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6.你该听着
“这也太刺激了林月夜…!吾刚才手都在发抖,能不能再来一次?!”
“呼…这种事体验体验就行了,不能飘飘然,养成习惯就坏了。”
“说…说的也是,吾跟着你算是跟对了,不枉此行啊。”
要是有人听到月饼和月夜的悄悄话,恐怕会以为这一大一小两只美少女是在复盘什么坏事,或者是在行什么违法乱纪之举呢。
但其实,并没有。
月饼说的事情,说的刺激,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点餐。
月饼双手捂着坏笑的小嘴,跟在月夜后边前往二楼,还在回味刚才的奇特经历。
“太离谱了,他们家的花生米居然卖六十块钱一叠,难不成是铁子做的吗!”
“…有没有可能铁不值钱?你是不是想说金子做的?”
“对!金子做的!嘻…还有巴斯西瓜,八十块一盘,吾直接点了两盘!林月夜,咱们是不是体验了一把当有钱人的感受啊!”
“巴斯西…哦哦,拔丝地瓜啊,确实。但是月饼,你这点出息完全不够看,你没看到我点的红烧肉吗?”
“多…多少钱…?”
“两百一份,一小份。”
“真有你的!”
刘姥姥进大观园,可能都得赏她们一包达利园。
但你真不能怪她们兴奋,毕竟刚才点餐时候她们的潇洒,那种阔气,一人一猫这辈子都是头一回,点那几十块的小菜眼睛都不带眨的。
这份底气,全都来源于一点。
——反正不用她们花钱。
没见过世面是这样的,这种高端餐厅哪里是她们能理解的地方,月饼就别说了,来月夜家里吃的最贵的东西就是之前慕瑾送来的那盘大闸蟹,月夜倒是在十岁以前吃过更好的,但问题是那已经十多年了,而且小时候去家庭餐厅吃饭,小孩子又不结账,她哪里知道花钱的刺激。
在高端餐厅工作的服务员也是专业,带路的姑娘穿的跟空姐似的,在前方引路时有意与客人保持一定的距离,给客人留足谈话的空间,毕竟客人之间说话的时候被旁人听到肯定会不自在。
而当她的脚步慢下来的时候。
也就代表,应该是到地方了。
“两位贵客,珍海厅到了,咱们点的菜品是现在就上还是稍微等会儿呢。”
“那就请…请现在就上菜吧,谢谢您带路。”
“哎呀…您太客气了小姐,我们应该做的。”
服务员小姐可不敢多说什么,也不敢接受感谢。
毕竟来这家餐厅就餐的人非富即贵,面前这位小姐更是如此,眼睛会说话,天生丽质眉目含情,明摆着就是哪家大企业的千金大小姐,这种人跟你说感谢,万万不能说“不客气”。
但她万万没想到。
在自己保持职业微笑将要离开之际,面前这位银发大小姐竟然突然笑着说了这么一句。
“那个…真的麻烦您了。还有,您真漂亮,工作辛苦了。”
“…?!”
诧异居多。
但这位服务员小姐呆呆地看着银发少女坦诚微笑道谢的模样,心脏居然跳慢了半拍。
呃…真的假的,服务员小姐这已经结婚三年的人,竟然会有种初恋的感觉。
怪哉!
“欸…?我说麻烦您帮我拿几块馒头…!呃,跑掉了。有这么忙吗…我看着下边大堂也没满啊…”
林月夜望着那位打扮漂亮的服务员小姐火速离开的背影,全然不解。
但总觉得…月饼的眼神有点怪。
“你又咋了。”
“没事碧螺春,说你呢碧螺春,你是见人就夸的小太阳吗。”
“我这不是说话礼貌点吗?!人家本来就很漂亮啊,又给咱们引路,而且我以前也在餐厅打工过,确实很累的,平时又
没人跟她们说句辛苦。”
“但你把人给夸跑了。”
“那我怎么知道怎么…!”
——咚。
“……”
这是一股强烈的压迫感。
月夜闻声愣愣转头,望向身旁从里边打开的门扉。
双目无光的夏慕瑾,手握着金色门把推开【珍海厅】的门。
“到了,那就进来吧。”
声音跟眼神一样的空洞,就像在沙漠走了很远,漫无目的的旅人。
“或者不愿意进来,直接走,也请随意。”
………………………………………..
慕瑾她瘦了一圈。
几天的时间而已,肉眼可见她整个人都憔悴了很多。
黑眼圈很重,应该好几天都没睡着了吧。
还是那身墨色的秋款连衣裙,已经入冬的时节,也没见再加点厚衣服。
那还是上次她跟自己约会的时候穿的那件。
她本来身上就没多少肉,但以前好歹还算得上是健康,可现在这苍白的脸色,就算是现在被拉去医院输葡萄糖都不会让月夜觉得有什么奇怪。
曾经月夜觉得,约会时候那个开朗的她是真实的她。
但看着慕瑾的样子,月夜必须要这样说。
——其实,那时候的她,才是强撑演出来的,她这十年,一直都是这般憔悴。
心里隐隐作痛的同时,月夜也庆幸自己比约定早了十天约她出来。
房间里的气氛压抑的让人窒息。
慕瑾和月夜分别坐在中餐厅圆桌的两个对角线,那是餐厅彼此距离最远的位置。
慕瑾不语,只是自顾自烫着餐具。
虽说只是从月夜进门起开始算,她就已经是烫了第三遍了。
直至夏慕瑾瞄了眼坐在中间靠门位置的月饼。
月饼喵正在拿碗筷搭建城堡,平衡力惊人。
“林月夜…你之前没有说会带她一起来。”
“对。”月夜就是在等她调整好思维,开口说话的这一瞬,“但我也没说不带她来。”
“所以她是你的帮手?又要跟她一块儿变什么戏法?”
“不是。”
“那就是在跟我炫耀,你有能在这种场合也可以带着的‘挚友’?”
“慕瑾,我发现你好像还挺在乎我带着谁?”
“什么…?”
“你之前不是说我干什么跟你没关系吗。”
“……”
明知故问罢了。
要是真的那么没关系。
那么慕瑾就不会赴约了。
这些天,她虽然消沉,但用尽所有的精神力,在留意林月夜的动向。
比如她有没有刻意去找夏家人打听情报,有没有去搜集哥哥的信息,试图应对这场赴约。
结果,让夏慕瑾难以料想。
她不仅没有去过公司一趟,不仅没有接触夏家宅邸一步。
反而…还提前十天到了这里,说会坦白一切。
夏慕瑾捏紧手里的杯子,即便杯子的质量好到无法被她的力气所撼动,但那吱吱作响的声音也颇为不妙。
她牙齿紧咬着嘴唇,透过墨发的刘海,复杂情绪交错的眼睛,望向对面正在给自己倒茶轻抿的林月夜。
“你已经准备好说什么了…是吗。”
“对。”月夜轻抿一口茶杯里的茶水,有点被烫到了嘴唇,但她不能失态。
“其实也不是我准备好说什么了,而是你准备好问什么了吗。我说过吧,等我再见你的时候,你问什么,我答什么,我要是答得上来…”
“那要是你答不上来呢。”慕瑾的语气压低了些,打断了月夜的余裕。
“不是说了吗,那就陪你去死。”
很奇妙的。
上次和慕瑾见面,月夜讲出这句话的时候是落着泪,攥紧拳,几乎透支了全部的力气。
但这次。
云淡风轻,轻描淡写。
这种诡异的态度…让慕瑾皱眉不解。
“你疯了…”
“其实是你疯了,不过,我会救你回来。”
“救我…?你?会不会有点可笑…?”
“随便你怎么说。”
月夜将手中的茶水推给月饼。
那随意闲适的模样,一时间让慕瑾有些恍惚。
怎么回事…
月夜的气质,是不是跟之前有点变了。
变得少了些自我否定的慌忙。
变得多了些注视旁物的余裕。
之前她的身影中就有某份熟悉的特质,让夏慕瑾心慌意乱。
而现在就像是“天敌”相遇,让慕瑾没法升起一点脾气。
随便你怎么说…?随便你怎么…
【随便你怎么说,反正,今天这青椒你必须吃,不能挑食,不然明天就不陪你出去玩了。】
“哥哥…?我…青椒我会吃…我…”
“嗯…?”
月夜听到那个久违又软糯的称呼,手中动作一滞。
“你刚才喊我什么?”
“我…欸?”
正所谓,欲语,泪先流。
慕瑾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吧。
她抬头时,那张让月夜牵挂的脸上,早就滚落了泪珠,远比烫餐具的水,要更加的炙热。
“开…开什么玩笑…刚才…怎么回事…”
哎…
果然,就和【上次见到她】的时候一样。
她还是那么痛苦。
在不相信与难以置信的夹缝里,艰难地求生。
活着,并寻找,直至注视他被埋葬,就是少女十年的人生。
枯木不曾开花,慕瑾独自枯坐在那天分别的十字路口,其实,就没有再回过家。
没有他的地方。
哪里还有家。
月夜叹气。
她用胳膊抹了一下眼角的细碎晶莹,朝着月饼嘱咐道。
“月饼,你帮忙去门口看一下,有上菜的就帮忙拦着,等会再上桌,我有点话要跟她说。”
“行,那拦下来吾能直接吃吗?”
“吃就行,她花钱,一会儿再点。”
“行…!”
月饼晃动了两下小短腿,跳下椅子。
出门前。
她回头瞄了一眼夏慕瑾。
望着捂着脑袋,痛苦思索的她。
月饼背身,站在门前。
抓着把手,撂下几句平稳,却并不平静的话语。
“你最好是听清楚林月夜讲的每个字。”
“她为了你来,走了有多远,你根本不知道。”
“你再苦,你也就只是在原地苦等。但她不一样…她已经受太多的罪了。”
“什么都别问,你就有义务聆听,别对她发狠。”
“你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
“除了她。”
“已经没人能为你做到这种程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