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4.不安
“嗯哼，那只猫又把姐姐让给我了？”
“这不能叫什么让不让吧…月饼最近只是学会察言观色了，大概…？”
孤儿院的冬天，围墙前没有花香，但依旧保有泥土的芬芳。
直接坐在围墙前的台沿难免会沾到一些泥土，但这没关系。
她不在意，她也不在意，泥土也就成了暖雪。
慕瑾倚着墙壁，神情复杂地看看不远处，能跟那些小孩子们一块荡秋千，轻松就玩到一起去的月饼喵。
“有时候不佩服也不行呢…明明跟个小孩子一样，结果能轻易做到我不敢…不，这么说，可能失礼了。”
轻易做到——虽然慕瑾不晓得具体细节，但只是听讲述，就知道这只猫走到这一步，也是经历了诸多险境，如果没有她，姐姐不可能回的来。
所以如果简单用一句“轻易做到”就轻描淡写去带过，未免是有些失礼傲慢了。
“你怎么也说起谜语来了，你也想去和那些小孩一块玩？”
“没有~保持童心是挺好，但我更想和姐姐一起玩呢~”
“一块玩就好好说哈…动不动就舔舌头这毛病你是跟谁学的，得改改。”
“好哟。”
先答应，至于改不改，那就是慕瑾自己的事情了呢。
冬季的风偏冷，慕瑾伸直双腿舒展享受为数不多的阳光，若是平时她宁愿早些回家，但今天风会先吹过身旁的人再抵达自己这里，就暖的有些舍不得了。
“呼哈…！嗯…好久没有这样晒晒太阳了，最近尽是些跟做梦一样的经历，听别人说幸福过头了就会遭天谴，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呢…”
“假的。”
“姐姐这么肯定？”
“嗯。”
别的我不好说，但就你说的这个结论，我敢肯定是假的。
你知道为什么吗。
面对慕瑾投来的好奇而玩味的目光，月夜仅以一句回应。
“因为所谓的天谴，我已经代替你挨过了，也该时来运转了。”
“姐姐…？”
“嗯？怎么了。”
“你想听听我现在的心跳吗…我…”
“这是否有点…唔哇！你这孩子干嘛呢？！疯了？！”
“啊…！”
月夜抬起手刀敲在慕瑾的脑壳，打断了她匪夷所思的动作。
什么动作？
她竟然…！竟然捧起月夜的手，不管不顾地将手掌按压在了她自己的胸前！
在月饼甚至月夜自己身上都从未感受过的微妙弹力反馈而来，吓得月夜用出了被动手刀的条件反射。
这这这…这是能随便放的吗？！
慕瑾摸着其实并不痛的额头，还在俏皮吐吐舌头一副委屈兮兮的模样。
甚至还“恶人先告状”。
“什么呀…我这不是想让姐姐听听心跳的节律吗？干嘛打我呀”
“不是…！你现在都什么年纪了，就算是听…也不能这样啊…！”
“明明小时候经常会抱在一块睡觉的…”
“小时候是小时候，大时候是大时候，那能一样吗…”
“嘻…所以，姐姐来评判一下，感觉是不是发育的挺好？”
“你…！”
作为同辈中的年长者，我应该说慕瑾你的言行举止非常不妥当！
但如果我作为我个人来讲…
月夜扭过头去，还蛮实诚地点了点头。
“挺好，看来这些年…遭罪是遭罪了，营养至少是没落下。”
“然后然后…！是不是比那只猫好多了？那我们…呀…！”
“不要开这种玩笑哦…？”
“好吧…我胡说的啦…”
小月夜没有多少力气，但这手出神入化的手刀敲击，也是相当具有威慑力的。
也是呢…
此情此景。
慕瑾即便心里有“歹念”，也觉得现在说这些，多少是有些不合时宜。
机会多得很，何必争个快慢，更何况，自己已经输在了起跑线。
“最近，母亲开始制定外出旅游的行程了。”
“是吗。”月夜回忆片刻，双手抱住蜷缩双腿而隆起的膝盖，有些怀念，“我记得母亲的爱好不多，到处旅行算是个为数不多的爱好…？她这些年都去过哪里了。”
“……”
“慕瑾？怎么了。”
慕瑾的眼神突然有些落寞和自责，都说报喜不报忧，她是觉得这话不跟姐姐说，不给她添堵也没问题。
但是…所谓的一家人，就是最基本的情况，是不能互相瞒着的吧。
“其实…母亲这些年，从姐姐失踪之后，就再也没出过远门了，去过最远的地方，可能就是淇海边上的墓场，就是咱们上次一起去，埋下骨灰的地方。”
“这样啊…”
“嗯，我最近回家一直在劝她，我真的没有关系了哦？母亲虽然还是很疑虑，但也架不住我反复的提及，总算是说能去外边玩几天了，真的是…很不容易。”
“你做的很好…之后，就不必你自己去考虑这些了。”
这些话不用慕瑾说完，月夜就已经会意。
她抬起手，从慕瑾的背后往上，轻轻抚摸着她后脑勺的墨发。
她肯定会自责。
母亲这些年足不出户，当然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痛失亲子，心情压抑走不出来，没有心情去游玩。
但另一方面…肯定也少不了放心不下慕瑾，担心出远门，她会有什么意外。
所以这些年呀…月夜不止是自己在痛苦。
家人，所有的家人，都是度过了压抑的数个春秋。
“姐姐…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可能…这问题稍微有点突兀，有点不可理喻。”
慕瑾歪头以侧脸倚在月夜的肩头。
月夜现在的体质柔弱，慕瑾并没有将全部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但也不愿错过她分秒的温存。
“问题吗…？总觉得你最近问我的问题相当多呢，你该不会又是觉得这都是梦吧？那我可再明确告诉你一次，我回来了，这就是现实。”
“嗯…这句话，听姐姐讲多少次，都不会腻。”
慕瑾其实没有想问这一点了。
但是没有问就又获得了答复，这可是“额外收获”。
可原本的问题…该问还是会问的哦？
“姐姐，今天来孤儿院，我又想起我自己的身世了。”
“没所谓的事情，你就是你，只当自己是夏家出生的孩子，就可以了。”
“嗯…我明白。”
都明白。
但是姐姐，你知道吗。
你还记得吗。
当初母亲来告诉我真相的时候，我没有哭闹，也没有惊讶，我只是呆在了原地，久久的无言，最后点点头，说了一句“我知道了，不会说出去的”。
你那时候也特别担心，反复问我有没有觉得不高兴，心里有不舒服的地方或者有什么疑虑，都要好好说出来。
但那时候我的回答，全都是“没关系”。
真的没关系吗？
怎么会呢…
突然被告知自己是被捡回来的孩子，其实并不是哥哥的妹妹，那时候我心里的颤动，当然想向你诉说，说个几天几夜，也要让自己安心下来。
可是，我不敢说。
那时候的我总觉得，以后还有许多许多的时间，能有许多的机会能给自己一个心理准备，等到我们都长大了，心灵也变得强大了，我不至于被一句话击倒了，我就会好好跟你去倾诉，我内心的不安。
但我怎么会想到…我们的时间，那么短促，甚至没有给我们留下长大的机会。
所以，当初的那份不安，那个问题，跟着慕瑾死掉的心一起，埋葬了这么多年。
现在…
应该可以问出来了吧？
就算得到不想要的答案，我也应该…不会崩溃了吧？
也许吧…
“姐姐，请你先冷静，然后慢慢听我问出来…先不要急着回答我。”
“从小到大，你那么关心我…那么爱我，没有条件的呵护我，无论我多么任性，你都会包容我。”
“是因为你珍惜我吗…”
“还是说…”
“抱歉…我真的知道这些问题很无理取闹，但是我…我一直都很不安。”
慕瑾手指抓紧了月夜的袖口，这份不安早就从精神层面满溢到了动作表现之上。
然后慕瑾抬头时的表情。
那么像是一只担心被抛弃的小狗，不安到了极点。
“在你看来…我到底是我…还是你死去的亲妹妹的【替代品】，你是爱护我…还是害怕再次失去她呢…？我…我想知道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