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8.不甘心
月夜环顾四周，都是“落雪”。
但那只是她主观的感受罢了。
就像是身在水族馆海底隧道的时候会拟态出深海的观感，但那终究是深海。
现在月夜踏步在这片白茫茫望不到边界的空间里，周围窸窸窣窣散落光点，她也明白那些伸手接不到的微光也绝非雪粒。
——这是叶芷白小姐给自己的一次机会。
【既然你也不想遵守规则，那就自己去跟规则的制定者讲讲条件吧。我帮你问问她能不能见你，虽说我想劝你不要抱太大期望，但看你那张伶牙俐齿的嘴…没准能有希望？总之，让光玉放你去见见晴空，加油，我看好你哦？】
叶大小姐…您看好我，我真的感激不尽。
但您看好我的理由，这就很怪。
不过…
月夜几度深呼吸后，抬头望向这片与自己上辈子死去时，初遇月饼时相似的空间，眼眸中的光彩正在变得越发坚韧，少女没多少力气但仍足够紧握拳头。
——并不是谁都能有“面见规则制定者”的机会。
林月夜知道自己没有那么大面
子，恐怕这是叶小姐还有那位光玉大前辈努力争取的结果吧。
月夜没有证据，但她隐隐知道，不论结果如何，这已经是莫大的恩情了。
之前月夜也问过叶芷白，为何要这样帮自己。
【大概是因为你在东城孤儿院。】
【和我看过同一只飞出围墙的鸟儿吧。】
“嗯…？！”
月夜又是往前踏出一步时，脸色惨白。
她就像是在悬崖漫步踏空了一样，身子不受控制被一股失重感所裹挟，跌落深渊。
可她发不出惊呼，也没有感受到跌落后的窒息与疼痛。
她只感觉…轻飘飘的，身子越来越不受控制，像是…在海里游？
啊哈哈…先不说别的，就单论这种经历，恐怕说出去就会被当成神经病吧。
月饼啊，等你回来我得好好跟你炫耀一下，现在，我也是个“怪胎”了吧。
【——林月夜】。
啊。
如同从脑海里直接响起来的空灵之声，让月夜转动脖颈望向周围寻找声源。
但她并没有在这片深邃看不见尽头的苍茫里找到任何活物。
除了，在自己面前不远处漂浮着的七色光球。
【林月夜。】
“您…您就是母神吗？”
七色的光球像是在点头般抖动——然后竟慢慢化出人形。
摇动着光影裹着黯淡光彩的黑发，虹光般的眼睛满是神性。
如梦似幻，现在发生的一切都让月夜觉得像是梦境般虚幻。
【你会这样想，很正常，凡人来到天界空间，能够维持意识…就说明你有很强烈的愿望。】
“您能读到我的想法吗…？”
【自然，你想带回黑猫…嗯，孩子，你给她取名叫月饼了是吗。】
“是的！晴空大人！她叫月饼！”
【……】
虽然母神大人没什么表情。
喊她母神的时候，她没有什么反应。
但喊到“晴空”，她的眉头舒缓，总觉得，有种抑制不住微笑的感觉。
林月夜敏锐意识到，神明好像都很喜欢别人给祂们取的名字呀…
晴空这名字真的很好听，难不成…是叶小姐取的？
谢谢您，叶小姐，帮大忙了！
“晴空小姐，我真的…拼了命才找到您，我想知道我该怎么带月饼回家，既然您已经知道了我的事情…那么怜悯也好，同情也罢，请告诉我找到她的方法！”
【月饼，她没有回到人间的资格，她是犯错的神使，而你已经找回了自己的人生，她理应回天上弥补过错。】
——犯错，背负罪孽的。
就像当初月饼自己神情落寞说过的话…她想回天上，但没有资格回去了。
现在她想留在地上，手中捏着写着她的名字的门牌哭泣落泪，却也没有容身之地。
她不过就是想要一个家而已。
她自诩神明，但在月夜眼里，她只是个可怜到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迷途者。
迷途者，满眼星辰，就只有一个愿景。
——林月夜，吾想帮你，让你幸福。
你会找到你的家人。
在那个幸福的世界里。
没有吾，也没事的。
怎么可能会没事呢…
你应该知道，我给你买手机的时候…真正想跟你说的话是什么吧。
你为什么不逼着我让我说完呢…
“可是月饼到底犯了什么错？！她只是…！唔…对不起，我…我只是…”
【孩子，有兴趣听听月饼的故事吗。】
“嗯，只要…她能回家。”
不放弃任何一种可能性。
就算已经听到“死局”的告知，月夜也不想就这样止步于此。
因为…
月饼，是我给她的名字。
月夜，是她给我的人生。
……………………………………………
其实，月饼是神明中的小后辈，引渡“夏慕卿”，也就是“泠卿岳”转生，是她的“第二单业务”。
在此之前，她才刚刚完成了第一项任务。
——引渡【林月夜】的亡魂，完成轮回转世。
按照神明的规则，转生者不能选择自己的往生，神明只需要让亡魂顺利转生到某个世界就可以了，别的要求一概都不能干预。
结果…
小神明【黑猫】，第一次处理这种事。
就看到了那个脆弱的，哭泣的少女亡魂。
【我没有做那种事…我只是想好好活下去…想让奶奶过好日子…】
【但是奶奶已经死掉了…好大的雨…我没有赶上…我什么都没有赶上…】
【奶奶给我的钱…我忘记了，啊…是奶奶攒下来的钱…她说让我去买漂亮的衣服和鞋子…】
【但是她们说我穿的漂亮…是做不正经的工作。】
【她们打我…扯我的头发…骂我，说我是没有父母的野种…】
【神明大人，神明大人…我不想就这样死掉…】
【我不甘心…】
【我还想去看看大海。】
【我想去金字塔拍照。】
【我想活在阳光下，不受人冷眼。】
【我想有一天…也能遇到一个能对我微笑…而不是奚落我的人，一起去看看奶奶种下的槐树，一起去跟她说，让她放心…可我…我不该跳下去…我想回去…对不起…我想回家…】
【请您救救我…我不想就这样忘掉，我还没有…】
【没有跨过那堵高墙。】
【我还没有。】
【看到过阳光…】
黑猫不懂得人间疾苦。
黑猫也不知道她经历的那些为何会让她落泪成这样。
但是黑猫却觉得很难受。
“你想回去吗。”
“那…吾悄悄让你回家，以另外的身份…去过你想要的生活，去看看大海。”
那就是罪。
黑猫没有权力做出这种决定，她不能弥补那些遗憾，她无法扰乱秩序。
而且她如果不让林月夜的灵魂转生到异世界去，母神也一定会发现。
——那么，如果【林月夜】，没有死呢？
她选择了那个“漏洞”。
【林月夜】的躯壳，是不是能由另一个心有遗憾的人承续，去实现愿望呢。
于是在那时，黑猫迎来了她的第二单。
【谁家好人能吃猪肉毒死自己啊？！我不甘心啊喂！赶紧送我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