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2.去哪，都好
淇海一中的自习室，周末假期期间是不对外开放的，只有寒暑假才接纳学生自习。
也不知道这是哪位校友前辈的理念规定，反正那意思就是说，这帮学生寒暑假当卷卷怪就算了，平时周末放两天还来学校卷，丢人现眼，干脆就在周末把自习室给封闭起来，该玩的时候就去玩，这已经成了淇海一中的某种传统。
但自习室周末封闭，可不代表所有人都不能进。
除非，你有钞能力。
但拥有钞能力的人来自习室，那真是为了学习吗？
难说。
“唔…你一直看着我干什么，看题呀？”
月夜已经忍她很久了。
碳素笔的笔尖在二次函数上落下一个笔墨稍重的原点，月夜蹙眉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女孩。
谁家好人来自习室看书还打扮的跟旅游一样啊。
夏慕瑾手中捏着一支铅笔，鸦羽般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腰际，不到正午的阳光从图书馆的方窗里映在她黑眸的墨色流转，清澈的发亮。
无需言语，就将眉目传情夏风蝉鸣给展现的淋漓尽致。
慕瑾的铅笔在手里灵活的转了一圈，最后以同样的姿态停稳在修长好看的指尖。
然后。
就是那无论见到多少次，都能融雪化冰的甜腻微笑。
“为什么要看题，题没有你好看。”
“这怎么像是我的词儿…不对，问题是今天不是复习期末考试吗？！这都俩小时了，一张卷子都没做完啊。”
“嗯哼~我现在，也是在‘做题’呢。”
——《屡教不改》。
慕瑾那双明亮清澈的眼睛，就像一秒钟都不忍错过月夜的盛世美颜——但又好像，关心的并不是外表的瑰丽，而是内在的魂魄。
看着，看着，她的身子就不由得贴近了月夜的身边。
精心打扮而挑选的黑丝裤袜贴在月夜的抹茶色格子长裙，月夜被遮掩在其中的左腿还在试图挣扎躲避，但慕瑾来之前就给月夜选择了这个墙角的位置，退无可退，这时月夜才明白，自己是又中了这小恶魔的圈套，真是用心良苦啊…
这种情况下要是能做下去那道枯燥的二次函数题，那也是神人了。
月夜苦笑着叹气了一声，将碳素笔放回书页的夹缝里，决定先跟旁边这黏人怪聊聊天。
结果这稍一转头，就几乎零距离撞进了慕瑾满眼的温柔乡。
——啾~
嗯…？！
柔软嘴唇在侧脸轻吻的触感，距离自己的嘴唇就只有几厘米的距离，给月夜带来了极大的惊吓！
“唔哇…？！这突然又是干什么？！”
“嘻，我不是说了我也在‘做题’吗~解出了答案，当然要‘落笔’呀。”
“你那算是什么做题…差不多行了哈，刚才说让你给老中医发位置，你发了吗。”
“发啦！”
很难想象一个月前还冷着脸对这个世界都保持抗拒状态的夏大小姐，现在竟是跟个小孩子一样举起左手，开心地回应着月夜的嘱咐——甚至还主动往前探了探头。
“喏。”
“做…做什么…”
“真是的…”夏慕瑾嘟起嘴，并没有打算因为月夜的装傻而放弃，“当然是奖励咯…以前小时候不都是会这样摸摸头的吗。”
“嘶…问题是现在你都多大了，能一样吗？”
“嘻…骗人，明明你也很期待这样的吧，月——夜——同——学？”
故意拉长了每个音节的声音，在夏慕瑾的眼睛里，月夜的小心思没什么可以藏匿的空间。
在她用俏皮的眼神提醒林月夜，那些自习室的监.控都被她给提前关掉了之后。
月夜的手，才慢慢挪动到乌黑发丝之上。
——跨越了诸多年轮，轻盈地抚摸着已经成长的珍贵。
慕瑾舒服地眯起眼睛，嗓子里发出咕嘿嘿的幼稚笑声，完全不顾虑自己的身份和年龄。
以至于暖到心涧，那个理所当然的称谓也再也没有忍住了。
“能回来真是太好了…哥哥…”
“……”
“啊，不对呢。”
双手抓住月夜的手，在它挪开前又把它压回自己的头顶，然后慕瑾又是一声坏笑。
“现在应该说，是月夜姐姐~”
“算我拜托你…你直接喊我名字都比这个称呼…”
“嗯嗯，月——夜——姐——姐~”
“！”
又是故意拉长的音节，与先前那声“月夜同学”形成了鲜明对比。
月夜听见这个称呼脸颊涨的通红，恨不得直接把脸埋进那函数题里！
这次，却是反过来。
是慕瑾苦笑着抬手，摸了摸月夜的头顶呢~
“好啦好啦，哥哥必须要面对现实哦？”
“呜…话说这么久了，你都不觉得奇怪的吗…我变成这样。”
“那有什么关系。”
慕瑾摇摇头，摊开双手，丝毫不在意这种细枝末节。
“对我来说，哥哥回来了就是人生的头等大事，再说了，这分明就是神明的赏赐吧~哥哥要对自己现在的样子有自觉哦？漂亮到连我都觉得自卑的…噗…”
“喂，你刚才笑了吧…”
“才没有呢~”
看着和记忆中的慕瑾别无二致，恢复开朗的她，月夜不后悔自己当初跟她摊牌的决定。
毕竟第一次在出租屋见到她的时候，慕瑾虽然伪装出正常的样子，可她眼神的空洞，几乎病态的癫狂支配欲，可是吓了月夜一跳，她都不知道自己离开这么多年，能对她造成那么大的影响，她在夏慕卿的尸体运回别墅区那天，躲在院子里倚着墙壁发呆，有着泪都流不出的样子，几乎要把月夜的心给撕碎了。
但现在，这些都过去了。
“月夜姐姐，你笑起来真好看。”
“你也一样。”
“唔…是…是吗。”
呵，我
高攻低防的妹妹，得亏我前些年兼职打工会说点好话。
仅仅就是一句夸奖，就让“嚣张”的慕瑾缩了缩脖子，手里的铅笔都差点没有拿稳落地。
“嗯…话说啊，哥…嘛，我也要面对现实呢~为了让姐姐适应，称呼要彻底改过来才行。”
“这倒是随意啦…只要在外人面前别说漏嘴就可以。”
“嗯嗯，姐姐，话说你到底什么时候才愿意搬回家里来住啊…”
“你现在给我的那栋房子挺好的啊？”
“那能一样嘛。”
夏慕瑾用手掌杵着脸，胳膊肘抵着桌沿，气呼呼的就像一只小仓鼠。
“说什么非要顾虑父亲母亲的感受…要选择合适时机，这就是我们必须分居的理由吗？”
“分居…你这词用的，怎么说的像是我回到别墅区就得跟你住同一张床似的。”
“欸？！难道不应该就是这样的吗？！”
“为什么会应该是这样啊喂！”
一记手刀轻轻敲在慕瑾的头顶，让这个还想争取些荒谬之事的家伙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坐好。
“再怎么说那也太过头了。”
“知道啦…”慕瑾看着前方的书架，虽是赌着气，但还在嘟囔些“可怕”的话语，“反正…我又不打算放弃…早晚的事…”
“你说什么？”
“没什么啦~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才像话。”
小鸟依人，慕瑾搂住月夜的胳膊，完全不顾虑她的臂膀紧贴在自己的胸口。
月夜睁大眼睛倒是想提醒她什么，但被慕瑾那明显就是“不许抗拒”的撒娇眼神压回。
哎…你啊你啊，对自己的发育成长稍微有点自知之明行不行…你以为还是小时候呢。
而且…
月夜自己也不是小时候的心态了呀…
两人就这样依偎着，谁也不说话，都是享受着这岁月静好的每一刻。
本来，这每一刻，就值得珍惜。
谁能想到本来天人永隔的两人能像这样在一块嬉闹呢。
谁能想到，这样的两人，还有机会约好今年过年的时候能在一块把当初埋在院子里的“时间胶囊”给挖出来，看看童年时候的她们写了些什么话，给现在的自己呢。
写什么话都有可能。
但绝对不会想到，两人有着能跨越生死的经历，那即便是童真时代的天马行空，也难以勾勒出海角天涯的再度重逢。
自习室静悄悄的，没有第三个人，也就没人有这个眼福，能看见这样的“姐妹俩”依偎紧靠。
“嘿嘿…姐姐这里好软，发育的真好。”
“得寸进尺是吧？！你这…！嘶…！”
“姐姐？！”
——嘭咚！
展开的笔记本，被林月夜突然难以支撑的胳膊肘给打落在地。
剧烈的头痛再度袭来，让月夜不得不用左手捂住脑袋，另一只手顺势抓住了慕瑾一边扶住自己，一边慌乱拿起手机的手肘。
“没事…慕瑾。”
“怎么可能没事！姐姐你别管了，总之先叫救护车！”
“别那么小题大做…听话。”
费了不小的劲，才把慕瑾手里已经输入“120”的手机给暂且压下。
“我不喜欢医院，我自己的身体状况自己清楚，只是昨晚洗澡没吹干头发而已…”
“真的…？”
“我骗过你吗。”
“差一点…”
“……”
确实，差一点。
当初被绑架的时候跟你说我会回家，差一点，就成了谎言。
但每当想到这里，月夜都会释然自豪。
“差一点，但我还是没骗你，对吧。”
“嗯！所以姐姐…不许再离开了哦？”
脆弱的拥抱，坚强的慕瑾何时像现在这样，一碰即碎。
对了，她本来就不是坚强的孩子。
月夜也是。
月夜强忍住脑袋依旧隐隐的作痛，笑着让慕瑾放心。
到底怎么回事…
她溯源脑海里不断闪烁的虚影。
模模糊糊的，有一个没心没肺的傻笑。
还有一座比不上现在居室的小屋。
门口挂着写着名字的小牌子…
在怀里抚摸着慕瑾的墨发，月夜的声音都变得温柔了很多。
“反正你也不打算学习…出去跟我走走，透透风行吗。”
“不会着凉吧…姐姐身子骨不行。”
“没事的，总觉得这里有点闷。”
“嗯嗯，姐姐想去哪，慕瑾都陪着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