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0.曾经
“那,你说吧。”
预备离开,又坐了回来。
在洛雅寒的印象里,当初的那场绑架事件,根源来自夏家和洛家的生死商战。
两家商贸到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地步,在洛建海引导下的洛家选择了鱼死网破。
这些年,在洛建海落网被捕之后,社会上对洛家的风评就一直很差劲,虽说现在已经换了董事会,但那副“不择手段”的标签,却一直如影随形。
但其实…
洛雅寒一直都觉得,这有些牵强。
两家全市名列前茅的大企业,真的会彼此没有默契闹到非得只有一方存亡的地步吗…?
这不符合商业逻辑。
就算退一万步讲,真的闹到了那种地步,洛建海会愚蠢到选择用绑架的方式解决问题?
就算这个疯子的计划成功,要到夏家的钱款与让步,或许这可以解洛家一时的燃眉之急。
可若是将时间拉长呢。
绑架这种事不可能没有蛛丝马迹,也总会留有证据。
就算夏家因此没落了,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树死了,底座还在,一个枯萎的夏家照样能对洛家进行报复,从社会层面剥开这个家族的丑恶,最终的结果,无非又是两败俱伤。
这所有的一切,都不符合常理。
但这件事就这样被众人接受,纯粹就是洛建海自己背了个“愚蠢董事长”的名号。
管理层是个蠢货,那么一切愚蠢又冲动的安排就可以解释的通了。
可是…
虽然不愿承认这一点。
但洛雅寒知道的,自己这位二爷爷,洛建海,的确不是什么愚蠢的人。
跟已经几代繁荣的“老贵族”夏氏集团不一样,洛家属于“新贵”,曾经穷过,是从洛建海这代人开始白手起家,拼了几十年才坐到了那个高度,属于是阶级跃迁来的。
别人不会多想这些,但身在其中,洛雅寒无法理解,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做出那般残忍又愚昧的决定。
困惑有很多。
但她这些年,一句话都没想再多问。
毕竟…
那个少年,已经死了。
死去之人,落叶归根,就算寻回当年吹落叶片的风,又有什么意义。
更何况。
洛雅寒自己,从血缘上也是那阵风里的一员,纵使她自己百般不愿。
也没有资格去深究。
但现在洛建海自己说有话要讲。
那么,但听无妨。
“你…无非就是想用这个牵制夏家,敲诈勒索是假,拖延时间,给你们洛家争取商业牟利的机会才是真,只是你没有料到…夏伯父会那样顾全大局,临危不乱,没有中招吧。”
“嚯…!厉害啊小寒!你二爷爷我果然没有看错你!这脑袋瓜,从小就没的说!”
就算洛建海在里边竖起大拇指连连称赞,洛雅寒也只会觉得恶心。
果然啊…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敲诈勒索是表象,想让夏家自乱阵脚,在对方最薄弱的时候给予致命一击,才是真。
真是卑劣的手段…
原本,洛雅寒觉得事情也就是这样而已,已经反胃到不想再听了。
可洛建海,将话筒夹在脖子与肩膀中间。
腾出双手,拍了拍苍老褶皱的手掌。
沉闷的掌声,不像是在赞扬洛雅寒的智慧。
更像是…一种嘲讽的仪式,只是,那似乎并不是针对洛雅寒的。
“稍等会儿哈…乖孙女儿,我这话还没开始说,你就急着走?”
“啧…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嗬…”
玻璃能挡得住子弹。
可洛建海突然凝固了笑,面容枯槁的那一瞪,看的人心惊肉跳。
“不像话…!不像话!我问你啊…小寒,你父母,现在是总董事了吧?”
“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在这之前,你爷爷也当了几年?”
“所以说这和你无…”
“他死得好啊!活该!见利忘义的东西,投敌的贼!”
“请你适可而止…”
发疯,是不是也该有个限度。
洛雅寒对于自己已经死去的爷爷,应该说是比较敬重的。
那是一位很懂得审时度势的老者,当初在洛家风评最差的时候,也是托着年迈的身体东奔西跑,四处公关,如果没有他,洛家现在是否还存在着,恐怕还是个未知数。
但是。
洛建海似乎并不打算停下他的咒骂。
“毛孩子,你懂个什么!你爷爷他才是不要脸…趁火打劫的恶人!他才是…!”
“我要走了,你自己疯吧,再见。”
“他才是罪魁祸首!他才…嗬,小寒啊,你有没有想过,什么叫祸起萧墙呢。”
祸起萧墙。
——从内部衍生的灾祸,而不是外部。
洛建海前一秒还在暴怒失态,可下一秒竟就恢复了正常,对着已经严重不满打算离开的洛雅寒,说了这么一句,祸起萧墙。
他的情绪变化之快,就连在他不远处准备强行带他回去的狱警都一头雾水。
但此时的洛雅寒,察觉到了不对。
“你什么意思…你是想说,我爷爷也参与了那场绑架案?我劝你稍微有点良心…人之将死,其言也该善,而不是拖人下水。”
“哦哦~那倒没有,你爷爷就是个怂人,他不敢来绑人。”
“那你到底是想说什么…?”
“婚约。”
“……”
“我是说…婚——约——,嗬…小寒啊,这事,你不会不知道吧?”
故意说了第二遍。
而且,还把这话说得很慢。
就像是担心洛雅寒听不清楚,他甚至还想说第三遍。
可在此之前,洛雅寒就往前伸出了右手。
洛雅寒的呼吸有些乱了。
那大概,是她想起了一轮明月,一片杂草丛生。
“我知道。”
“哟,他们竟然还敢把这事跟你说哈,这倒还算有点良心,是你爷爷跟你说的,还是你爸妈?”
“夏伯父。”
“哈!我就知道!洛家人才不跟你说这些嘞!”
洛雅寒知道这场“婚约”,确实是高中之后,才从夏家伯父伯母那听说的。
本来…他们觉得门当户对,看夏慕卿和洛雅寒相处融洽,定下等两人长大就凑成一队的喜事。
怎么说呢…
洛雅寒知道以后,并没有觉得有太大的心情波动。
毕竟,那只是曾经双方家长一时兴起,一拍脑门的决定吧…
可她觉得。
如果那个少年还活着,未来长大之后,那场婚约会不会履行,也许…
嗯…
她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况且。
无需评价。
他已经不在了。
人死灯灭,曾经点了一盏照亮未来的灯,未来没了,又有何用。
“你真觉得…那是他们一时兴起?”
“不然,还能怎样。”
洛雅寒用手轻抚发痛的太阳穴,这个话题,她其实很抵触。
总觉得…失去了太多。
“大错特错!”
“…!”
洛建海突然拍着面前冰凉的石桌站了起来!
他背后的狱警赶紧上前押住他的肩膀。
可紧攥着话筒的洛建海,面目狰狞,几乎是咆哮着,也要将话讲完。
“那是你爷爷那个孬种!他要拿你当投名状!”
“这个不要脸的…在家族最需要团结的时候,他要当叛徒!”
“他要你和夏家那小子定下娃娃亲,他要利用这层关系,把老洛家撇到一边,利用夏家扶持另建一个新洛家!”
“我要是什么都不顾,什么都不管,洛家就毁了!几十年打拼的家业,都是人家的嫁妆!”
“你算什么?!”
“洛雅寒,你还觉得自己高高在上,当了洛家的大小姐了?!”
“你以为你是阴差阳错正好就迷路逛到夏家了?!”
“你!从头到尾!你就是个工具!红颜祸水…!覆灭洛家的工具!”
“他们都死了,都死了!哈哈哈哈,死得好,死得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