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4.不再被雨淋湿
你，到底是谁。
在洛雅寒的世界里，世界可以是世界，也可以是那些既定的数字。
在她的概念里，名为林月夜的存在，她是孑然一身的孤儿，是在生活夹缝中艰难求生的勇敢者，有着诸多值得赞扬的特质，这些信息汇总起来，就可以让洛雅寒在脑海里给她打上一个【标签】，就比如，林月夜就等同于数字【16】，这个16，就对应着这些特质。
而在林月夜入学高中的那起初一段时间里，她的行为轨迹的确就是循着【16】这个方向在行进，人的性格决定了她的行事逻辑，除非是遇到了巨大的变故，不然这个人的存在形式，可能会摇摆于【16】左右，比如保守时候的14、15，或是激进冲动时候的17、18。
但无论怎样，只要不是故意演戏，人们的行事逻辑总是会徘徊在自己的“数字定义”周围才对。
可是，这几个月的林月夜，完全让洛雅寒看不穿了。
她有时，会是可怜到极点，脆弱不堪的【5】。
有时，又会是花言巧语，像是已经预谋很久，掌控全局的【89】。
时而演戏，时而真实，却与原本应该固定在【16】的她相差甚远。
以至于…
让洛雅寒逐渐迷失在认知怪异的漩涡里，猜不透，看不穿究竟哪个才是她的本质。
天才的少女，讨厌这种无法掌控局势的感觉。
——就像是曾经面对“那个人”的时候一样。
被他的微笑，玩弄于股掌之间。
真是…令人烦躁。
慢慢地，遮挡住洛雅寒的伞叶，朝着前方倾斜而去。
冷冷的落雨滴滴答答打在少女的头顶，刚刚才擦拭好的肩头，又落了一层水雾。
“洛老师？！您这是干嘛呀！”
见状，林月夜赶紧把自己的伞往前倾斜试图重新替她挡雨。
可洛雅寒向后迈出一步，没有再去接受林月夜的【好意】。
或者说。
——至少，不会这样莫名其妙地接受。
接受，就意味着终将失去，失去，就代表着，永世不见后，会有多余的情绪。
那样，一点都不高效。
“林月夜…你的所有行动，我都无法理解。”
“那是因为…！哎，我一定会跟您解释清楚，但是在那之前，您先好好打伞呀！”
“这话，我会再说一遍，三天后，出国的飞机就要起飞了，所以，这也是最后一遍。”
林月夜往前递出自己手里这把小破伞的动作，因为洛雅寒轻启嘴唇，再次道出的话语而僵硬在了原地。
“你从我这里…得不到任何的东西，我们的合作，已经结束了，若是图利，请离我远点。”
——轰隆…！
挺应景的…
又是一道闷雷，烁动在满目空洞的洛雅寒身后，也映亮了月夜微微一颤，握住伞柄的手。
小时候。
即便是学习了物理，林月夜也不太明白，为什么先是看到雷，再是听到声音。
光速大于声速的阐释已经足够具体，但就是因为这个理由过于具体，才让月夜觉得不好接受。
这个定义，又是谁规定的呢。
如果是事实，那么事实，又是谁创造的。
慢慢地，她都明白了。
刚才呀…在洛老师的话说出来之前，看到她的眼神，林月夜就已经感到心底一凉。
——却并不是因为她话语的绝情，不讲道理。
而是雅寒姐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没有感情时，那一霎之间的落寞，自嘲，还有孤独。
恰如在春暖花开的季节，第一次在礼堂的喧嚣里，看到的她。
瘦弱，茫然，举足无措。
或许在旁人眼里，那个洛家的天才少女就是自视清高，故意和别人保持着距离，不可一世。
但在那年的少年眼里。
她只是一个不善言辞…渴望能被人【找到的】，迷失在名为天才的海洋里的孤鱼而已。
她害怕再给人带来不幸。
她因噎废食，知道自己的异常，不愿再去寻找洞穿深海的暖阳碎影。
只能假装潜入深海，等待阳光弃她而去，然后自己默默地探出海面，呼吸几口，苟延残喘。
茫茫人海，相遇，谈何容易。
一眼十年，再遇，还是当初。
再次的。
洛雅寒的那方天空晴了。
她举足无措的时候，就会忘记躲避。
月夜往前递伞，微微倾斜，让雨水落在自己的肩膀，恰好可以遮住雅寒姐身旁的落雨。
银发的少女微笑，似在这雨夜降临前，给洛雅寒续上一抹暖阳。
“其实呀…洛老师，我觉得您很清楚的，并非所有不合常理的行动，都是为了获得回报哦？”
“……”
“就像您自己做的那样，伴着慕瑾过这十年，您，本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我只是…为了自己能心里过得去…”
“不止是这样的吧。”
若是真的那么自私，何必不一走了之。
远离，才是最轻松的自我救赎。
而当一个深陷自责的人没有做出这样的选择，就只能是因为别的什么。
【雅寒姐…能答应我，如果我离开了，帮我照顾好慕瑾吗？】
追求高效的天才，遵循着与已死之人的约定。
哪怕限制自己的未来，也不愿违背明月下的戏言。
若是你觉得我这不符合常理的行动就算“无法理解”了。
“那您这行动…又该怎么算呢？”
“你…”
洛雅寒睁大眼睛，嘴唇轻颤，几度无言。
不止是因为落日前的天光破晓，雨落之势渐渐地舒缓。
还有面前之人的笑容…她说的话，仿佛都曾在记忆里回响过。
洛雅寒也问过那个少年类似的问题。
为什么愿意跟自己这样奇怪的孩子一块玩，别人明明都避之不及。
他是怎么回答的…？
怎么回答…快想想…那是怎么…
啊。
对了。
【雅寒姐问为什么呀…我也不知道呢！哎呀，反正就有很多事，不能用问答的形式来解决啦，雅寒姐以后肯定也会明白的！】
时光仿佛在产生重影，小雨后夜幕降临前鸟儿最后的啼鸣，让洛雅寒一阵失神。
只剩少女的言语，比鸟鸣更轻灵，在耳畔响个不停。
“对了，洛老师。”
“等三天之后，去机场，我会和慕瑾去送你的。”
“到那时候，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好吗？”
“只是在那之前…”
“请您好好打伞，不要再被雨淋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