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638 求生的意志
剧痛从身体各处传来。
安若素被给她矫正骨头的赫卡忒弥斯疼醒了。
“别乱动。”
赫卡忒弥斯按住了想要翻身的安若素，将旁边的一颗果子塞到了她的嘴里：“咬一口，可以缓解很多。”
安若素下意识地咬了一口后，赫卡忒弥斯就将果子拿走了，放得远远的，这果子有很强的治疗效果，但也有极强的成瘾性，不可多吃。
啃了一口果子后，身上的疼痛顿时缓解了许多。
安若素有些虚弱地问道：“我这是在，哪里？”
“我也不清楚，当时抱着你就跳江里了，沿着江游逃了很远。”赫卡忒弥斯一边说着，一边将安若素的肋骨矫正固定。
“那……其他人呢？”
赫卡忒弥斯默默摇了摇头，手上的动作没停。
沉默良久，安若素幽幽一叹：“我们，战败了啊。”
赫卡忒弥斯看了她一眼，安若素脸色苍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赤色的双瞳黯淡无光。
虽然有些不忍心，但赫卡忒弥斯还是点头。
“是的，我们输了。”
从白夜新城出征时有多风光，战败时就有多狼狈，众望所归的白夜国主终究做不到以一敌三。
阴暗潮湿的山洞之中，被赫卡忒弥斯包扎好的安若素望着头顶的石壁，有些失神。
其实，就连一对一的情况下，安若素想击败其中一个都难，甚至她最强的一击都伤不到那个红皮肤的狄奴族战神一分一毫。
她已经尽力了，可是，敌人太强了，那是她所接触不到的高度，远比君主还要强大。
就连她使用君主权能【天命未定】想要确立自己胜利的可能性都失败了。
是的，她没有获胜的可能性，连一丁点都没有，这次的战斗，她注定失败。
但她是在明知自己会失败的情况下，依旧带着士兵出战。
前三年的时间，她带着白夜帝国的士兵东征西讨，消灭了一支又一支的异族，收拢了数十万遭受异族蹂/躏的人族部落村庄的难民。
海量的信仰汇聚而来，数之不尽的平民百姓对她顶礼膜拜，她出现的地方总是伴随着欢呼与尖叫。
所有人都认为她是无敌的战神。
但这次的战败，让无敌的国主这一神话破灭了。
为什么当时的自己竟然胆敢带着两万魔武士直面十倍于己方的异族军队？自己为何没有选择暂避锋芒？
直到这一刻，安若素才有时间好好静下心来思考这一切。
为什么呢？
她为了回应别人的期待，不断发动起一场又一场的战争，但其实只有她自己才明白，自己并不是万能的神明，自己没有别人所想的那么厉害。
只不过他们需要一个无敌的国主，所以她才会站在那个地方，成为别人心中的信仰，成为一面带来胜利的旗帜。
因为，她太想扮演好这个角色了。
她不是作为安若素而活，而是作为荆棘圣女的替代品而活。
因为在故事中，荆棘圣女就是这么强大英武，所以她便要求自己也能成为她那样的人。
安若素意识到了，在得到樱染刀后，在那三年的时间内，她再次迷失了自我。
她又一次将自己放在天平上，跟荆棘圣女作比较。
她辜负了韩夏将星器交给自己时对自己的期待，辜负了粉发少女对自己的鼓舞。
如今，樱染刀被夺走，星器破碎，群星抛弃了她，她再也感觉不到星空的力量了。
这样也好……
安若素闭上了眼睛。
她的呼吸渐渐微弱。
她的身体逐渐冰冷。
她感觉自己在不断下坠，下坠，下坠……
然后，她看到了末日。
天空一片血红，陨石拖着长长的尾焰坠落，轰然崩碎，吞噬万千生灵。
海啸淹没大地，洪水涛涛，骇浪翻涌，水面下伸出一只只狰狞的手臂，将落入水中的生物拖入其中，片刻便泛起一朵猩红浪花。
狂风肆虐，吹翻树木，操纵飓风的巫灵驱使雷霆劈碎大地，轰出万丈深坑。
火山喷发，浓烟冲上天际，巨大的炎蛇钻出岩浆，喷吐不灭的火焰。
蝗虫般密集的魔兽在空中尖啸飞舞厮杀，残肢断臂、血雨纷纷，从天上落下。
参天的巨兽直入云端，只看得到云海下方露出的巨足，一脚便踏碎山峰，填实巨谷。
而就在这么一片群魔乱舞濒临破灭的世界中，有一个地方却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数以千万计的人头挤压在一起，他们面向同一个方向，跪伏在地，最外围的人，被战乱波及，身体被火焰吞噬、被风暴撕碎、被火焰卷走，他们惊骇、哭嚎、悲鸣、惨叫，但仍旧不忘向着中心方向求助祈祷，希望那里面的人能够拯救他们。
而在他们跪拜的方向，有着一艘外形奇特的金属战舰，战舰上，种满了花。
五颜六色的花。
它们盛开着、摇曳着、争艳着，汇成花海。
成为这片天地仅剩的一片美景。
外界的风雨雷霆触及不到它们丝毫。
而就在这片花海中，有着一个人，一个，黑发的男子。
安若素眼前一花，便出现在了花海之中，站在了那个男子的身后。
对方的背影让她感到有些熟悉。
但对方没有回过头。
他只是用低沉的稍显沙哑的嗓音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她听。
“我们在各自的路上走着，走进相同的路，发生因缘的交错，我们都在为自己努力着，也不时帮助着他人前行。”
“但，有些路只能自己走，于是我们又错开，前行，又独自面临挑战，又独自成长，化茧成蝶，成为独一的自己。”
“或多少部分人回头，看见他人迷茫、失路、跌倒、坠落、满身伤痕，于心不忍，指引他们找寻出路。”
“终于，他们也找到光，他们也成蝶，也飞去，我们成为他们故事中的一部分。自己却陷入相同处境，运气好，可能会有人来帮你，但有时更多的是孤立无援，只能自己解决。”
“或沉入海底、难以自救，突然回想起曾经的困难与迷惘，回想起那时的我，那时的果断，那时的坚决……”
“于是努力挣扎向上，回忆里的自己和她都成为现在的力量，怒吼，发不出声，奋力，逐渐下沉，命悬一线，一切的一切的快失去时，赌上所有，集中，撞破水面，又一次突破自己。”
“而那些连拼尽一切的勇气都没有，早早就放弃的人，都已经淹死在海里。”
“那，你呢？”
你呢……
你呢你呢你呢你呢你呢你呢……
他的声音在耳边，在脑海，在灵魂深处响起，它不断重复，产生回音，回音重叠，继续扩散，产生新的回音。
它们一遍一遍，一次一次地响起，质问着她的灵魂，拷问着她的内心。
你愿意，早早放弃，淹死在海里吗？
脚下的花海突然消失，变成了暴雨倾盆的海面，她落入水中，冰冷的海水将她吞噬，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抓着她向下，逐渐沉入海底。
她动弹不得，体温在流失，海水灌入鼻腔。
咸味之后随之而来的便是痛苦。
她瞪大了眼睛，眼球鼓起，满是血丝。
她张嘴，想要发声，但只吐出一串气泡。
溺水的窒息感将她吞噬。
肺部仿佛要被撕裂。
[而那些连拼尽一切的勇气都没有，早早就放弃的人，都已经淹死在海里。]
[那，你呢？]
她不想沉入海底，她不想死！
她挣扎着，竭嘶底里，她反抗着，想要游上去。
终于，手脚能动了。
窒息感淹没了她的理智，她只懂得划动手脚，向上，不断向上。
终于，她钻出了水面。
头顶，暴雨已经停止，风雨不再，唯彩虹高悬于天际。
安若素猛地睁开了眼睛，从冰冷的山洞中醒来，身体各处传来的刺痛感让猛地坐起身的她疼得浑身抽搐。
……
“怎么可能是无用功呢。”（回答1549章调律者的话。）
花海中，眼神沧桑的黑发男子抬起手，一块石板出现在他的手中。
“毕竟，你所做的一切……”
石板碎裂，里面的怪物在涌出的一瞬间就被某种未知的力量压缩成了一团，变成了一颗黑色的毛球。
“我早就已经全都试过了啊。”
他抖了抖这团黑色的球，黑色的碎屑不断掉落，变成了一只白色的毛茸茸的团子。
黑色的碎屑则凝聚成一团，化为了一颗黑色的圆球。
白色毛球眼神迷茫地看着眼前的黑发男子。
“咪？”
他轻轻捧起白色毛球，白色毛球望着他，眼睛眨了两下。
“咪~”
“辛苦你了，拉普拉斯，再，多陪我一会儿吧。”
抱着白色毛球，他取过漂浮在一旁的那颗黑色的圆球，投入时空乱流之中。
“眠，我们一定，会再次见面的……”
在他的身后，有着一道透明的虚影，那是一个上半身是少女，下半身是触手的怪物。
白色毛球看到她后瞪圆了金色的眼睛。
怪物少女俏皮地对它眨了眨眼睛，竖起食指，示意它噤声。
白色毛球突然感到一阵袭来的倦意，很快便闭上了眼睛，在男子的怀中陷入沉睡，没多久，就渐渐消失不见。
PS:EDG赢了三场，所以是加更3w字，这章3k，所以1000/3000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