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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7.替代品(4K)
这不用急。
已经等了十年和两生两世的再遇,何必去着急这短促的几分钟
。
月夜等着慕瑾抹眼泪,守望着她哭泣崩溃的模样,但并没有出声安慰一言。
这是自己应得的“惩罚”。
即便不是月夜自己乐意如此,是不可抗力,但她确实把面前的女孩独自丢在家里,让她形单影只煎熬了十个春秋。
慕瑾有义务来听听月夜的来时路。
而月夜,同样也有义务看看她的悲与苦。
同样吧…这也是失散已久的家人,彼此的权力。
只是告诉她一些真相并不能给她救赎,慕瑾压抑的情绪…需要先释放出来。
不然大喜大悲之下,她的精神未必能扛得住。
月夜可以跟她说明真相。
但是,得由冷静下来的她,亲自问出来。
不然再确凿的证据…她会选择拒绝相信,想方设法告诉自己,那都是“变戏法”。
哭的不成样子,慕瑾或许是想逃避了,或是觉得累了,再或者,是突然发现了月夜的沉默吧,甚至不去拎起放在餐台旁的包,起身后身体都没有触碰到桌椅角落,红着眼眶就起步走向门外。
离开,不带起一点声响。
恐怕她出了这个门,月夜就没有再见到她的机会了吧。
但好在…
——月夜从一开始,就坐在了门前。
在慕瑾路过自己身边时,月夜伸手握住了她冰凉的手指。
“停下。”
“放开…”
“你坐回去。”
“你到底要做什…!”
“我说,你坐回去。”
“…?!”
夏慕瑾从来没有从林月夜脸上见到过这种眼神。
生气,失望,怜悯。
但是。
她在记忆里另外的某人身上,见到过。
越是相像。
就越是会心慌。
“有话,就说话。夏慕瑾,你知道吗,一了百了,最后一个机会都不留给自己,是最愚蠢的决定,我已经跟你说了,听完我的话再去考虑死不死,这很难吗?”
“这里就我们两个人吧…”
“啊?”
月夜没料到也不明白,她为何突然问这个问题。
月饼出去了,这里确实就只有我们俩。
她在这也不算数,月饼是神仙,不是人。
她是没有继续逃跑了。
但是她哆嗦着胳膊,声音低沉的不像话。
“就只有我们两个…我也已经检查过了…这里没有监.控。”
“?”
喂喂喂,不是吧妹妹。
就我们俩,这里没有监.控。
你该不是想不开,想在这里制造作案现场,就拉着我陪葬吧?!
但事实…并非如此。
她竟然弯曲了膝盖。
那个从月夜这辈子见面后,就一直高高在上,自尊心比谁都强的夏家大小姐。
那个夏慕卿上辈子认识的,天真烂漫,总是躲在自己身后不敢多说话的孩子。
竟然就在自己面前…朝着自己,双膝触地,跪了下来。
她拉着神情诧异愣住的月夜的胳膊,满眼都是绝望哀求。
“告诉我真相…我求你…告诉我真相,我已经撑不住了…我每天都好痛苦,我睡不着觉…好累…月夜你不要告诉别人…父亲母亲不会想知道夏家的女儿给人跪下过,哪怕我之后死了…你帮我保守秘密行吗…?但是我不想就这样死掉…我想知道你们那天到底做了什么…林乐冰为什么会在那里,你为什么会知道哥哥说过的话…我只有这一个执念了,告诉我真相…我听完就去死…去找哥哥,我听完就会消失,再也不打扰你了…行…行吗…?”
或许,不止是她抓着月夜的那只胳膊在颤抖。
她的颤抖。
也是源于月夜身体的动摇,带给她的牵引反馈吧。
月夜确实是已经经历过一次与她的重逢…
但那次,她远没有现在这般绝望。
因为那次,她并没有在不知真相的情况下,亲手将哥哥的骨灰安葬。
从那骨灰盒被她亲手放进土里的那一刻起,慕瑾就把自己也埋进去了。
她不相信已经死掉的人会重新活过来。
就像她不相信已经“死掉”的她自己,还能振作起来一样。
月夜的声线,随着咬牙用力而变得有些沉闷不同。
“你也知道…这样很丢人吗?”
“对不起…我真的已经不行了…”
“可是你之前还带我去看水族馆…”
“但是你不想陪我‘演戏’…你不想管我了…”
演戏啊…
确实呢…
慕瑾的“演技”,确实一流。
怎么会忘记那句话呢。
雅寒姐一开始就说了的。
——夏慕瑾从来都没有走出来过,她的坚强都是演出来的,假装忘记了夏慕卿,是蒙骗自己求生的手段,当有人揭穿这一现实的时候,可能就需要别的办法继续自我欺骗。
最开始,夏慕瑾的演技——是假装自己忘记了哥哥,以此为安慰,活下去。
当亲手将骨灰安葬,她又换了演技——假装自己已经从阴影里走了出来,和这位与已逝之人有着许许多多相似性格的女孩,扮演恋人,假装自己已经迈步到了新的人生阶段。
但“演技”,终究就只是“演技”。
空白被撕裂的心灵漏洞越来越大,直至月夜那天自己也撑不住了,坦白了自己的身份,将这慕瑾拼命搭建的“舞台”彻底砸碎,幕布撤去,让真实世界的阳光照到她身上的时候。
慕瑾真正脆弱的模样展露出来…也就只是时间问题吧…
就比如,现在。
“我做一个假设吧。”
“你还是不愿意告诉我那天的事吗…真的不行吗…”
执着于昨天,永远都看不到天光破晓的时候。
我想让你。
看看现在。
“我做一个假设啊…你不是喜欢演戏吗…”
月夜被抓着的胳膊之下,手肘往内侧,轻轻抓住慕瑾的手腕。
她的声音,稍稍有些哽咽了。
“我假设…这里坐着的就是你的哥哥,你想想看…他看见你这样,会是怎么样的心情…?”
“我不会让他看见…他也看不见了…”
“可是,他正在看着啊…”
“…啊。”
落的泪,打在慕瑾的肩头。
隔着衣服,也有敲击心灵的力度。
夏慕瑾茫然空洞着抬头时,不免久久无言。
因为月夜紧咬着牙关落泪的模样,又是心疼,又是心酸。
“你啊…你知道如果你哥哥在这的话,他会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吗…”
“我…”
“你不知道。”
因为你满心都觉得你哥哥已经死了,你没有试想过那种可能。
“但我知道。”
因为我就是他。
即便你满心困惑。
我也想
告诉你,你的兄长,看不得你这样悲伤。
月夜往前倾身,与她面对面跪坐着,深深拥抱着她的身体,抑制彼此的惧怕。
有些人,她变了模样。
但心里最无法接受的,从始至终,都是她的哭诉。
抱着,抚摸着慕瑾的头发,月夜真的好怀念那些年跟她一起在窗前看过的落雪,在夏天的夜里依偎在同一条小被子里,什么都不做,就是一起看着窗外窗台爬过的蜗牛,倾听雨落的声音,听着彼此的呼吸,安心入眠。
“等以后长大了,等你毕业的那天,我再送你一只大布偶。”
“虽然你那时候肯定已经不这么幼稚了。”
那是小时候喜欢布偶的慕瑾在向着哥哥撒娇后,得到的承诺。
月夜现在轻盈地将它再次诉说出来,讲述的同时,感受得到,慕瑾在怀里的啜泣。
还有一年,你就毕业了。
我已经错过了你很多很多的年华。
但至少这一点…我还算是赶上了对吧?
就这样抱着她,直至哭声渐止。
月夜才仰头对着天花板久久地一声叹息,但也带着无穷的庆幸。
“现在…我们终于能好好谈谈了,对吗,慕瑾。”
…………………………………………………
她愿意听,月夜才能够讲。
因月夜的话语而变得冷静下来的慕瑾,虽然还是通红着眼眶,但她终于隐隐恢复了几分最初的精气神,至少没有再崩溃哀哭了。
这次两人虽然也没有紧挨着去坐。
但至少慕瑾坐在刚才月饼座位的左侧,没有再跟月夜坐在最远距离的对角线了。
而短促的十分钟时间,一场对答如流,让慕瑾彻底无言。
——小时候我和哥哥埋下的时间胶囊,埋在了哪里。
后院那棵老槐树下边。
——时间胶囊里装了些什么。
什么都没有装,里边是空的,因为当时觉得要放的东西太多,放不下,最后干脆就什么都不放了,约好五年之后挖出来,等长大些决定好了再重新埋。
——哥哥最喜欢吃的零食是什么。
应该是黄瓜味的薯片吧…但因为慕瑾喜欢吃烧烤味的,所以每次买零食的时候自己也是买烧烤味,这样的话慕瑾要是吃完自己那份没解馋,还可以吃自己那份,所以跟外人说起来的时候,自己说是喜欢吃烧烤味的薯片。
“……”
一个又一个的问题,慕瑾越问,那双本来天生就水灵的眼睛就会瞪得越大。
从一开始的茫然无措,但现在双手抓着餐布几乎兴奋到发抖的状态,她努力构思着下一个,再下一个问题,恨不得将所有自己知道的,和哥哥两人之间的秘密全部都问出来。
这样问,其实是没有尽头的。
“那…那你说我哥哥在八岁生日的前一天读的那本书是什么!我在里边放了个书签,书签上画的是什么!”
“你这种问题谁能记得住啊?!嘶…行了,你问的也不少了,想起来你随便问,我随时奉陪,但是,这种问题,你大概事后想想会觉得我都是跟雅寒姐沟通过的吧。”
“你叫她雅寒姐…?这…不过对啊…这些事情只有我和哥哥知道,但是…但是也不能排除哥哥以前跟洛雅寒说过…你等等,我再想想…我会想到她绝对不知道的问题,我一定能想到…你等等…”
她还是很混乱。
但比起一开始呀,已经好了太多了。
行了慕瑾。
你不用再受这个罪了。
因为月夜就等着她进入这种有些兴奋的状态——能自己思考,理智回归的现在。
在上一次的相逢里。
能一锤定音的证据。
“慕瑾。”
“我…我还在想,我…”
“说起来,你之前管我叫什么…‘替代品’,对吧?”
“欸…?”
嗯,我记得是这样的。
你觉得我是你哥哥的替代品,是对你哥哥的模仿。
所以你一度把我当成“代餐”,以此获得活下去的动力。
但其实…
月夜的苦笑,慢慢爬上绝美的容颜。
那不是在为自己而苦笑。
而是目视前方,视线越过银发的刘海,正视慕瑾时,面对她彻底诧异愣住而展现的苦笑。
“事实上,如果说【替代品】…应该并不是‘我’,而是‘你’,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