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0.时过境迁
“你这孩子啊…就是太感性了，从小就这样，动不动就自己躲着抹眼泪。你说谁还没有个生老病死的？老张走了大伙儿心里都不好受，可你不能整个失踪就什么消息都没有了啊？好过歹过的，日子不还得好好走着说吗？去你学校也不知道你在哪个班，找你电话你也没跟咱们提起来过，这一下子还联系不到了，可把我们都给愁的哟！”
“对…对不起…最近实在是有点特殊情况，下不为例…”
所以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月夜额角直冒冷汗，缩着脖子蜷缩在椅子上接受面前这位已经年过七十老奶奶的教诲。
老张，指的应该就是当初把【林月夜】捡回来的那位已经过世的老人。
至于月夜跟张奶奶不是很熟，他当时在孤儿院的时候性格比较孤僻，要说跟谁说话比较多，可能就是面前这位老太了吧。
这里是孤儿院北边，孤儿院长自住的平房。
就简简单单的一层小房，几十平米的空间里目力所及的所有东西，就是几十年如一日的孤儿院长全部的家当。
而面前这位苦口婆心两鬓斑白的老太。
就是这座孤儿院的院长。
从小时候开始，小孩子们都尊称她为“院长奶奶”。
刚才这是在院里偶遇到了才陷入这等窘况…被突然拉着过来挨训了十几分钟。
虽然这种感觉有点怀念…
但我说你们俩怎么不帮我解解围…？！
余光瞥向左边，慕瑾故作严肃点头同意院长奶奶的发言，可实际上已经将见死不救的气质发挥到了极致。
这没办法，慕瑾从来都没见过姐姐如此狼狈的模样，难免就有点不想打断对话咯。
而另一边。
月饼更不靠谱。
她扒拉着木桌上那袋还没拆封的盐，野心昭然若揭。
林月夜不是那种不听劝的人，她当然也同意院长奶奶说的“要对家里报平安”的说法。
但问题是这该挨训的【林月夜】不是我啊？！您跟我说这些我哪懂啊？！
院长奶奶不吐不快，把这些憋在心里堵了一个月的话给讲完之后，端起瓷杯喝了几口，眼看又要进入二阶段的崭新训斥，林月夜赶紧摆摆手苦笑着打断。
“那个…！院长奶奶，您说累了吧？歇一歇，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你也知道该回来，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该报警找你了。嘶…瞧我这老了就爱唠叨，说起话来没个完，这两位姑娘是…？”
嗯，终于您是发现这里还有两个人了。
慕瑾不愧是从小就接受贵族式教育的女孩，即便是被无视了十几分钟，起身点头打招呼的模样依旧是落落大方。
“您好，我叫夏…嗯，我姓夏，您喊我小夏就行，我跟月夜是同班同学，今天陪她回家来看看孤儿院的老人孩子，没有提前打招呼就来造访，实在是不好意思。”
“哈哈哈，这是哪里话啊！你们城里的小孩说话就是懂礼貌，哪有那么多…嗯？你刚才说朋友…？”
“是的哦。”
“谁的朋友…？”
“月夜的朋友呀。”
“月夜有朋友了？！”
“嗯？！”
很难想象七旬老人还能有这样的中气十足。
院长奶奶一声带着惊喜的反问没吓到月夜，倒是让鬼鬼祟祟的月饼身子一颤碰倒了盐袋，然后装作无事发生吹着吹不响的口哨，爬回自己的椅子上。
慕瑾眉头一跳苦笑不太明白：“月夜有朋友…您是觉得这很奇怪吗？”
“不是奇怪不奇怪…主要是…孩子你稍微等等。”
院长奶奶走过去拉着月夜的胳膊，带她背过身说起了悄悄话。
“小月夜你这是怎么回事啊…？是真的交到朋友了还是跟上回一样？你别逞这种强啊，我们可都没有要求你必须怎样怎样，知道不？”
“上回…？”月夜眨眨眼睛试探道，“我…我最近记忆不太好，您说的是哪回？”
“还能哪回啊！还不是你上次带了个假朋友回来说自己有伴了，结果是人家小姑娘十块钱陪你演的戏，当时把老张给心疼的啊，你说说你不演戏还好，演了反而让你张奶奶彻底放心不下了，你啊你啊…现在又搞这一出？”
“我没有啊？！”
不是，曾经的林月夜，你是不是有点太离谱了？！
没有朋友咱们就去慢慢找啊，给个十块钱还不够个群演费用，人家肯定不给你好好演啊。
别说曾经的张奶奶。
就连月夜自己听了都有点难受。
费了不少的力气，月夜就凭借这张小嘴，总算是让院长奶奶将信将疑着认清了情况。
她回到刚才座位上打量着慕瑾和月饼，还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这可真是太惊喜…小月夜也交到朋友了？我的天…要是老张能活着见到这肯定…哎，不说了，再说也就是小月夜自己难受。”
她这样讲起来，慕瑾大概也明白了。
看以前【林月夜】的生活状态，确实…不像是有朋友的样子。
从来都是独来独往，下课了就回家，上学路上也从来都是一个人。
估计她花钱去找“演员”陪她演“朋友”，是因为那位张奶奶曾经表达过担心，想让她去找个朋友，而【林月夜】是想让张奶奶能够放心吧…
“吾…我也是林月夜的朋友哦？”
“嗯嗯，奶奶我很是感动…不过小月夜，你为什么会有念小学的朋友，怎么认识的，跟奶奶说说？”
“……”
月饼晃动双腿蹦下木椅介绍自己的时候本来是自信满满的。
可她听见这话又爬回了椅子，一言不发了。
猫在外边，自信是自己给的。
但自卑，是别人给的。
………………………………………..
月夜轻车熟路去温好了一条手帕，递给了时不时就会眼眶泛红的院长奶奶。
她虽然不是【林月夜】，但毕竟在这里生活过很长时间，对于周围的了解，也很充分了。
而且…
她也是真的很是怀念这样的相处模式，某种意义上讲，院长奶奶就像她的亲奶奶一样。
可能…就如同【林月夜】比之于张奶奶吧。
“小月夜这命是苦啊…你们是她朋友，我跟别人不说这些话，但是真的是没人知道这孩子多不容易，从小就没怎么吃过好的，一个人跑到外边念书租房子，故意瞒着这边，连手机号都不给，就是为了不让我们给你打钱，你说你那么犟干嘛呢…？”
“我…嗯，抱歉，院长奶奶，我现在知道不该这样了…”
林月夜不是【林月夜】。
但是，她愿意暂时的装作是她，不让院长奶奶再度伤心。
逝者已矣。
张奶奶不在了，【林月夜】应该也…即便在，也应该不在这个世界了吧。
既然不在，那么对这个世界的人来讲，就等同于她已经死去了。
悲伤不必蔓延，她年事已高，经不起太多的打击。
林月夜最明白院长奶奶是如何把孤儿院的孩子们当成自己的孩子去爱的。
“总觉得小月夜说话好像有点跟以前不一样…你这是改脾气了？”
“这…！啊哈哈…有点吧，以前性子太软，总被欺负，那样不好。”
“你说得对，你这性子软，我们说你说了多少遍，但奶奶知道，你现在大概也是强撑的吧。”
“我没…好吧，是这样的…”
院长奶奶环视周围。
目光里，有些“时过境迁”的感怀。
“性子软…但得往前看，千万别有什么想不开，至少你还活着。想想那可怜的孩子…也是一个人去生活食物中毒死掉了，死了，不就什么都没了吗？哎…想想多好的孩子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