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0.话术
自有分寸？
抱歉，关于这种东西，林月夜是完全没有的。
她这辈子面对的最强大的人物，是连锁餐饮店的老板，那足足有着三个店面的强大之人，就已经给她的打工路带来了诸多的艰难险阻，而如今她面对的强敌，乃是千倍甚至万倍实力于餐饮老板的怪兽，林月夜怀疑自己如果说错了什么话，很可能会被当场抬走。
反正，电影里边就是这么演的。
林月夜攥紧裙摆，半低着头，赤瞳里委屈闪烁，顺长银发似在包裹着自己，像是个受气包超精致版。
她知道自己现在面对着夏沁阳，是以一个什么身份坐在这的。
——拐走人家亲闺女的小绿茶。
从刚才洛老师的只言片语里也能总结出来，夏老总看似冷静和蔼，实则已经暴怒拍过桌子了。
董事长办公室里本来就空旷，隔音的观赏鱼缸里鱼儿溯回游荡都发不出什么声音，隔音也做的相当出色，所有的动静几乎都集中在几平米的沙发这，安静的出奇，月饼这混账蹲在那看鱼居然也罕见地没什么动静，死猫一个。
如果可以，林月夜倒是希望这样安安静静就能混过去也好。
但凡事该来的总会来。
夏沁阳抬头看了眼对面正襟危坐的女孩，摊手笑道。
“月夜，你不用这么拘谨，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告诉我。”
“希望不会被抬走。”
“？”
什么叫心直口快，林月夜主打的就是一个坦诚啊，你说有什么想法直接告诉你，这不就说了吗。
“啊不不不！我胡言乱语的，突然想起先前看的一部电影来了，不是说您！”
“哈哈，你说的应该是什么流行语吧？这我还真不擅长，你们年轻人喜欢的词儿，到我们这个年纪就知道的不多咯。”
“……”
流行语倒不是。
说是遗言挺合适。
原本以为自己会面对的，将是一个父亲对于现状担忧的质询。
可夏沁阳结束几声淡笑后，将茶壶推到两人中间，道出的话语，却是让林月夜有点出乎预料。
“关于慕瑾，你是怎么看的？”
“怎么看的吗…您是说，对慕瑾同学的印象？”
“对，能跟我聊聊吗，伯父想知道，她在你眼里是个什么样的孩子。”
“……”
月夜有些困惑地看着对方，但也没过多久，攥住裙摆的手指微微松开。
紧张而漂亮的脸庞上，逐渐替换了一层淡淡的苦笑。
“我觉得…我自己没有资格评价慕瑾同学呢。”
“是吗…”夏沁阳没有继续追问，只是端起小茶杯，轻抿一口后放在身旁的沙发扶手，“你不想评价，那就听一下伯父的评价合不合适。”
“诶？”
他没有去管林月夜不解于为何会有这个话题，只是抬手示意她无需多问，然后就开始自顾自讲起了他自己对于自己女儿的评价。
“要我说呢，慕瑾该说是个几乎完美的孩子，从小学钢琴学书法，甭管学什么吧，都是出类拔萃，我自己这么说可能有点自夸，但那些老师们也都说，从来没见过这么有才能的孩子，她兴许以后要是不继承我这公司，当个书法家钢琴家都能小有名气呢。”
“哈啊…不愧是慕瑾同学…？”
这…这算啥。
夏老总夸夸其谈，这只能给林月夜一种感觉。
他这是在说慕瑾有多么优秀，然后在旁敲侧击告诉我，我这穷鬼压根配不上她是吗？！
可恶，让我火气很大，但竟无言以对。
可夏沁阳的话锋，却随着这突然夸奖起来的推进，突然变得有些让人听不懂了。
“不光是才能上，我看在意志力上她也是一等一的，上回月夜也去那场葬礼了，你看见了吧，现在的慕瑾已经完全克服了心理障碍，现在的她就是完美的状态，之前磕磕绊绊那就都让它过去吧！我想从这往后，也不怕有人再在她面前提起她兄长的事情了，因为现在的慕瑾已经足够强大，你看，现在都开始交朋友了，也开始能笑出来了，带着你来这里不就是证据吗，所以往后就得在这个方面继续锻炼刺激她，该抗事了就得让她抗…”
“她现在是做不到的！”
“……”
沉默至此的林月夜站了起来，突然大声打断并反驳了夏沁阳的发言。
当她意识到自己这般无礼行为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说话，要看自己面对的是谁。
也要搞清楚自己的身份，这个真实而残酷的社会，早就规定了每个人能发出的最大音量，那不取决于他们的嗓门。
可是林月夜不知道哪根筋是搭错了，不想着及时止损，竟然还想着继续反驳。
“啊…抱歉，但是…我…我和您的看法…不一样。”
“哦？”夏沁阳挑眉，反问道，“那你觉得我哪里说的不对呢？”
哪里不对…？
月夜的手掌半握在胸前，几番思索，低声呢喃。
“感觉…很多都不对，慕瑾她…没有你想的那么强大，她现在的坚强都是装出来的，她其实根本走不出那个阴影，我觉得…她只是从我这里希望寻求一些转移注意力的可能，您要是现在继续刺激她…我觉得她会崩溃。”
抬眸，星辰般耀眼的绯色双瞳里，是不容反驳的确切。
“而且，会比以前崩溃的更加彻底。”
因为她已经正视了夏慕卿的死讯。
现在她正在拼尽全力让自己释放出来，让自己能逃的出去。
现在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会让她茫然无措，她表面上还能笑得出来，但她自己住在那样一栋房子里，谁也不知道她的深夜是怎么熬过去的。
所以…
“她现在需要时间。”
“这是慕瑾她自己跟你说的…？”
“不，这是我自己瞎猜的，虽然您也许不相信我…”
“直到刚才我确实还不怎么相信你。”夏沁阳前一句还是跟之前那样平淡。
可后一句。
就是紧接着的会心一笑。
“但是现在，我知道了，你确实不是为了金钱接近我家孩子的呢。”
“…？”
小月夜眨眨眼睛，看着夏沁阳那“果然如此”的微笑。
她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
自己好像上当了！
他在试探我。
说的也是啊，自己都能看出来的事情，这当父亲的怎么会看不出呢。
夏老总用的这好像是激将法！
做生意的果然都读过兵书吧！
“那下一个问题，月夜，你和慕瑾现在的关系，是恋人呢，还是朋友呢？”
“……”
您这下一个问题是不是跨越度有点大，来的也有点猛？！
林月夜手指互相交缠着，有些尴尬地别开视线。
“怎…怎么说呢，我觉得慕瑾同学是个好人啦…”
“也就是说，你把她甩了？”
“我没有的。”
“那就是你钓着她？不答应也不回绝？”
“我没有啊。”
“那你们现在该说是一种什么状态呢？慕瑾她可是斩钉截铁，跟我保证要把你追到手，还说你对她的态度并不明朗，其实摊开来说，伯父对于取向这块是比较尊重孩子自己的想法的，这倒不是什么问题，而且她也到了这个年龄了。”
“您也太开明了吧…”
“还行，反正总有这么一天，被白菜拱了总比被猪拱了要好多了不是吗，但现在主要是不知道月夜你这边是怎么想的。”
“可是我穷，门不当户不
对。”
“这无所谓，先不谈这方面，我是想知道你的想法。”
“我的想法吗？”
“嗯。”
“我是希望她能快乐，别的我还没想呢。”
“……”
夏沁阳手抚茶杯，发现茶凉了。
他觉得面前这个孩子的话术。
不亚于一些商界巨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