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故事细腻
次日清晨，他再见到林瑾依的时候，看见她有深深的眼袋。
但是他没有主动开口说话，一到学校里面，他又变得安安静静的，沉默寡言，好像活脱脱一个自闭少年，和大家都没什么交集。
“我熬夜了，都怪你。”
“啊？”他还在收拾书本。
“你为什么写虐文啊……给我看的一晚上难受的睡不着。”
“因为是老板要求的。”
“那我给你钱，你……帮我改个结局，好不好？”
“不好。”
“为什么？！你不是有钱就赚吗？”
“不是很想赚同学的钱，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尴尬，而且，我挺喜欢那个故事的结局的。”
“可是结局那么虐。”
“因为不圆满才值得记住，人们总是对幸福的事情很轻易的就忘记了，痛苦难过的事情却总是记得，所以，不好意思了。”
“我给你两千，只看个结局。”
“ok今晚十点左右发你。”
“你不是刚才还一脸文青样吗？”
“文青都饿死了，要恰饭的嘛，再说了，中考在即，高中学费我是凑齐了，但是以后到那了还要生活的啊，钱肯定越多越好。”
“本来我真的不想的，但是你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他这么回答着，坐在了位置上，然后开始刷题。
林瑾依总是看着他刷题，每天都在刷题，就好像是个没有感情的刷题机器一样。
“那你晚上都做这么多事，是怎么做到还能考年级前五的？所以……其实你也算是个天才吧。”
“很多人都是天才，只是相对来说，看能不能收心，专注的去做一件事情，大家的脑袋其实都是一样的，没有那么多玄学，只是方法的关系罢了。”
“身处截然不同环境的你，就更应该明白才对，普通老师教的，和家里请个高级的私教，教出来的肯定不一样，而这里面的区别，就只是方法而已。”
“而非天赋。”
“果然还是你的歪理多。”
“确实。”
就这样，两个人好像一下子就熟悉了很多，林瑾依总有一种，自己和他认识了很多年，很熟悉一样的感觉。后面她忽然明白了。
其实只是因为他懂的要比自己多，看的要比自己更远，所以在向下包容自己而已。
那他如果想的话，是不是对别的女孩子也会这样呢？
快要初中毕业的那天，有人来到他的位置前，问他，“以后高中打算考哪里呀？班长。”
“还没有想好。”
“我可是挺想以后也在班级里，还能再见到班长呢。”
“不会的，我要考的学校，你应该考不上。”
然后那个妹子就红着眼眶走了。
“哇，你好狠。”林瑾依在一边噗嗤一声笑出来。
“总比多些期望要好，期望才残忍。”
“那你以后高中打算在哪念呢？我嘛，说不定会跟着你一起哦，毕竟我在这，真的玩得好的，就你一个朋友。”
他给她说了一个高中的名字，林瑾依点了一下头，“好啦，知道了。”
后来，中考结束了，那天，他想了想，告诉林瑾依，“我过生日，今天。”
“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店长，她有请我喝奶茶。”
“那……看来就只有姐姐我给你过咯。”
“我只是和你说一下，不想过，不过如果你送我礼物，我会要的。”
“那你想要什么？”
“我不太挑。”
“那好嘛，我们逛街去呗，看到想要什么，就买给你好不好？”
“真希望你是个真正经济独立的富婆，可以在包养我的时候也说出这种话。”
“富婆都又老又丑，你有点人生追求好不好？”
”我以前有一个人生追求就是傍上一个好看的富美少女，然后让她占据我的整个人生，我只需要负责哄她开心就好了，毕竟我好像也挺擅长这个的，就算不擅长，也可以学。”
“好志向！”
“不过后来我就放弃了，就算我能哄的白富美团团转，到最后对方的家庭大概也不会承认我，所以还是算了吧，而且有钱人家的女孩子，不管是见识，眼界，情商，说实话，要比很多环境往下一些的女孩子好很多，不会很好骗。”
“我可以理解为，你在夸我吗？”
“确实。”
“不过……如果你一开始就是抱着骗的想法，那肯定就没有好结果了呀。”
“不是这样的。”他摇了摇头。
“我只是到现在都没想过，喜欢到底是什么，也没喜欢过谁，可能是成长环境导致的，很难改变，所以干脆就这样吧，嗯……这个话题没说下去的必要，我们去逛逛吧。”
“今天我过生日，我决定请你吃海底捞。”
“嗯？舍得花钱了，忽然觉得自己好荣幸怎么办？”
“毕竟你请我吃饭的次数比较多。”
“那好嘛，走吧走吧，啧啧，别人要是想请我吃饭，那我都还得考虑要不要接受还是拒绝，你请我吃饭，都是直接叫我了，我还有莫大的荣幸。”
“因为别人是想追你，我是感谢，所以不同。”
“你这人啊……真不会哄女孩子开心啊。”
“哦不对……明明陪我打游戏的时候，不是那么会说吗，到现实里就死了？”
“首先是隔着屏幕不尴尬，其次你是老板，那我就把你当成客户。”
“那你要不要拓展一下现实舔狗业务？给你一千，今天哄姐姐开心好不好呀？”
“不好。”他摇头。
“为什么？”
“没什么，感觉不太好，毕竟还是要从心。”
“走吧，去逛街吧。”
他和她一起去了一趟购物广场，最后林瑾依送了他一共小兔子挂坠，比较少女风的东西，不过他好像……不讨厌，他的不讨厌就是没问题，这是林瑾依自己摸清楚的。
然后两个人一起去吃了海底捞，喝了一点点啤酒，他的表情还是很淡然，只是或许会多笑一些。
“哦对了，我要和你说一件事情！”
“嗯。”
“我可能不能和你在同一个高中读书了，说不定会到别的省份去。”
他愣了一下，火锅里的气泡翻涌着，腾腾的热气，他好像有些没听清，就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没听清。”
“我说！我可能不能和你在一个高中读书了！少了我，你会不会，很寂寞呀？”
他抬头看向她的眸子，看上去醉醺醺的。
“还好，我不会寂寞的，你放心好了。”他这么回答着。
“这可是你说的！”
“嗯，不用担心我，以后常联系。”
“到时候，说不定到了新环境，我就把你忘了！”
“确实。”
“那你会主动联系我吗？”
“我不习惯主动联系别人，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
“我好想骂你怎么办？”
“确实。”
“你是不是故意的？”
“啊？什么？”
“没事，你去死一死好了。”
“确实，该死。”
他收拾了一下桌子，然后拉着林瑾依的手，把她拽了起来。
“生日快乐。”她说。
“谢谢。”
“你让我很生气，所以原本打算对你说的话，我决定不说了，以后……就见不到我了！”
“遗憾。”
“那你到底，想不想听？”
“说不说是你的事情，我没法决定的。”
“不说了。”
“好。”
“我脑袋晕晕的，你扶着我。”
“好。”
走在街上，醉眼朦胧的少女，忽然含糊着嘟囔了一句，“你说，我这么搂着你，别人会不会以为……我们在谈恋爱呢？”
“会的。”
“那你心里是不是在暗爽？”
“我今晚还有个姐姐的陪玩单，那个姐姐从资料上看到我生日，寄了个礼物给我，所以那单不好鸽。”
“可是送你回家，好像就要来不及了。”
“那你走啊！！”
“我就随口一说，毕竟你重要一点。”
“……嗯？”
“毕竟以后，可能就真的见不到了。”他的口气好像稍稍有些遗憾，于是沉默了，送她到她家楼下，然后送她上楼，朝着她挥手。
“拜拜。”他说。
“你以后可能真的见不到我了，陈末！”
“确实。”
“你给我去死！”
“再见，还有，对不起。”
他朝着她念道，然后转身离开。
故事到这还没有结局。
……………………
再一次见面，是高中报道的那一天。
“嘿，真巧哦。”
“确实，一个暑假没见了。”他朝着她轻轻点头。
“你好像……一点都不意外？”林瑾依愣了一下。
“挺意外的其实，好久不见，暑假过的好吗？”他问。
“挺好的，每天和小姐妹去逛街，喝奶茶，吃冰沙，还去了海边。”
“原来你有在偷偷看我的动态啊？”
“嗯，看到过。”
那我那天晚上发的那条动态，那条骂你的，你也看见了吧？
林瑾依在心里想着。
“我还拍了泳装照哦，想不想看？”
“想。”
“你倒是一点都不掩饰。”
“因为你很漂亮，所以看到就是赚到。”
“那我偏偏不给你看！”
“确实，我更喜欢二刺猿。”
“你……就不想问问，我为什么又来这了吗？”
“我不问，你也会耐不住寂寞说的。”
“那我不说了。”
“那请问，姐姐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呢？”
“因为我跟家里人撒娇了呀，我就想读这里，因为……我还有个好朋友，在这啊，以他那不爱和人交际的性子，肯定会孤孤单单的，太可怜了，所以姐姐我，来陪陪他。”
“确实，谢谢姐姐。”
“有时候我真的很想给你脸上来上一拳。”
“确实，我也觉得，该打。”
…………………………
高中是一个更大的环境了，尤其难得的，在军训结束的时候，有女孩子来到他面前，直接了当的告诉他，“要不要做我男朋友？”
这又是一个涉及恋爱观的问题，有些人的恋爱观是先在一起，如果觉得合适就继续在一起，有些人的恋爱观是要等确定对方绝对合适以后，再决定在一起。
他拒绝了。
“怎么？还是贯彻你初中那一套？只想学习？”
“只是不喜欢，自卑，性格如此。”
“其实你比很多男生都成熟，厉害很多了，有什么好自卑的。”
“习惯，我也在努力改变，说不定等决定自己行了的时候，就会想去谈个恋爱试一试，不管结果，过程总能让自己再学到很多。”
“呵呵。”
“笑吧，确实该笑。”
于是过去了小半年，他又收到了一次告白，这次是被叫出去，也是直接了当的类型，只是那个女孩子很漂亮，大概属于那种温软可爱的类型，微微低头脸红朝着他问。
他还是拒绝了，回到位置上以后，林瑾依走向他。
“桃花不错啊。”
“谢谢夸奖。”
“所以这次，又是为什么拒绝呢？”
“其实我动摇了，因为对方真的很漂亮。”
“那为什么还会拒绝呢？”
“我不知道该怎么去爱人，我害怕我做的不好，到时候让别人伤心难过。”
他本来在准备刷他的数学题，抬头时候却看见少女朦胧的泪眼。
“所以，陈末……你还想再装傻到什么时候呢？”
他呆在那，想说点什么，但是脑袋乱糟糟的，最后冒出来一句，“在教室呢，好像不适合说这个……”
林瑾依把他从位置上拽起来，然后就朝外走，他被拉着一直走到学校的后花园，到这的时候，林瑾依才断断续续的哭出声来。
“你到底……还想装傻到什么时候？”
装不下去了。他想着。
“你还记得之前我让你看的，我自己写的那个原创的小故事吗？”
“那个……什么狗屁故事，我……看了一半，就没看了。”
“所以，你明白吗？不合适的。”他低头，朝着她轻轻念。
“为什么不合适啊？我喜欢你……如果你也喜欢我的话，为什么……又会不合适呢？你说得，你想的，只是你自己作茧自缚而已……为什么，我们不能一起去努力呢，如果你一直都装傻，退缩，那是不是，就一点可能都没有了？！”
他呆了一下，看着少女通红的眼眶，低头说对不起。
“你除了这个，你还会说什么呢？！！！”
“我喜欢你。”他说。
没有犹豫的说。
“我们来彼此纠缠吧，我们在一起吧，我们一起努力吧……我会一直喜欢你，直到哪天你说你累了，你觉得厌倦了，告诉我就好，我会自己离开，不会埋怨。”
“你确定吗？”
“嗯，我确定。”
“永远都不会有那么一天……如果有天，你变心了，我会诅咒你一辈子。”
“刚开始恋爱，就已经想到那么坏的结果去了吗？”他忽然笑了。
“你还笑？！”林瑾依的小腿抬起来，他的腿上轻轻的踢了一下。
“你吊了我整整一年半！”
“我们总共认识才一年半，总不能你一开始就喜欢上我了吧？所以哪有一年半。”
“反正也差不多，那你呢？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呢？！”林瑾依仰起脸，眼眸骄傲而满足，凝视着他的眼睛。
“在看到你的时候，可能就有喜欢了，毕竟喜欢嘛，是源自于外貌的啊。”
“哪天？”
“你转学过来，穿那条裙子那天。”
“那条裙子的名字啊，你还记得吗？”林瑾依忽然想到了什么，朝着他笑。
“记得。”
“是扎在我心口的温柔一刀。”
“哼哼，你是不是，就是觉得腿好看？所以……哼，果然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确实。”
“不过现在，如果表现好的话，可以给你……摸摸看哦。”
“嗯，好。”
“你再每次总是两个字结尾，会减分的。”
”减分会怎么样？”
“就会有女朋友生气了，所以男朋友的很多特权消失的事情。”
“那男朋友的特权都有哪些？”
“想知道啊？”
“是的。”
“闭上眼睛。”
他乖乖的闭上眼，头顶树叶洒下阳光，光斑在他的脸上明暗交错，林瑾依恍惚了那么一下下，好像听见了自己狂乱的心跳。
随即微微踮起脚尖，粉嫩薄软的嘴唇，轻轻的印在他的唇角。
……
“甜吗？”
“甜。”
“那就要……好好表现哦。”
“好，我知道了。”
“我要发空间，我要告诉所有人。”
“好。”
“看谁还敢和我抢，来合照一张。”
林瑾依握住了他的手，然后拿着手机，按下了拍照，照片里就只是两只手，光线清晰而明亮，十指相扣。
故事好像到这……就结束了。
…………………………
太古荒地，山洞里，瑾婳看着苏白的侧脸，静默的想着，忽然就回忆起了好多好多关于过去的事情。
她和他一起走过好多年。
高三的时候，两个人一起去了一趟酒店，开好了房间，房间里少女抱着浴巾，脸颊绯红，扭扭妮妮的样子。好像在看电视，其实根本没有看进去。
“你要一辈子都喜欢我，一辈子都疼我……不许放手。”
“永远都会。”
“那……那你上来吧。”
其实她早就真真切切的，把她的一辈子，托付给了他，相信这辈子会永远和他再一起，跨越万千阻隔，一起面对未来。
就这么想着，想着，未来也会就这么……直到永远。
可最后的结果却极其讽刺，原本要求对方永远坚守的那个人，却提前因为赌气说出了那句话。
可那不是她要的结果啊，所以她想挽回，如果没有那次意外，一旦解释开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吧，两个人……也会有很幸福的未来吧。
可他死掉了啊。后来那个司机判处无期，还赔了一大笔钱，最讽刺的是，他死掉以后，能够继承他所有财产的人，就只有她。
她知道他的银行卡密码，知道他的一切，她是他未过门的妻子……他却因为她而死。
所以她不能想通，越陷越深，精神失常，后来的一年里，梦里的那个少年，仿佛还站在自己身前，朝着自己伸手，对着自己笑，笑容明朗明媚。
某天夜晚，忽然梦见他站在一片黑暗的角落里，说着，一个人很孤单。
他明明是从来都不会对谁说寂寞的人啊，那些孤单的小情绪都藏在心底。
这一次，她想着，就好像好久好久以前一样。
“因为……我还有个好朋友，在这啊，以他那不爱和人交际的性子，肯定会孤孤单单的，太可怜了，所以姐姐我啊，来陪陪他。”
在最后，无人的郊区，少女从顶楼一跃而下，风声呼啸，什么都听不见。
直到眼前一片漆黑，再也看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