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7.规则？
小猫图案的创可贴落在林月夜卷起裙摆后露出的膝盖，冰冰凉凉的。
“唔…谢谢您，请问创可贴多少钱…我扫码…”
“我不是卖药的。”
若神明造物般恍惚美丽的少女合起医疗箱放在湖心亭的石凳上。
她与深海同等深邃的眼眸抬头望了眼雾气朦胧的晦暗天空，余光瞄了眼身后，叹气提醒道。
“创可贴贴上，就把裙子放下去吧，今天不算冷，但冻死你，绰绰有余。”
“嗯…？！对哦！我说咋这么冷…那个，创可贴…”
“免费。”
“真好。”
叶芷白很难评价林月夜这个女孩。
她能理解，毕竟她曾经也过了一段差不多的日子，知道穷怕了的人对于任何的馈赠都会提心吊胆，生怕别人讹她。
但能警戒到这种地步的，也算是个人才了。
这里是，湖心亭。
烟波缭绕，昨晚的落雪，还有些飘在湖面没有消解。
“你来找我，是有话想说吧。”
“月饼…月饼不见了！”
“哦？”
叶芷白回身坐在石凳前：“你是想过中秋节了。”
“不是吃的月饼！是月饼…！欸…？该不会…”
等等啊…
林月夜慢慢睁大眼睛，心里一股无助涌了上来，就跟远处的水雾一样，朦胧了视野。
不对…这个世界现在很不对劲。
当月夜想起月饼的存在之后，本来想给萌羽发了条消息，但是她猛然想起——自己从来都没有跟萌羽本人见过面。
此时的月夜脑海里，同时有着两条记忆线索。
这很奇怪，但她自己也觉得很混乱，就像是昨天自己和慕瑾重逢了，但是闭起眼睛又想起自己还没有跟她坦白身份，如梦似实，但两种回忆又都无比的真实。
那么面前的叶小姐…
她会不会跟萌羽一样，根本就不记得自己昨天来过，来接待自己只是个巧合…？
但是。
当叶芷白稍作思考道出了下一句话过后，那种无助感…
云销雨霁。
“月饼…哦对，昨天跟你一起来的猫，是叫这个名字来着，月饼…怎么不叫猫饼。”
“您还记得她！”
少女眼眸之间绽放的光彩，远比湖中倒影乌云间隙阳光的影更加绚丽。
这很正常。
如果说你在沙漠里行走，几万里都是干涸的大地，即便你没有找到绿洲，但终于是找到了一个同样在沙漠里行走的人，那也会是欣喜若狂的一幕吧。
叶芷白淡淡地点头，耐心等待着月夜将这种欣喜的情绪通过神情抒发出来。
叶家的大小姐，从来都是这样善解人意的。
“你还想找到她吗。”
“我想…！我当然想！如果能找到月饼，无论如何我都愿意！”
“即便那样的话…你可能，会再次忘记你好不容易想起的珍贵之人。”
“我当然…！欸？您…您说什么？您说忘记…怎么…”
“我记得，我说过这话。”
叶芷白拍拍自己面前的石桌。
那石桌里应当是有机关的，就跟自动麻将桌一样，底下的围棋残局，从桌下升起到桌面。
叶芷白拿起几颗被包围在中间的白子，放进黑色的陶罐里。
“我最近在学围棋。”
叶芷白继续挪动
手指，她一个人下着两个人的棋局。
刚才吃掉了白棋，而再动白棋之时，黑棋又被反过来包围了。
“没学太明白，但是教我围棋的人告诉我这个道理了。”
继白棋被放进棋篓之后。
黑棋又被她收进了陶罐。
“有得，必有失。”
“啊…”
林月夜望着面前的棋局，她不懂，但只觉得，那就是死局。
她不傻。
所以她浑身的力气都在散去，愣愣地瘫坐到身后的长凳上。
就连声音都在发颤。
“你…你是说，如果我想找回月饼…我就记不起慕瑾了…？可是她刚才…她就在门外，她…”
“你应该发现了吧，这只是一种【可能性】，而你，不属于这里。”
叶芷白抬头望着对方，明明没什么情绪的视线里，却似乎有着些许的怜悯。
“应该是晴空的手段吧…其实对我来讲，这个世界并没有任何的变化，而只有你自己，以及你身边的人，在经历一场‘可能性’。”
“可能性…？对不起，不…拜托您，能稍微…稍微清楚些的告诉我吗，我不懂…我不是很聪明的人，我…我只想她回来。”
“你有些慌了。”
对。
如何能不慌呢。
叶芷白能够明白她的处境。
但美到让人窒息的少女就只是拍了拍自己对面的石桌，那是在示意月夜，坐到自己对面来。
“过来。”
“可是我…”
“靠近棋局，才看得清真相，不是执棋人，永远都在局外。”
“……”
林月夜还是不懂…
但她强撑着发软的双腿，艰难地催动自己呼吸，模糊着视线，跌跌撞撞坐到桌前。
感觉，走了很远很远。
动摇的视野里，她看到叶芷白又一次手持棋子，落在棋盘的边缘。
“平行世界，并非是不可碰撞的。”
“这真的是平行世界吗…没有月饼的世界…”
“不，从一开始，就没有月饼应该存在的世界。”
“！”
落子的声音清脆，震的月夜头晕目眩。
“可是她…就在我的回忆里。”
“我知道，但是晴空说，一个犯错的神明，没有资格去改变别人的人生，而你…”
叶芷白执棋，但是蹙眉，似乎不知道这一步该落在哪里了。
“而你，应当获得幸福，那是晴空给你的补偿。”
“补偿…？”
“将两条世界线，合并在一起，抹除月饼存在过的痕迹，那就是晴空的决策。”
“什么…？”
其实月饼从一开始。
就给了月夜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承诺。
——帮她恢复记忆。
也许是因为那位小神明见不得人类的孤独吗。
还是觉得，这个人类，是林月夜呢。
月饼从一开始，不就在告诉你了吗。
【吾被制裁了…母神大人不让吾的神力影响现实，吾能做到的事情特别有限…】
你觉得让一个已死之人的记忆恢复，需要的是什么程度的神力呢。
逆转因果。
那不是月饼能做到的。
但她依旧给了林月夜那样的承诺。
“她说…她会给我幸福…”
“是吗。”叶芷白将棋盘，推向月夜那边，“她还给了你这样另外一个承诺呢…”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
“对。”
月夜的声音，颤的不像话了。
应该是，想哭了吧。
月饼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做不到。
——但也仅仅是，【自己】做不到。
那么母神大人呢？
如果月饼犯错了，那么母神惩罚自己就足够了。
月饼亏欠了人类，那么母神大人惩罚了月饼，是不是就该…补偿那个人类应有的人生呢。
一个一开始就注定结局的悲剧。
月饼以身入局，拼得月夜最好的结局。
即便那个结局里，没有她自己。
叶芷白将白子，落在棋盘的正中心。
“但按理来说…一切都顺理成章，那个世界线被消除，你应该永远都记不起月饼，然后带着美好的回忆，去跟你的家人，幸福生活在一起，月饼也由此履行她的诺言，所有人，都重新活在自己应有的轨迹，但是…”
“但是…我都想起来了…”
“这，就是变数。”
空中传来一声闷闷的雷声。
今天的天气预报是晴天。
但如果天气预报真的那么准确，又怎会有淋雨在路上的旅人。
月夜低着头，嘴角，连带着身体轻颤着。
却突然勾起一个弧度。
“哈…”
“你笑了？”
叶芷白平淡反问，又似乎，轻松了许多。
“是吗…我没有忘记，也就是说，母神的安排，出岔子了吧…”
“现在的生活，你觉得不幸福吗，就这样忘掉，或许也不错？”
“叶小姐。”月夜那被生活折磨到遍体鳞伤的疲惫视线。
现在抬头时，却是如此的明亮有光。
“这明明，不是你的真心话吧…如果是，那么你就不会让我来见你。”
“你刚才说，自己不是个聪明的人，看来…”
叶芷白又是从陶罐里拿起一子。
“你不太诚实呢。”
“彼此彼此…”
这次，月夜也从棋盘上——直接拿起了一枚棋子。
“下棋，我根本不懂规则呢…”
“巧了。”
叶芷白默默地将棋子，放回棋篓，直接端起棋盘，把棋子都倒进了罐子。
“我也说了，我是最近，刚学棋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