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二章 祭品
勒安港口，是个商业港口。这个港口名义上的主人，一位骑士贵族，远居在城外城堡中。
海妖号到港口后，乔治本打算直接向圣堂出发，姬玛说服了乔治，说希望能在这座异乡的城市里休息一天，顺便履行诺言，买些牛羊作为祭品，献祭给海神。
乔治同意了。
但姬玛其实是要做自己的首要任务——撒播自己善良的谎言，为欺骗圣堂侦测系统做准备。
次日清晨。
姬玛用乔治送的银环隐住犄角与尾巴后，孤身一人，前往码头闹哄哄的酒馆。
酒馆是一栋白砖蓝顶的建筑，姬玛一推开门，一股发酸的酒臭味就迎面扑来。她皱了皱鼻子，跨过高高的门槛，只见在阴暗的酒馆里，海妖号的水手们躺趴在长桌上，桌面上酒杯倾倒，木盘盛着吃剩的食物。
坐在船员旁的妓.女，半公开地用手伸进醉死水手的怀里，一阵搜索，她拿出一空瘪的钱袋，低声骂几句，把钱袋塞了回去。
姬玛手捏着兜帽，走到一个勉强还算是清醒的水手面前。
他趴在桌子上，睁着迷糊的眼睛看向姬玛说：
“天，我梦到了湖中女神了？好漂亮。”
说罢，就抬起手，慢慢伸向姬玛。
姬玛一拳打偏他手说：“就不怕骑士老爷把你拖走吊死？”
水手更清醒了些：“姬..姬玛小姐？好心的小姐，你来这肮脏的地方做什么？”
“小虫子？”
小虫子看起来颇为意外，脸上笑了笑，可让他那张猥琐的瘦脸显得更猥琐，“嘻嘻，你还记得我的绰号？”
“我回答你上一个问题。”姬玛说：“我来找你们，有一件事。”
“什么事？包在我们身上。”小虫子说着，挺起胸膛，压到饱涨的肚子，张口打了一个嗝。
“你们准备好买牛羊的钱吗？”
“什么？”
“牛羊。”
“买来做什么？”
姬玛沉默几秒，假装露出关心和惊讶的表情：“难道，你们忘了在风暴中对海神许下的诺言，说要是回到岸上，一定要献上一头公牛，一头羔羊。”
“哎呀，我都忘了。”
小虫子就像是屁股被人刺了一下，一下就跳了起来，喊道：“大家，大家快醒醒，我们还要献祭祭品给海神！”
姬玛提醒道：“还好昨晚是晚上到港口的，要是海神等一天都没得到你们祭品的话，你猜猜祂下次会对你们做什么？”
小虫子吓得用力拍打着桌面，几个酒杯从酒桌上滚下桌面。
“干什么？”
“大清早的…”
“想死吗？”
一颗颗晕乎乎的脑袋抬起。
小虫子大喊：“兄弟们！我们忘了给海神祭品了！快点，否则怠慢了海神，他一定会大发雷霆，把船劈成两截”
一位水手不以为意，一抹嘴角的呕吐物污渍，说：“咱们集钱，你去买一头老公牛和一头母牛就好了，以往咱们都这么做。”
姬玛撒谎道：“这次不同，你们是改信触怒到海神，我亲耳听到，你们抱着桅杆，在风暴中，大喊：‘只要能活着上岸，每个人至少献出一头牛与羔羊。’到风暴停下后，奇迹般的没死一位。”
“每个人？！”小虫子吓到了，不敢相信地朝另一个看起来比较清醒的水手说：“有人说过吗？你记忆最好，连上上上次港口妓.女的名字都记住，你想想，有没有。。”
一位记忆力很好的水手努力回忆，记得好像没有人说过这句话，刚要说没有。忽然，头脑里出现一段模糊的记忆，他说：
“呃，我记得好像有，但谁喊的，我记不清，那时候声音太大。”
“我记得也有。”
“有！”
“怎么把这件事忘了。”
水手们纷纷一拍隐隐作痛的脑袋。即使有人根本没记得，有人喊过这句，但都觉得是自己忘了。
姬玛说：“果然，我今早打算去给海神献上祭品，走到半路想起你们可能粗心，忘了这事。”
其实是担心卖畜生的，会欺负一个外地小姑娘。
小虫子感激道：“姬玛小姐，太谢谢了。”
“那一起去买吧。”
十分钟后，一群简单洗漱过后的水手们，就在姬玛的带领下，一窝蜂地在市场里，找到卖畜生的商会。
商人面带笑容，笑容下是警惕。因为姬玛太漂亮，她身后的人又太多，太不正常。
“小姐，您来这是想买什么？”
“我父亲想——我只想买些牛羊而已。”
商人一边说着，刁钻的目光寻找着她身上，可能暴露其身份的细节。
他问：“我有这份荣幸，可以知道你父亲的名字吗？”
姬玛装作贵族小姐“微服私访”要被发现的紧张模样，露出没有半点茧的细嫩小手说：
“没有。”
商人的目光一下就停留在她小指根上的“幸运戒指”，那是一枚金戒指，表面铭刻着精美的花纹。
非富即贵。
商人的笑容愈加热情起来，问：“那您打算要买多少头牛羊？我们这里的牛羊呀，都是最好的，刚从乡下赶过来。”
“一头公牛和一只羔羊多少钱？”
“公牛十金币，羊只需三金币。”
还真便宜…
姬玛说：“我要一头公牛与一只羔羊，对了，还有他们。”
姬玛转过头，看向闹哄哄的水手们，他们正在你一点，我一点的凑钱。
小虫子抬起头问：“看在我们要买许多头牛的份上，可以再便宜一些吗？”
商人笑眯眯地道：“当然可以，你说要便宜多少？”
小虫子板着手指头，算了上了半天。
姬玛说：“还是我来吧，你们有多少人？”
小虫子数了数说：“六十三位。”
“钱呢？”
“一百九十二金三银还有…”小虫子数了数一大堆铜板，说：“三十五铜。”
姬玛心算了下，说：“你们总共需要一千零十九块金币。”
“这么多？”
水手们都被吓了一跳，残余的醉意都被吓跑了。
当然那么多，我是故意骗你们，要献祭那么贵的祭品。
姬玛说：“还好吧，这次航行，我记得乔治给了许多船费。”
“我们每个人只额外得一枚金币而已。”
“那你们每天工资多少。”
“看岗位。”小虫子说，“我算高的了，一天两银币。”
水手生活条件差，风险大，可算是卖命活，工资一般高码头搬运工，三到四倍。
另一位水手小心提议道：“要不，我们换成羊吧。”
姬玛撒谎：“我记得，你们许诺祭品时，叫喊恳求声都一度压过雷声，肯定是喊得太大声，才让海神绕你们一次，要是你们擅自缩减祭品的话，恐怕….”
水手们都心虚起来，有人提议道：“要不，我不做了，要买得起祭品，就要借高利贷。”
他的建议，得到许多水手认同。
姬玛说：“那下辈子小心天上霹雷。”
水手们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别说被雷劈，他们干水手，都是为了讨生活，如果不做水手，可能不被雷劈死，自己就要饿死。
姬玛露出心软的表情：“真可怜，我有一点积蓄，或许能帮助到你们。”
“真的？！”
小虫子喜出望外。水手们眼睛一亮，不可置信地看着姬玛。
“只是，我有个请求。”
“说，您尽管说，好心的小姐。”
姬玛垂下眼帘，难过地低声说道：“我要回圣堂去，有一位红衣主教，一直想要烧了我….当然我相信乔治会保护好我，但我很可能要被关在地牢里囚禁一辈子，又或者囚禁火刑一起。”
水手们沉默了下来，同情地看着姬玛。小虫子眼睛有些湿润，但又担心，姬玛会提出有生命危险的请求，比如和圣堂做对。
“..所以，请你们有时间，就向别人谈起我吧。”姬玛抬起脸，露出笑容，“这样，就有许多人记得，世上曾有一位叫姬玛的女孩来过。”
水手们同情心一下泛滥。一位水手红着眼，扭过头，用手背抹去眼泪。小虫子羞愧地低下头，为刚才自己狭隘的揣测而害羞。
小虫子声音有些哽塞说道：“一定，您是我从小到大遇到的最好的人。”
“对，我一定一辈子都向别人谈起您。喝酒的时候说，吹牛的时候说，以后我没死，老了，我就和孙子说。”
姬玛说：“谢谢了！”
就这样，水手们掏空了几乎自己所有钱，筹够了两百多金币。姬玛拿出事先向乔治借好的一千金币——当姬玛说，借钱做好事时，乔治毫不犹豫给了她一千金币。
外加商人打折，最后总共用掉了八百金币，姬玛还剩下五百八十块金币。
当天，一百多只无辜的畜生在海边被放血，捆上石头，丢入了海中。
献祭结束后，已是下午。
欠债累累的姬玛，与一群一无所有的水手们，微笑着告别。水手们还非常感谢姬玛的援助，全然不知，正是眼前的魅魔少女，才让他们不得不把血汗钱全用光。
姬玛还顺便了解了下出版书的规矩、印刷的价格，并看了看印刷图的质量，非常差，线条模糊不清，还没有色彩。姬玛默默记下后，徒步走回了旅馆。
房门打开。
姬玛就看到乔治挺直的后背，他坐在书桌前，手执鹅毛笔，正认真地不知在写些什么。他手旁，已经叠了厚厚一层纸，叠得整整齐齐，颇有美感。姬玛关上门，好奇地走上去，发现纸上写满工整整齐的字。
乔治注意到姬玛过来，缓缓放下笔。
“乔治，你在写小说？”
“没有，我没事做，练练字。”
“哇，好雅兴。”姬玛说，“今天你一天都在练？”
“对。”乔治拿起纸，吹了吹上面的墨迹。
姬玛由衷说道：“真了不起。”
“我顺便把书的内容默写了下来。”乔治说着，把桌面上厚厚一沓，又整齐的纸拿起来，递给姬玛，“今晚，你至少要背十页。”
姬玛有些懵问：“这..什么书？”
“被海水冲走的书。”
“你居然还记得内容？！”
“对。我经常做笔记，看了不下十遍。”
这是什么怪物…
姬玛低头，看着手上整齐浅黄的纸张，顿时觉得像是一沓冥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