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3.别走
月饼双手推开门框，快黑天了她也不知道开灯。
“你又在省电了咩？你看看你，没事的，吾看了电价，人家是阶梯收费，要是用不到第二个阶梯咱们就亏了，所以你放心开灯，都快过年了，前边用得少，年前得使点劲儿。”
——啪嗒。
小手将开关按下，房屋明亮了。
这样，也就看清了粉色调涂饰墙壁的角落。
以及缩在边缘软床上的少女。
不对…
根本就看不到！
她蒙头缩在被子里，就只能看见身体的曲线而已——平常这时候，林月夜要不在复习功课，要不就在刷附近的招工兼职，像这样的无所事事，反而成了一种稀有的情况。
“月饼…”林月夜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有点发闷，“…刚才敲门的是洛老师吗？”
“是哦，我已经把她给撵走了。”
月饼嘿咻一声坐在床沿，甩掉拖鞋晃悠脚丫汇报的时候，说的理所当然。
要是平常，林月夜肯定得从被窝里蹦出来拍她脑袋加上一句“怎么能这么没礼貌”。
可这回，她就仅仅是在被窝里朝着墙壁那边翻了个身而已。
“她说什么…”
“没说什么，她说祝你身体健康。”
“肯定是骗我的吧…咳…”
“你怎么了？”
“我没事，咳…月饼你把空调开一下，我有点冷…”
“冷？”
的确。
让月饼自己感受，她也觉得林月夜的房间里有点冷。
因为深秋未至寒冬，地暖没开的时候，北风就先到了。
但这还不至于冷到那种程度。
月饼不懂什么关心人，天上没有那种奢侈的交流。
但她现在的心里，莫名就觉得不安心。
然后月饼的视线。
就扫过了那些堆放在桌上，调理各种小毛病的药片。
从来不会生病的神明，突然意识到了人类可能存在的麻烦。
“啊…林月夜，你是不是生病了，快让吾瞧一下！”
“不…不用…只是有点感冒，没有事…!”
“说什么嘞！生病就得好好吃药，你赶紧别抓着不放…！”
月饼揪着被子就想给她掀开看个究竟，可不知道是怎么着，林月夜也在里边抓着被子内胆，就是不愿意让月饼掀开来。
可两者的力气终究是有差别的。
月夜平时的力量就太弱小了，而这次仅仅只是相持片刻，月饼就以自己都没想到的轻松，突破林月夜的挣扎，将被子给掀了起来。
“别…！”
伴随着林月夜一声几乎失声的轻呼，不算厚的小薄被就被月饼给揪在了手里。
“什么叫‘别’呀！你嗓子都哑了，一听就是病了啊！难不成你在被子里藏着海盐？那你可真能…呀？”
“别…别看我…”
“……”
月饼是想按照她的诉求，将视线移开的。
可若是你看清林月夜现在的这幅样子。
恐怕就算有什么机械臂拧着你的脖子，想让你把视线挪开，你都不会轻从。
因为这幅场面…
是即便月饼看了都会愣神的程度吧。
林月夜浑身都出了汗。
眼神迷离又慌乱，脸颊浸染了不健康的绯红，气息游离着，银发被汗珠黏在侧脸与雪白的脖颈，汗水浸润了单薄的睡裙，透出隐隐的肉色，每一声呼吸都无比的炙热，惊心动魄。
与月饼的眼睛对视的瞬间，月夜用双手轻捂住自己的脸，蜷缩起腿脚，那副脆弱的模样仿佛一触即溃，柔弱的不像话。
“别…别看我…月饼…”
“你…你这是怎么了…”
她咋变成这样了？！平时不是该逮着吾揍了吗！
但是有“生病”这个大方向的推测，月饼思考着自己来到人间后看的那些知识点。
慌神与尽可能快的思索之后，她立马就想到了最可能的情况！
“你该不会是发烧了吧？！让吾试试…”
“别…”林月夜毫无力度的手还在尝试着把靠近自己，趴在自己身上的月饼推开。
月饼才不管那么多，她是知道的，人类生病太严重可是会死掉的！
所以她干脆就掰开了林月夜的手，将自己的额头贴在她的头上，立刻就感觉到了这股传导而来的高温。
“烫诶！吾就说是的吧！”
对啊，她本来就身子弱，回来的时候又淋了一路雨，快到家的时候看起来就迷迷糊糊的，回来什么都没做，换了衣服就钻进了被窝里，这样很容易得那个什么叫“发烧”的病吧！
哪知道。
就是这样的动作，在月饼抬头时，发现林月夜迷离的眼神里，已经噙满了泪。
“为什么…”林月夜的哭腔很是明显。
“你在问啥呢？你等等…！吾搜一下这该怎么办…撑住啊林月夜，你死不了，吾必救你的！”
“为什么…我总是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做不好呢…”
“…？”
一道泪痕，沿着少女的绝世的侧颜滑落。
她也许是烧糊涂了。
但她的那些话，却字字句句，又不像糊涂。
那只是失落之人，对人生的控诉而已。
“我小时候…就跟院子里的那棵树说了…我说以后我要赚大钱的，我会过好日子的…”
“可后来树死了…我上次回去看…已经没有了…”
“咳咳…从来没人看得起我…从来都没有…我什么都没做好…”
“刚才…她想打我…她的眼神好可怕…”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我还幻想…我以为自己可能这次真的有人喜欢了…她真的在对我好…”
“咳…又是假的…”
“好难受…浑身都好疼…又是什么都没有做好…”
“我想自己赚钱…我不想收她们的钱…我不想当什么替代品…但是我要交房租…我不想住下雨就漏水的房子了…好冷…”
“是不是那时候没有活过来…月饼没有救我…就能轻松些了啊…”
——哗啦哗啦。
雨天落在窗外的玻璃上，哗啦啦的声音吵得人烦闷。
月饼搜索着“发烧该怎么变得不发
烧”的手，也随之停滞。
她说“别看她”。
她的自卑，一直都压在心底，不想让别人看到她脆弱的模样。
多么可悲。
人活着都是这么累。
为了不让别人看到自己的卑微，要强撑出各种的乐天，明明自顾不暇，却还说着想去拯救别人。
就只有生病的时候，难受到连自己的思绪都没法控制的时候，才敢把那些话给讲出来。
神爱世人，但有时候，神并没有那么多的余力。
因为人间疾苦，能爱一人，就已经是全心全力。
“林月夜，吾不会让你那么痛苦的…吾说了，让你回来，是要让你幸福的。”
神明决不食言。
搜索治病的方法，太慢了，月饼对于这些并不了解，她也不想看着林月夜难受。
就算这样做会很难堪…就算刚刚撵走了人家，但现在去拜托洛雅寒想办法救救林月夜，也许才是最有效率的方法。
她懂的多。
月饼正要转身行动。
但她诧异发现，自己的手突然被抓住了。
力度虽轻，却是不忍去挣脱。
回头正是满眼的泪花，几乎以“恳求”的姿态，在看着自己的女孩。
“别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