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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1.大军师
在说出这话的那一刻，月夜敏锐观察了慕瑾瞬时的表情变化。
往往，你可以从一个人表情的变化里分析出她心态的波动趋向，以此来判断自己的下一句话该用什么语气来说——或者，该不该继续说。
关于慕瑾神情里那困惑、恍然、哀伤、歉意，全都在月夜的预料之中。
唯独有一种情绪，它没有出现，出乎了月夜预料之外。
那就是愤怒。
月夜本来觉得，慕瑾应该会生气的。
她虽然知道自己有事瞒着她，但这么重大的事情不跟她说，总该是会有些“被熟人排斥在外，唯独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懊恼。
但她没有。
而慕瑾睁大眼睛将这些情绪尽数收起的下一句话，就道出了她未曾生气的缘由。
“所以…姐姐之前没有跟我说，是雅寒拜托你不要说了吧？”
“不愧是我妹哦？真聪明。”
“谢谢姐姐夸奖~但说实话，我现在没太有心情自夸。”
“我懂。”
你聪明，我也不傻。
我知道你现在比起别的，更想多知道点雅寒姐的消息吧。
所以接下来的时间，月夜没有再有任何的隐瞒，将自己这些天的见闻，从帮助慕瑾走出绝境，到雅寒姐的好胜心，再到前些天她找到自己说出的那些话，全都一五一十告诉了慕瑾。
“……然后就是今天下午她去监狱，这你也知道了，她之所以去这一趟，就是打算跟以前所有的事情都来个彻底的告别，等她下次回来，洛家老家主估计就已经老死了吧。”
“这样啊…雅寒她…真的是打算离开了。”
“慕瑾。”
“嗯？”
“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吗，关于雅寒姐的决定。”
慕瑾的瞳眸里很是茫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而被整的混乱猝不及防。
月夜见状将自己的手覆盖在她无处安放的手掌之上，再一次地，追问道。
“别急，你好好想想，我觉得…你的回答，很重要。”
“就…就算姐姐突然这么说，我也…我也…”
“你是支持雅寒姐离开的吗。”
“我…我有点乱，但是我觉得雅寒出国…没有…没有什么问题。”
心里突然空落落的，但是慕瑾还是觉得…那是雅寒的自由，不是吗。
自己以前也经常会劝她远离，劝她去寻找新生活，忘记以前的不愉快，甚至还因为雅寒的偏执对她发过脾气。
现在雅寒自己说要离开了。
这不是…恰到好处吗？
可是…
为什么总觉得，这样的结果，有哪里不对呢…？
“慕瑾。”月夜没有松开慕瑾的手，反而握住更用力了些，坚定看着她的眼睛，“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我…”
“别急，你再想想，这里就只有我们，你怎么想的就跟我怎么说，根据你的回答，我会决定后边我要怎么做。”
“可是我…”
“就算任性点，也没有关系的。”
“…！”
在慕瑾的记忆之海里，总有一些话，能掀起这十年都未曾有过的波澜。
——就算任性点，也没有关系的。
这是曾经的哥哥，对自己经常会说的话。
【没事呀，觉得累，钢琴课今天就不去了，任性点，我帮你去跟父亲说。】
【偶尔吃点零食没关系啦~慕瑾这么漂亮，就算长胖点又怎么样呢？而且你才多大呀，考虑那些干什么，之后要是吃胖了，我就陪你一块减肥呗~】
多点任性。
我来给你兜底，只要别留下什么遗憾。
望着托在自己的大腿，紧握自己手掌的那双纤纤玉手。
那双手的样子与以前不同，但其中的温度，却别无二致。
也就是这双手，唯有这温度，能给慕瑾带来“任性”的底气。
“我…不想雅寒走那么远。”
“嗯，我听到了。”
声音很小，但没关系的。
月夜的将双手中的左手松开，轻放在慕瑾的头顶，轻轻抚摸她柔滑的黑发。
虽然这个动作让慕瑾羞红了脸，但那如同一只大猫般享受眯起眼睛的模样，可没有任何抵触的意思。
就算已经把内心所想给说出来了。
但慕瑾也不会将心底的惭愧给掩埋。
“我其实没有资格说这种话呢…从十岁那年开始，我就一直在对雅寒发脾气，几乎所有的压力，都会朝她宣泄，我那时候是真的希望她走远一点，这样的话…”
“这样的话，她就不必被你训斥了。”
慕瑾微微点头，感谢月夜能明白她的内心世界。
是啊…那时候希望雅寒走，想来，纯粹就是慕瑾的“不忍”。
找不到哥哥，失去了所有，那时候的自己就像个行尸走肉，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情绪控制，难过崩溃的时候，身边的人肯定会遭殃，而恰巧，雅寒就是离她最近的那一个。
慕瑾也知道不应该把这些负面情绪都转嫁到雅寒身上，这些年说了太多太多伤人的话，但那真的不是她能控制的，即便言不由心，也是确确实实说出来的。
“所以即便到现在…我也觉得，雅寒想离开，是理所当然的…以前她是出于【负罪感】，看我那样，她觉得愧对哥哥，所以一直在赎罪，现在我已经没关系了，她已经，彻底自由了。”
“但是不知不觉间…慕瑾你呀，是不是也已经把雅寒姐当做亲姐姐来看待了？现在是觉得她要走了，所以觉得寂寞？”
“也许…是有一些吧，但是，我的姐姐就只有你哦？”
“我明白啦~但是不可否认，雅寒姐在你心里，没有那么不堪，对吧？”
“这是当然的啊…虽然她小时候总是给我的感觉很糟糕…但毕竟，也是从小到大的伙伴。”
——【夏慕瑾，她应该没有正眼看过我吧，在她眼里，我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工具罢了。】
【比起相处十年的我，她更愿意相信刚认识的你，我在这里，没有什么意义了。】
雅寒姐。
你的看法，看来又是大错特错了吧。
看着面前满脸都是落寞，但又没法好好把心里的感谢说出来的慕瑾，月夜只觉得呀~雅寒姐这些年，说她进步了那是确实，但有些地方，还是跟以前一样那么“不可救药”呢。
既然已经知道了想知道的。
月夜也该说一说正题了吧。
“那咱们，就让她留下呗，反正你也不想让她走。”
“姐姐！”
慕瑾这次的语气是完全认真的：“请不要因为我的想法就那样无底线地惯着我，我…我也已经不是小孩子了，雅寒她是真的想走的话…我不想继续当束缚她的锁链，这样，我也很煎熬，也许现在的结果才是最好的啊？总不能因为舍不得，就永远不放手，那对彼此都不好。”
“嗯嗯，我家慕瑾确实是长大了呢~嘻嘻，刚才虽然切身体会到了就是了…”
“所以说…！”
“这一切的前提，是雅寒姐【确实想走】，对吧？”
“……？”
月夜将手掌从慕瑾头顶挪下。
以鸭子坐姿态坐在床上的柔软银发少女自信一笑，比起被风一吹就倒的“纸美人”，现在更像是个运筹帷幄的大军师。
“你以为，我这些天到处打听，都在打听些什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