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0.值得
规则，的确是不可忤逆的。
就像围棋吧，即便你坐在棋桌旁成了执棋人，你也不该去随意修改早已约定俗成的规则，否则的话，很多事情的输赢都会变得取决于事物本身之外，如此一来，秩序不存，天下大乱，也是可以预见的事情了。
但一切的【遵守】，都需要有一个大前提。
那就是规则，必须是合理的。
而【合理】，在不同的情况下本身就有不同的阐释定义。
你觉得林月夜能凭着无父无母孤儿院孩子的身份，还能租住公寓，替自己的未来做规划，是靠的什么呢…？
当个传菜的服务员，客人催着上菜，厨师忙不过来，最后挨骂的，就只有受气包。
——泠卿岳！客人催着上菜你没听见吗！今天又是一个投诉，你还想不想干了？！
烟熏火燎，烟火气多么繁华，也不属于那个少年。
想不想干，规则是老板制定的，泠卿岳在夹缝中求生，没有甩脸子就走的资格。
因为他需要钱，需要让自己活下去的资本。
所以…
他慢慢的知道了，怎么利用【规则】。
——哎呀…这真的没办法呀老板，刘哥做菜水平你是知道的啊，淇海谁不是冲着那手艺来的，外边那人多的啊…哎…老板你别说了，这个投诉损失算我工资上，这事还请你别跟刘哥提，我扣点工资事小，可别影响了人家刘哥做饭的心情嘞。
简单的几句话，泠卿岳的工资不仅没有被扣除，反而，那个月结算的时候还多了点。
为什么呢。
因为刘哥是老板的侄子。
老板年轻时候也是厨子。
然后，刘哥的厨艺，是跟老板学的。
改变不了规则，那就加入规则，因势利导，磨炼出一张会说话的嘴。
先别管要不要脸。
反正，那就是生存的关键。
………………………………………
母神晴空，从始至终，都没有催促那个思考中的孩子。
她烁动着神性的眼眸，明明是要林月夜做个决断，来维持应有的秩序。
——但又好像，在期待着，面前的少女会说些什么她预料之外的话语。
直至，林月夜深呼吸后，开口的瞬间。
“恕我直言…如果是按照【规则】办事，那么月饼应该回来，回到我的身边。”
【不…我应该已经向你讲明了，是月饼违规在先，而她，也答应了我提出的条件。】
“您的意思是，只要是【违规】了，就必须要处理对吗？”
【自然，那也是规则秩序的一部分。】
我懂了。
月夜嘴角逐渐展露出淡淡的笑意，随之将手掌伸进胸前衣裙内衬的口袋。
——取出了被自己的体温裹热的精致鹅卵石。
双手反压着石头贴近自己的心口，聆听着其中残留的话语，就仿佛…月饼在其中留给了月夜什么珍贵的话语。
而当月夜再度睁开双眼的时候呀…
那双绯红色宝石般的眼睛，情之所及，落光剥离，就算是夏初迸裂荷湖的露水之声，恐怕也不如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里一瞬的抬眸要动听吧。
“那么…月饼还有一项违背规则的行为，请您务必要处理一下。”
【你，但说无妨。】
“她说，会让我幸福。”
【我会让你忘掉她，我知道你想起她会痛苦，所以，她的许诺，定会成真。】
“她还说，会补偿给我应有的生活。”
【是的，那是神明守望人间的义务…即便回到天上，她也是你抬头可见的星辰。】
“可是她还说…她还说呀…”
可怜的孩子…即便双手抖成这样，也不忍扔下手里虽然漂亮.
..但注定会化作尘埃的石头。
母神以为，她是舍不得，所以故意多给了她一些时间。
可当林月夜将那枚鹅卵石平摊放在手心，突然惨笑着…将那枚珍贵的石头展示给晴空看的时候。
“她还说，如果她本身也是我幸福的一部分的话…”
即便是神明，也会因为那一瞬的震撼而愣住的吧。
“那么她愿意留在我这里，实现我的愿望。”
“！”
“此时此刻，我与月饼邂逅的那条世界线，我还都记得…那么，就证明它是存在着的，月饼说的话，就该算数吧…？既然是这样的话…如果我没有了月饼，您许诺给她的任务，她带给我的幸福…就不完整。既…既然如此，您是不是应该让她回到我身边来，继续履行【规则】呢…？”
月夜真的好紧张…又好害怕。
母神大人…
请您听听吧，听听这块石头里的回响，被月饼握着不知多久才倾注的心语，证明着我所言非虚。
当我看到那块鹅卵石上晶莹化不干的泪珠，我才知道，我为什么会想起本该忘掉的她。
那是因为呀…本该忘掉，这就是错误的。
她说好了，她自己就是我的幸福。
那么她走了，无声无息的，我凭什么要心甘情愿放弃这份补偿…就这样把她放走呢？
我如果忘了。
她就食言了。
“而您的规则，就乱了。”
母神沉默许久。
慢慢的，化作七彩光球，围着月夜绕了一圈，像是某种欣赏，又似某种欣喜。
【原来如此…月饼还说过这样的话，她本身…也是你幸福的一部分…】
“晴…晴空大人？”
【噗…小白说的果然没错，你们人类啊，确实是不容低估的生灵，值得我们守护呀…】
“啊？小…小白？您是说叶芷白小姐…？啊，不管您说的是谁，但是月饼的事情怎么说，我虽然知道这有点耍赖…但是！但是我觉得这才是合理的！要是她说的话不算数，您直接就把她存在的世界线取缔的话，那么耍赖的人难道不该是您才对吗！我…！”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姑娘，哈…】
“嗯？！这我倒不否认，但是这事我真的…真的不想开玩笑，我需要一个说…！”
我需要一个说…说法…？
月夜的话还没有说完。
面前的七彩光团，突然就消失不见了。
那一刻，月夜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月…月饼…”
月饼怎么办…我的月饼还没有回来…
刚才，心里是空落落的。
下一秒，整个人都空落落的了。
“唔…？！”
脚下像是踏空了台阶，失重感席卷而来，月夜心里一沉，整个人都在急速下坠！
怎…怎么回事？！这里是什么地方来着？！
别…别吧！这里不是幻境吗，我该不能啥也没做到就得摔死吧？！
——嘶啦…
哪里，有着玻璃碎裂的声音。
无尽的坠落，月夜慌乱的心。
却又逐渐变得…超乎寻常的平静。
她看着天空。
又像是看着海底。
那“海底”里的一瞬一息，都在千变万化。
每个掠过眼角的泡沫，里边的回忆，都像是她的来时路。
小慕瑾的哭诉。
雅寒姐的无奈。
月饼的傻笑。
真的假的…
可是…我还不想死啊…
我还没有带她回家。
我才刚刚，找到我的家人…
我想带着她，让她们认识，我想告诉她们…
这么多年。
我有着那么多神奇的邂逅，跌跌撞撞，才回到了你们的身边。
我还有好多话想说啊…
我真的…
——嘭！
玻璃彻底碎裂的声音，响动在月夜的整个世界。
海底，顿时盈满了光。
月夜看到了…
真的看到了。
那双不管不顾，探向自己的手。
还有那哭花了的…像是已经等待了好久好久的委屈小脸。
“月夜！！”
“！”
啊啊…
你知道吗。
只是再次听到那个声音…那个笨笨的，但又拼尽全力的声音。
无论多久，多痛，多远。
都值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