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第一百六十八章 裁决（下）
“三日前，晚上，我赶到军营安全区，见到安全区里墙里头，堆满了无头尸体。因为桥头堡倒塌，无路可逃，许多人临死前要爬出墙外，我跳进去调查，火焰中走出了一位恐惧战魔，他承认都是自己做的…”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乔治平铺直述的语言，落在人耳中，却在脑中，形成了一幅幅详细的画面。军营安全区的惨状，恐惧战魔的自述，他脸上享受的表情，都栩栩如生。
姬玛也不例外。
“裁决者”的能力….
她暗自记住，并把脑中的图像与记忆中对比，发觉几乎一模一样。
圣武士不能撒谎，所以这能力没办法伪造。应该是把自己的所见，强制分享给听众。
姬玛一边分析，一边看向台下的人群。
不少人面露哀伤，用手抹去眼角的泪水，死去的四千多人中，许多都是他们的朋友、亲人。有的人则嘴唇颤抖，面露恐惧。
“…恐惧战魔说，他无比享受屠杀过程，而他故意放人们爬墙，为了是让无辜的人们有希望，再亲手熄灭，以获得更多的恐惧，便于主持恐惧升魔仪式….”
这下，不少人紧抿嘴唇，双目渐渐发红，握紧了拳头。
下边，人群中。斯壮的头脑异常冷静，他直觉告诉他，这是个好机会，于是他对旁边的一位气红了眼的人说：
“看吧，这就是圣武士袖手旁观的结果。”
这句话，就如落入干燥茅草堆的一根火柴，迅速燃起了火来。
“他见死不救。”
“他放任恐惧战魔屠杀无辜的人。”
“是他，冷眼旁观，甚至都不愿伸出手拉一下要爬出墙的人。”
下面的人与人之间，立刻充满了窃窃私语，如蜜蜂般，嗡嗡嗡响了起来。
乔治说：“…后来我与恐惧战魔作战，在姬玛的帮助下，勉强打败了恐惧战魔，他逃之前说，自己的仪式已经准备好，说罢，他就跑向了贵族区。”
哼，还算好，记得我的功劳，要不是我，你早挂了。
姬玛昂起下巴，抱着胸。
台下的对话声，越来越大。一开始人们畏惧乔治武力，而小声说话，到现在，已经变成半公开的指责。
“他承认自己把恐惧战魔赶到贵族区！”
“一定是和那群奴隶约定好的，我舅舅就在桥上当兵。他说，天空忽然落下一道火瀑，把整座桥上的士兵，全烧死！”
斯壮气得脖子都粗了一圈，气得耳垂都发红。
果然，是那家伙让贵族区沦陷。是他害莉丝去死，是他见死不久，可怜的莉丝，临死前还向这伪善的东西，求救。
乔治见人群愤怒异常，说：“你们有什么疑问？可以举手。”
大家安静下来，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斯壮刚举手，打算要狠狠质问，揭穿他真面目时。
他旁边从酒馆拉来的酒客们，纷纷举起手来。
乔治点了一个，那酒客扯着嗓子吼道：
“你引恐惧战魔到贵族区，有什么居心？！”
乔治毫不犹豫，直接流利回答：
“恐惧战魔原本就在贵族区举行仪式，因为他得到了大善主的支持。为了尽快阻止仪式，我骑着战马，杀进贵族区，见到仪式地点，围满了大善主的军队，他们竭力阻止我破坏仪式。”
一个又一个画面，在人们脑中浮现出来。火光冲突的大善主府邸、舍身忘死的肌肉壮汉…
真相对固有认知的强烈冲击，让许多人脑子开始混乱。
斯壮受到的影响最大，他抱着头，喊道：
“不！不！这都是假的！”
但他潜意识，相信这是真的。认知重构的痛苦，让许多人骂出声来。
“….我筋疲力尽，打败了恐惧战魔，这时候大善主来了，我质问他，他承认是自己献祭了几千位平民，并指责是我逼他那么做…”
乔治的记忆，通过言语，在大多数人脑中重现。
他们仿佛亲临现场，目睹那场质问。
“你把数千无辜的人，当祭品献给魔族。你蓄奴，奴隶造反岂不是天经地义吗？是你亲手一步步毁了沙林城。”
“我？！我为什么这样？还不是你这勇者逼的？你们讨伐魔王，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正义感，却把整个沙林城逼上绝境。”
“是你的沙林城。你从来只把沙林城人当成畜生。”
“我已经对他们够好了！他们应该感谢我，要不是有我，他们怎么有工作？怎么能买下便宜的奴隶？”
在火光下，大善主理直气壮的嘴脸，显得那么可恶。
轰隆隆！
许多人怒骂着，呻.吟着，有的毫无斗志，喃喃自语道：“原来是这样，杀千刀的大善主。”
“我就知道，是他。我亲眼见到，他让贵族先走。直接开过河道，把堵在路上的小船全部压碎。”
“假的！假的！”但近半人怒吼着，“还不是你！要不是你杀魔王！怎么会把大善主逼得要杀人？！”
“你才是凶手！”
吵闹愤怒的人群，挤跨士兵守卫的薄薄人墙。因为乔治命令过，不许用锐器，所以守卫们只能用木棍，狠狠敲打，根本无法阻止恐吓人群。
看着快要失控的人群，姬玛露出好笑的表情。
而乔治，面不改色，一把扯下白布。露出一套着黑色头盔，长着漆黑独角的头颅，面甲上满是黑洞，黑洞后，闪着微弱的红光。
正是恐惧战魔的头颅。它的超凡物质被封印在头颅中，因而不腐坏，且带着生前的恐惧气息。
乔治提起恐惧战魔的头颅，驱动了下，黑洞后红光诈起，一阵恐惧的气息，如冰冷的海浪般，扑向愤怒的人群。一下子，大部分人的怒火被吓熄灭，双腿僵住，下意识地要逃离这头颅。
乔治慷慨昂扬：
“他才是直接凶手！根本凶手，是你们不把同类当人看，你们把同类当成畜生、商品，肆意奴役，贩卖！如果没有压迫，哪来的反抗？没有奴隶制，大善主怎么会抢走我侍从，拿去拍卖？没有拍卖，我怎么会去救她？我只是救我的侍从，整个沙林城，就如沙滩上的城堡，碰一下就碎了。”
“看见了吗？这就是你们奴隶制招来的恶魔！”
乔治把恐惧战魔的头颅提到头顶。
人群下意识闪避这颗头颅，他们跌倒子在地，双手遮住眼睛。许多人痛哭出声，在地上哇哇大哭。
灌入脑中的真实，带来的认知重构的痛苦，已经被乔治压了下去。
姬玛可惜地叹口气，没好戏看了。
乔治大声宣布：
“我宣布，大善主有罪！奴隶制有罪！从今往后，不准交易奴隶，不准蓄奴！”
他的言语，如烙印般，印在人们的心中。
姬玛敏锐地察觉到，其中蕴含的超凡力量。她推测，这就是“裁决”。
只要人们被说服，脑中灌入了真相，认知被重构。这时候，“裁决者”发布的新秩序，会印入人心中，得到人们认可。
虽然很多人又哭又骂，但他们潜意识，已经接受了。这样看来，“裁决者”的扮演方法，应该是，推翻旧的邪恶秩序，建立新的善良秩序。
死处男准备得真是的好。
但姬玛没感觉自己被影响到，或许是她三观坚定，也或许是她是超凡者。
就在大局看似已定时。
姬玛却见到，一人胸腔，几乎充斥着绿色的怒火，他撞开人群，嘶吼着，要冲上台。旁边还跟着一群壮汉。她看清了他的脸，这不就是大舔狗吗？
叫什么名字来着？
他好像是个超凡者来着，冲破守卫的防线很轻松，看乔治怎么处理。
姬玛瞥向乔治，却见到他正弯下腰，拔出陷入桌面的金属法槌，正好没看到要冲上来的红发斯壮。
姬玛的尾巴一下抬起，对准红发斯壮，用力一勾，“反向撩拨”，他心中的怒火，一下熄灭，摇摇欲坠，仿若被猛吹一口的蜡烛。
红发斯壮感觉，自己的怒气一下没了，悔恨塞满了他心中。被怒火赶走的冷静与理智，重新回来了。
他猛地意识到，乔治其实没做错什么。他想要救自己的魅魔情人，天经地义。
恐惧战魔是大善主招来的。
军队是大善主命令塞在大桥上。
那影王，也是大善主招惹的。
自己不过是把自身无能的狂怒，发泄在乔治身上。
但那又如何？
还不是乔治的错？如果他不存在于世上，现在自己和莉丝都已经生下了一个宝宝了吧。
斯壮怒气重新上来，他对乔治吼道：
“沙林城的毁灭，还不是因为你？！”
姬玛哼一声，把斯壮拖入梦境。
“错，是因为我。”
冷酷的男声轰隆隆，从天而降。
斯壮一下被惊醒，抬起头来，见到刑台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身材接近两米，身体强壮，身披厚实黑甲，披着一漆黑披风的战士。他的面甲上，绘着一白色骷髅头。
“魔..魔王基玛？”
斯壮双腿一下发软，他见过魔王基玛，其身上的恐惧气息，令他印象深刻。
“因为大善主胆敢染指我的遗产，他不过是侍奉我的一条狗而已。”魔王基玛以嘲弄的语气说道：“大象相争，蝼蚁居然要插一腿，那就死全家罢了。”
斯壮一下软瘫在地上，眨眨眼，台上哪有什么魔王。
似乎是幻觉。
但斯壮，认为这是一次警告。
魔王基玛居然还没死！他一定有什么后手。
斯壮吓得，心好像跌落了寒窟里。
楞在原地，硬是一动不动。
周围酒客没有带头的人，在守卫木棍下，一哄而散。
姬玛就按斯壮逃一般，逃出人群，心里暗喜。
她原本计划着，要在大善主临死前，好好吓唬一下他，好让他名字，自己干了什么。让大善主露出悔恨不已又震惊的表情。
只可惜，大善主没死在她眼前。
用斯壮来装一个逼，虽然比不上对大善主装逼，但感觉不错。
只不过，没想到最后还是忍不住帮了下乔治。
果然，我本质还是个好心人。
这时，乔治终于把陷入桌面的法槌拔了出来，用力一敲桌面，场面安静了下来，他大声宣布：“我会出钱，赎买一切奴隶，恢复他们的自由人身份，仅限今日！”
姬玛脸色一黑，她刚才忘记这事了。
人群楞了三四秒。
乔治再度宣布：“我拿到魔王的宝库，用这罪魁祸首的钱，原价赎买奴隶！”
人群一下反应过来，他们跳起来，欢呼雀跃，有的人喊：“万岁！万岁！勇者万岁！”
真是笑容满面，满面红光。
姬玛的脸越来越黑，心越来越疼，她抬起手，捂着胸。
“姬玛怎么了？”
“好多人的快乐，建立在我的痛苦上。”姬玛哭丧着，“我疼得要裂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