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天道
那个故事自然还有未讲完的下半段。
“后来我在俗世间呆了三年，呆在我亡妻墓边为她守灵。
三年后我再回到天剑宗，那时候我在想着什么呢？我也不明白了。
师尊是养我长大的人，若不是她，我已经死在了那年苍茫大雪里，可我不愿意去接受她给我准备的道路啊，于是我决定，与她论剑一场。
师尊答应了。
我告诉她说，如果我赢了，我想脱离天剑宗，去别的地方修行，她说好。
可后来我输了。
我留在天剑宗，整日闭关修行悟剑，可我静不下心，无论如何总是想起我的亡妻，她现在长埋地下，而她的死，是为我。
后来我一次次的找师尊论剑，一次次的失败，但总是很执着，我不想再留在天剑宗了，因为我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那种剑道。
你知道当时的东域处境吗？
当年东域与北域的战事与现在相比，现在不过是小打小闹而已，当年东域与北域，年年都有修士间的大战发生，不死不休。
而魔族那边，那位魔帝，天资卓绝，东域修士节节败退，甚至于有些生死存亡之际的势头了。
所以东域需要一个能够站出来，扛起大梁的修士。
但我不想那个人是我。
我没有那样的使命。
或许我确实该为东域而献身，可因为亡妻的事，我只想脱离天剑宗，去别的地方，多走走看看，去悟自己的剑意。
在我挑战师尊的第十二年，我赢了。
当年我渡劫七重，师尊已然合体二重。
可师尊却输给我了，最后死在了我怀里面。
下杀手的并不是我，但也是我。我朝着她挥出的那最后一剑，她没有躲，最后修为丧尽，躺倒在了我的怀里面。
师尊老啦。
其实她也是个很爱漂亮的女子啊，她过去也有很喜欢的人啊，可她爱的人，死在了与魔族的战役之中，所以她想终结这场战争。
所以她固执的要我悟那个我不喜欢的道，斩情后方无牵挂，方能更加专注的修行。
在临死的时候，她对我道歉。
我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却反问我，在我心中，牵挂是否就只剩下她一人了？
我没有说话。
师尊她要我继承她的衣钵，那是她的遗愿，她向我道歉，当年下山，见到柔儿，只是想让她认清差距，希望我能斩断情丝，忘记她。
我无言。
我没法去责怪我的师尊，若不是她，我早就死了，也不会有我，最后师尊对我说，希望我能代替她，加入东域与北域的战事。
师尊以她的秘法将修为传给了我，虽然只有几成，却让我一下成为了东域当时的十尊之一。
后来师尊就死了。
其实师尊也只是很累了吧，对她来说，好像死才是解脱而已。而我，给自己下了束缚，我参加了战事，当战事结束以后，不论生死，我都不想再与这里有任何瓜葛。
我的妻子死了，我的师尊也死了，我过去的师兄弟，也都死在了战火之中。
最终我还是踏上了斩情的道路，因为再无可爱的人，那就忘记了吧，一个人也挺好的。五十年之后，我以剑踏入大乘境界，毕生修为一剑，将当时的北域魔帝重伤，剑气环绕他百年，让他无法再进犯东域。
战事就此暂时尘埃落定，我成了东域修士口中的剑神，可没人知道，那一剑之后，我毕生修为，也都尽数散去了。
或许我早就该死的，最终还是选择了继续修剑，一切重来。
我还活着，就是对北域的威慑，抱着这样的想法，我活了千年，终日修剑，却怎么都悟不明白。
万年来修行者，最终的目标都是得道飞升，可最终走到这条路尽头的，也不过五指之数便能数明白。
可究竟为何要飞升呢？
修行者，或者是魔族，归根究底，都是生灵啊，都有喜怒哀乐，修行的过程，反而要泯灭这种东西，那又有什么趣味呢？
千百年都挺枯燥的。
活腻了，没意思了，就不想再活了，当年能一剑斩魔族那位魔帝，这次这一剑，我蕴养了千年，很想试试，所谓天道，到底有多强。”
剑神的声音就到这了，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你想不想听，关于现在各方势力的真相？”
“听听呗。”苏白回答。
“现在活着的至圣期，一共有十个，但都彼此约定，不干涉俗世间的一切，但都默契的保持着一个规则，维护各方所有势力的平衡。”
“所以东域北域，南域，西域，现在都保持着微妙的平衡，这种平衡其实不是明面上这些人所建立的，而是那些在幕后的至圣期强者。”
“如果只是些小打小闹，这些人不会出来干涉你，但是若是当某一域，真的要灭亡了的时候，会有人站出来的。”
“明白了。”苏白点头。
“看你现在这样子，也不像是顺应天道修行的人。”剑神轻轻敲了敲桌子。
“是这样。”
“很有想法。诶，你说，修行的一切规则，好像就真的是天道定好了，但我悟了千年的剑，才发现，其实天道，可能……不过也只是个像是修士一样的而已，只是他的修为，或许在至圣期之上。”
“何出此言？”
“规则是他制定的，但是规则有时候也会有漏洞，也会有……他无法触及的地方。”
“当初我修为散去，跌落回练气一重，可我仍旧活了几百年，后来当我悟到某一层的时候，我的修为踏入了渡劫一重。”
“然后天道想抹杀我，但是很可惜，他做不到，于是我踏入渡劫十重。”
“我的修为千年没有再寸进，可当我再悟到什么的时候，我的修为，在一瞬之间，便达到了大乘期。”
苏白有些诧异。
“是不是很匪夷所思？”
“我想，天道可能，不过也只是在真正的规则之下，指定了一个规则的人，所以他有时候，对于一些东西，无可奈何。”
“所以啊，既然无所牵挂，那何惧一试？”
“我倒想看看，天道究竟是什么东西？”
“等会儿，我会斩出一剑，你看好。”
“嗯。”苏白认真点头。
“几年前我见你的时候，你的剑道天赋，甚至在我之上，所以我带着几分私心，将剑神戒指给了你。”
“我总想着，或许当你到了我这一步的时候，你也会和我做出相同的决定也说不定。”
“既然你舍弃了曾经的剑意，那也是好事，我就不多指点了，自己的剑意，还是要自己去悟啊，走自己的路就好了啊……按照他人的规划，来走过这一生，即便功成名就，也会有些遗憾吧。”
“送你一份礼物，你收好。”
剑神将一颗黑色的宝石丢出来，苏白的非命剑出现在手中，那颗宝石，融入了非命剑内。
“保命用的，留着遇到危险的时候，可以斩出一剑，里面有我几分剑意。”
“多谢前辈。”
“没什么的，酒不错。”
剑神站起了身，他的手中，出现一把锈迹斑斑的铁剑，抬头仰望灰色天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