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5.观雪，念其名
月夜自然会因为这句“不用延迟”而感到欣喜，但更多的是追根究底的担忧。
只要是获得，通常就会有代价，哪怕不是代价，也至少是付出。
关于这个道理，别人怎么想林月夜不清楚，但她时至今日走来的人生，都在提醒她这件事。
“林月夜。”
“到底怎么样啊？为什么不用延迟了？是不是你勉强自己压榨神力了？快如实说来！”
“吾是说，你被子掉了。”
“被…唔哇？！”
曾经的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怎么会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发出如此少女的惊呼声。
太过于关切，以至于林月夜忘记了揪住手里的被子，被褥落在地上，就像天女褪去衣裙，大好的风光都被月饼瞧在眼里，让不懂这些的小猫娘也被迫学会了非.礼勿视。
“好…好啦！先不用擦了，我已经好多了，倒是你，把刚才那事说明白啊！”
林月夜自暴自弃，深觉现在的身体，独属于女孩子的规矩，很多时候简直是累赘！
出门要注意坐姿，并拢双腿，在家里还得防着猫，容易吗。
但这种觉悟和自重也表明。
——她确实越来越像一个合格的女生了。
月夜开始窸窸窣窣背对着月饼穿起睡裙，这期间，等她穿好回头时。
月饼已经站上了椅子。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说的就是这种情况。”月夜系好扣子，回头就看到了这一幕。
但她现在无心去苛责什么，视线一沉：“如果是需要你付出什么代价才换来不用延迟的记忆…那我愿意再多等等，夏慕瑾那边没关系的，我跟她说是二十天，但最终解释权在我，延长些日子…再找找理由就是了。”
再找找理由，稳住夏慕瑾，反正事态已经混乱到现在这个地步，别的当然不算什么难事。
但真正等不及的，真的只是夏慕瑾吗…
月饼猫耳耷拉下来，用不大的脑袋瓜思考着这些复杂的人类情绪，虽然很麻烦，但确实容易让神明都沉浸其中。
随后。
她突然就精神起来了！
月饼拍拍能达成空谷传响效果的小胸脯，主打一个自信。
“别瞎猜啦！吾为什么要为你们人类付出什么代价呢？你这就叫…就叫…对！叫气人忧天！”
“那叫杞人忧天吧…但你这样，还是没回答我的问题。”
“因为吾现在变得比以前强大了呀？”
“什么…？”
月饼发出嘿咻一声怪音后从椅子上蹦下来，双手撑着床板，脸庞凑到林月夜面前。
蓬松的黑发发丝垂落包裹在林月夜的身旁，一时间，像是天使的羽翼，垂其左右。
“哼哼，你不懂了吧，本来就是~人类怎么会知道神明的事情呢，神明只要吃好喝好，就能恢复神力，你看你这些天给了吾这么多盐，还有雪饼，神力恢复的效率肯定要比以前高！现在别说帮你治个病不需要延迟记忆的恢复时间了，甚至从二十天变成十天也没问题！如果你想的话三天也…！咳…好像不太行，十天吧，给吾十天，必然拿下！”
“月饼…”
本来是让人安心的发言。
本来月饼说话向来直来直去，不会撒谎，嘴馋又不懂事。
但这次，她说的话，却没有让林月夜觉得安心。
“林月夜…？喂~~~怎么了，又发烧了？不是吧…吾这神力治病应该靠谱的呀？”
月夜坐在床上抱着膝盖，突然垂下脑袋，刘海遮住了眼睛，看起来无精打采。
月饼用小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但她并没有什么反应。
直到…
林月夜突然攥住了月饼一直在摆动着的手。
“你没有骗我吧…？”
“骗…哈？！吾有什么必要骗你们区区人类呀，骗人就有盐领吗？也没有哇！再说了…”
月饼嘟起嘴，只是象征性地往回抽了抽手，并没有挣脱：“再说…你自己不老是说想把吾丢出去吗…反正吾现在要是消失了，你不是该轻松了才…”
“我现在不想那样。”
“还真是任性嘞…”
说着抱怨的话，但月饼身后藏着的尾巴以一个极其欢快的频率在摆动着呢。
但林月夜现在，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所以她不会善罢甘休。
“那你…刚才去哪里了。”
“刚…刚才？”
“我被夏慕瑾掐住脖子的时候。”月夜的视线就像月光，从银发丝丝的云层中投来，“那时候我找你，你不在周围…你去做了什么？”
“吾…吾在找吃的！对，那么大个地方，没准那里边有吃的呢！
结果吃的没找到，回来正好看到你要被掐死了，噫，顺手救了你一命吗这不是。”
真是拙劣的演技…
月饼励志要当相声演员。
可惜，相声演员一般，都是不太会演戏的。
“那你说你的身份不能暴露，又为什么跟夏慕瑾坦白了呢…？”
“呃…这不是形势所迫吗，当时你又不是没看见情况。”
“但你说过的。”
发烧的余温可能还没散去，本身就多愁善感的女孩，现在更是患得患失。
毕竟，人生十有八九是失去，有时候自以为的拥有，也只是南柯一梦。
“你说过要是暴露了，那什么母神…把你挫骨扬灰都算是轻的？”
“吾现在不就好端端的站在你面前吗？况且你都跟夏慕瑾说了，让她不把吾的事情说出去的，小范围的暴露，只要不扰乱人间，无关紧要啦！”
“这倒是…但是…！”
“月夜，冷静。”
“……”
林月夜愣了一下。
然后她看着面前反握住自己双手的月饼一愣：“你刚才喊我什么…？”
“林月夜啊。”
“不…好像不是的吧。”
省略姓氏的称谓，意味着亲昵。
可看着月饼那小脸微红别开视线的模样，她似乎并不想承认这一点。
但这些，已经足够让林月夜的情绪稳定了些许。
而月饼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些什么才是对的。
她起身，平时娇小的身姿，以坐在床上的林月夜的视角来看，也需仰视。
天色已过黄昏，窗外彻底暗了。
屋里还亮着光。
不只是因为灯。
“吾现在能跟你保证的事情不多。”
“就像你之前没法跟夏慕瑾说明你的身份那样，吾也有些事，还不能告诉你。”
“但是吾可以向你保证的是…”
“吾会守望你获得幸福，如果你的幸福之一，也包括不想让吾离开的话…那么，那就是吾对你的承诺。”
安心感，疲惫感，灼烧感。
很多很多的感觉汇聚在一块，让林月夜的困意涌动。
她还想问清楚些什么。
但她真的很累了。
她连自己的事情都搞不清楚。
她多么渴望能有一个依靠。
就算月饼很不靠谱…
少女曳着夜色的银辉，随着眼睛的朦胧，往前倾倒。
月饼顺势往前，将她接在自己的怀里，再看时，她已经安然入眠。
秋末入冬了，屋外飘了雪。
古人说，撒盐空中差可拟。
那是月饼理想的形态，是她梦里都会乐醒的完美描述。
但是看着倚在自己的怀里的林月夜…
——未若柳絮因风起。
神明的心为谁而起。
散落的雪，因为哪阵风才走到了彼此的心里。
月饼慢慢地把林月夜放回枕头上，帮她盖好被子，落入凡尘的神明脸上，露出一个很多事情都无所谓了的微笑。
隔着被子，轻轻拍打着，犹如劝眠的摇篮曲，是上天亏欠给这个苦命女孩的幸福。
“月夜…没准啊…”
“现在你就算赶吾走。”
“吾都觉得…有点舍不得了。”
“你是怎么做到的呢…”
无人看清的地方，神明亦有私心。
“果然…就是个‘小绿茶’呀…”
她俯身贴近睡梦里的天使。
悄悄地，偷偷地。
在她的唇前，落下轻轻的痕迹。
夜色的红晕不在夜里，在脸上。
月饼化作猫形，依偎在少女的怀里，试图与她在梦里相聚。
不需要拉开窗帘，窗外的雪，就已经尽收眼底。
那是裹在月饼身上，银发组成的月夜星河，是最璀璨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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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观这雪，念其名】。
毕。
雨落时，夏蝉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