尔虞我诈所没有的人情味，至于自力更生这方面，除了大妈年轻时候没有林月夜这么漂亮以外，她还真在其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候拼搏创业的影子，所以才能感同身受她现在的处境，跟她抱怨了一大堆最近的烦心事，越发欣赏林月夜这样不浮华，还会关心人的小孩。
小月夜怀里抱着猫连连点头，像是听得很认真的样子——其实都快笑出声了。
大妈你说得对，但我现在关注的可不是这些，我只想有个遮风挡雨的小屋。
月饼晃悠尾巴扫过林月夜的小腿肚，这像是某种提醒。
——别玩了，该干活了。
月夜会意，专门挑大妈抱怨完这一段的时候，怀揣歉意的神情一笑，就开始整理床上的被褥了。
灵性的猫咪也跳到床上，把藏在被子里储存的喵喵雪饼都推进地上的塑料袋，打包带走。
这一下子给正在输出情绪价值的大妈整迷糊了：“这是突然干什么呢？”
“您说的很对，阿姨您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坚强又精明的新时代女性，现在也一样。”小月夜叠好被子裹成团，语气里满是敬佩，还带着那么点小小的落寞，“我以后肯定是要向您学习的，不管之后还能不能租到好房子，我都得学得坚强点，没准哪天也能像您一样，变得如此优秀呢。”
“这孩子！你这是收拾个什么劲啊！放下放下！”
大妈她还急了。
她眼见林月夜这真是要走，连忙赶过来用手把被子压回去。
这一切，都在林月夜的预料之中。
明明低头时嘴角还带着一个小小的弧度，但抬头时就已经满是诧异。
“阿姨…？您不是说我不能续租了吗？我得抓紧时间去找新房子呀…您也知道我的状况…我不能一直等着的，毕竟还要上学。”
“就住这！哪都不用去！刚才是阿姨格局小了，现在才看清楚谁才是好孩子，听着孩子，阿姨这房子你想租多久就租多久，地下这块砖，下午我就找人来给你修！”
“这…这怎么好意思啊！”
“这怎么不好意思？！”
瞧，她还开始反问上了。
“就听我的，在这住，离学校近也方便，你要是搬走去哪啊？哪都不如这合适！”
“这…这个的确…但是…”
“没有但是，除非你是真不想租了，那阿姨就不拦你。”
林月夜故意做出一副“很为难，担心给你添麻烦”的好孩子懂事教科书级别的忧虑表情，再三推辞之后，在房东再三强调之后，小月夜才终于是松了口。
“行…行吧，如果您不嫌弃我住这的话…？”
“不嫌弃不嫌弃！哈哈，阿姨这才发现跟你聊天真痛快！早就想说说那些穷酸亲戚了！你要是走了，阿姨还真不知道该和谁抱怨这些了！”
“啊哈哈…您要是愿意跟我说，我当然愿意听。来，月饼，我们谢谢阿姨愿意让我们住在这哦？”
林月夜把黑猫抱过来放在自己的腿上，捏住它的小爪子上下摆动，就跟招财猫似的。
除了月饼面无表情被迫营业以外，其余方面还真是一只讨喜的小猫咪。
营业是吧，那就给你来个全套！
“wan…！”
——林月夜马上捂住了她的嘴！
差一点。
差一点这猫又要狗叫了！
房东阿姨连连点头，很是满意今天的状况。
她摆摆手嘱咐着说道。
“你要是有时间啊，就到街坊邻居家的租户那都串串门，之前你往天台上那一站可是把大伙都吓坏了，不过我看你这状态确实没问题了，跟他们也说说，让大家都放心是吧？就是啊，年纪轻轻的，有什么想不开的。”
“您说得对，我已经认识到自己当时有多么怯懦了哦？”
“很好很好，那就这样，我就先走…哦对了，你先把物业费代缴一下吧，物业那边让我来催这个季度的收费来着，顺便上个月和这个月的房租，咱们也该交了。哈哈，你放心，阿姨知道你现在的情况，房租我给你免一半！这个方面阿姨说了算，但是物业那边…那就没办法咯。”
“……”
说着，房东大妈已经掏出了手机，熟练点开了微信收款码。
而林月夜攥紧喵爪的手，疯狂颤抖。
坏…坏了。
要交钱吗！
这世界上很多事情也许是可以通过搞心态达成的，但唯独没钱是万万不行的！
林月夜咽了下口水，拿过放在床上的手机，牵扯到钱，声音顿时变得更娇弱了。
“请问是多…多少钱呢？”
“我看看哈，你点开计算器，我说着你自己算算。”
“好…好的。”
“物业费总共欠一个季度的是二百二，房租这边欠上个月和这个月，给你减半！就五百吧，五百就行了。”
还…还好！
加起来正好是不到七百五，我手机里没钱了，但是桌上的现金正好够用！
“请问…能交现金吗？”
“现金？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孩居然也还用现金啊，行啊，都一样。我算算啊，一个季度的物业费是二百二，你是欠了两个季度没交，四百四，加上五百，总共九百四吧。”
以前的林月夜！！
你为啥欠两个季度没交费啊？！
手头上的钱就算把月饼卖了也凑不出来了啊！
林月夜咬咬牙，嘴唇一颤。
白葱的手指握紧手机，总觉得有点不甘心…
因为“钱不太够，您再宽限几天”，这是她上辈子说到已经厌烦的话语。
对自尊心千疮百孔的冲击，每次，都会看到对方瞧不起的眼神和冷笑。
可是现在…如果不这么说，好不容易争取到的住所就没有了…
有些时候，可能不得不低头…
为了活下去，人间是多么苍凉，自己不是早就知道的吗。
早就习惯了…
林月夜低垂着刘海。
就像以前一样。
以极低的音调，带着些颤音，这话语说的，很慢很慢。
无比的煎熬。
“我现在…钱有点…有点…”
——滴。
支付扫码的声音，在林月夜道出完整的句子之前，就已经响了起来。
林月夜诧异抬头。
只见房东身后，一个不知何时走进来的女孩，正端起手机扫描支付码。
黑色长发丝丝摇曳，如山水画里的泼墨彩。
那是个与这片狭窄的空间格格不入，气质卓著的女孩。
挂在她手机上的吊绳铃铛一响，随着她淡笑，将林月夜的诧异拉回现实。
“呀，真巧，刚好赶上了~月夜同学，你上次借给我那一千块钱，我还没有还给你呢，还记得吗，正好帮你付房租啦？这下两清了，我就不单独转给你钱咯？”
“……”
林月夜没钱。
她没法借钱给别人。
但这个一眼就知道绝对不缺钱的女孩却这样说。
——她在顾及月夜的尊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