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第一百九十五章 秩序与混乱（五千字大章）
二十分钟后。
市长评议会大楼里。
大诵经师气愤地拍着桌子，他光头气得发红，道：
“伊斯，你这是拿整个城市开玩笑，以西格玛之名，我必须庇护所有老实本分的西格玛教徒。你现在就把那什么东西给交了，等圣女醒来，叫她让魅魔停下。”
这次是正儿八经的市长评议会，圆桌旁坐的不仅有大诵经师，还有各位行会会长、本地贵族，以及市长——他正是伊斯的亲生父亲。
“魅魔不过在虚张声势，这次我们屈服了，我自裁，那下次呢？下次如果她说，在座各位把家里的钱全拿出来，上贡给她，把你们的商船拉到码头烧了，以取悦她，你们照做吗？”
许多人眉头一皱，开始考虑伊斯的问题。
大诵经师用手指敲着桌面：“又不让你自裁，双方各后退一步，一步！归根结底，这还不是你非要娶卡斯兰的女儿。”
“我只是为了阻止魅魔滥用魔药，用超凡力量破坏市场，操作物价。”伊斯说，“况且，我只是想让珍娜履行治疗我旧伤的协约，这要求过分吗？”
伊斯的话说到许多人心底去了，他们可不希望市场上有一大堆魔法药水，把他们的市场给抢了。
“你！”大诵经师一时无言，分明他知道伊斯是冲着圣女本人去的，可他怎么也想不到用什么语言，来驳斥他的冠冕堂皇之词
伊斯反问道：
“要说沦落到这种境地，难倒不是你们西格玛教会要付主要责任吗？因为你们没能守护住城市的秩序。你们一日抓不到魅魔，她就能一日用一整座城市来要挟我们诚实经营的商人。”
他的话语清晰，又富有感染力。许多人点头赞同。
“对，我们不能对魅魔妥协。”
“可有什么好的办法，我们至今不知道魅魔的能力是什么？”
伊斯询问道：“请问大诵经师阁下，你们抓捕魅魔有头绪吗？”
“只要时间充足。”
“时间充足，这座城市要成废墟。”伊斯嗤笑一声，高声宣布：“我已经大概摸清了魅魔的能力，其实魅魔姬玛的能力并不可怕。”
像是见到希望般，几乎所有的目光都看向伊斯。
“上午，我在冒险者行会会长的支持下，召集了两千位勇士，前去森林搜查魅魔，但他们却为了莫须有的藏宝地图，以及几管来路不明的药水打起架来，死了不少人。那时我就开始怀疑，这是魅魔姬玛的能力。”
“我恰好有一位朋友，在沙林城经历过全城暴动的一晚，他说所有人都想疯了一样，拼命的抢劫、强.奸，视规则法律于无物。结合圣堂给的公正信，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应该是魅魔姬玛。”
“于是，我推测出她的能力，意外地发现知道她真面目后，应付手法很简单，我们只需众志成城。”伊斯提高声调，“她的能力，不过是蛊惑人心，唆使他人去抢砸烧，还有撒播谣言。害得我和许多朋友之间产生了误会，大家也应该听说了。想想几十条不同的谣言，不到几个小时就传遍全城，这背后必有超凡能力作怪。”
一位商人急切地问道：“伊斯公子，您有什么好办法吗？沙林城可是一个不小的城市，连它也沦陷过。”
“沙林城不过是座奴隶城市，无论是法律还是财富都远低于我们的城市。里面的管理者比起你们，都像是路边表演杂技的小丑。”伊斯公子露出自信的微笑，“在这种情况下，魅魔还必须和一位穷凶极恶的黑帮老大联手，裹挟奴隶暴乱，才让城市陷入无可挽回的暴乱中。”
他自信的姿势和语气，不知不觉地感染到所有人。
“别啰嗦了！快闭上你的漂亮小嘴。”旁边靠着墙，打哈欠的范海辛说道，“快说说你的方案。”
“很简单，立即实行宵禁，各个街区组织民兵队，保护每个街区，街坊领居互助，”伊斯公子看向各位行会会长，“召集城市卫队，组织一支公民骑兵们，统一指挥，哪里发生暴乱，就立即前去镇压，保护各位的合法财产。”
在马林城，每个街区中每个家庭，都出人或钱，组织民兵轮流守夜，保卫自己的街区。而整座城市的军事力量，是由每个行会提供的人力物力组成的。
公民骑兵，是当地能承担起甲胄与战马的富人们，组织的军队。他们效仿贵族，亲自上马作战。
大诵经师不满地反问道：“要是你们失败了呢？”
“总比已经失败的好。”伊斯公子意有所至，“况且，诸位只需努力奋斗撑到圣女苏醒的时候即可。没有谁比我更懂她，她是曙光之神虔诚教徒，从小心地善良，一定会站在我们这边，帮助我们保护无辜人。”
伊斯的方案很快就得到一致通过，一些慷慨的承诺是必不可少的。
“我想，我们能不能向皇帝的军队求援？”
一位商人刚说完，就引来大家怀疑与责备的目光，商人顿时吞吞吐吐道：“我想我们给皇帝交了税。”
只有伊斯公子温和地对他笑道：“到时候贪得无厌的皇帝，一定会乘机想我们征一笔南征税，你愿意为南方打死几头绿皮，把自己的血汗钱上交吗？”
商人摇摇头。
“那就好。”
范海辛说：“我见过皇帝一面，不知道你的自信是从哪来？”
“似乎您不知道我曾和皇帝为马林城的未来商讨过。”
范海辛讥笑道：“灰色山脉上的哥布林也和皇帝谈判过，也不见那小绿皮变得多伟大。”
“范海辛先生，我没记错的话，你现在应该去找寻魅魔的踪迹才对。为何忽然有时间，就过来说难听的话？”
“因为你的金券换不了钱。”范海辛说，“你可资助我两千金币呢，可你的金铺被人抢了，给不了钱。我可真不幸，只能回来找你。”
伊斯公子的嘴角僵了僵，不由得有一点尴尬。毕竟他刚才还承诺过，会保护各位的合法财产，却没保住自己的。
…
…
虽然才晚上五六点钟。但马林城早早地进入到宵禁之中，街上的人被赶回家，就连马林城的标志，位于港口的船贸股票交易所也早早关了门。导致交易所的阳台居然没人来得及跳河自杀，创造了自股票交易所成立以来的崭新历史记录。
城市里的抢劫与暴乱愈演愈烈，没有随着宵禁而消失。
因为每个街区虽然都受到要宵禁的通知，但每个街区都有自己的想法，缺乏统一调配。许多手工业者忙了一天，刚回家也不想去执勤。但有的街区早早的关闭路口，弄得交通一片混乱，要回家的人、趁宵禁落地前去爽爽的人，都挤在一堆。
暴乱首先在一座桥上发生。开始只是一位流氓抢了一位女士的包包，男士拔出护身长剑，冲上去被对方打倒。流氓索性把两人的财物都抢了，他的行为被周围人效仿。
许多人趁乱抢、摸。
这时，一队守夜人巡逻队过来，要执行法律。却在械斗之中，丢下了三具尸体逃跑。
流氓越聚越多，聚集了上百人，他们在桥边，对路过的女青年下手，拔她们的衣服，摸她们的脸、屁股与胸。
有人向天空呼唤着伊斯公子的名字，报告了情况。
这场暴乱持续不到一小时，一队公民骑兵冲了过来，二话不说抬着骑枪就冲进流氓堆里，践踏、戳刺，拔剑劈砍。配合前来支援的五十多位民兵抓捕了近四十余人，他们杀掉地上的重伤者，以示保卫城市的决心。
流血的消息飞快地传遍全城。这时许多人才害怕，纷纷回家宵禁。
公民骑兵与城市卫队，在伊斯公子的指挥下，颇有效率地去清理下一波暴乱。
伊斯公子的手下，向天空大吼伊斯公子的名字，向他报告无法控制的暴乱，而他接到下面传递的消息后，用传遍全城的声音指挥部队去增援。
效率极高，给了大家信心。
即便藏在幕后的魅魔，通过某个手段，让数千人朝天空叫伊斯公子的名字，意图靠垃圾信息冲垮伊斯公子。他也能在无数杂音之中，分辨出自己亲属的声音，继续有效地剿灭暴乱。
眼看暴乱规模与次数越来与少。
伊斯公子脸上忍不住露出微笑，自言自语道：“你拿什么和我斗？即便是皇帝来到这座城市，也要和我妥协。”
他甚至开始觉得，这是一件好事。虽然他用了许多金钱，但买到无价的威望，这次撑过以后，许多人都默认他为领头人。
“伊斯公子。”无数杂音中，响起他管家的声音，“珍娜的亲生父亲想要见你。”
“他？”
卡斯兰，自己未来的岳父，一位无能的戏精，作为商人只能算是中上，抱着亲生女儿的大腿，才有今天的地位，伊斯公子微微一笑道：“告诉他，我很高兴见到他。”
他的声音聚集成束，传到楼下的管家耳中。
“他看上去喝了许多酒。”
“没关系，他见我的确需要一些壮胆酒。”
没过多久，身为市长评议会一员，却无缘参加最近一次会议的卡斯兰，涨红了脸，一身酒气上了楼。
卡斯兰瘦瘦高高，走起路来，像是一只直立的竹节虫，随时会倒下，红色的胡须湿润，很难想象他是珍娜的亲生父亲。唯有他绿眼睛之中，才能看到有几分与珍娜相似。
他是珍娜的父亲，是珍娜的父亲。
伊斯公子一直念叨着，才克制住心中的小觑，至少也不要表露出来。
“很高兴见到你，卡斯兰先生。”
“你这小子！”卡斯兰站定，身子摇晃一下，一开口就是滚滚酒气，“别给我乱客气。”
“以后您女儿答应我之后，我们就是亲家了。”
卡斯兰手一挥道：“滚一边去，我可没答应。”
“恕我直言，卡斯兰先生。”伊斯公子说，“您无法干涉您女儿的自由恋爱，无论是从哪方面。”
“我就知道你这小子没安好心，那只魅魔小乔说得没错，你就馋我家女儿身体，从小就馋。在你小的时候，我就该用脚狠狠地踢你的屁股！把你给..给踢出我家大门。嗝！”
卡斯兰打了一个酒嗝，继续说道：“你这个拿我传家宝剑，却忘恩负义的家伙。”
“亲爱的卡斯兰先生，没有谁不知道，你装饰华丽的宝剑，不过是阿尔道那里进口的一批宝剑。论年龄，比我还年轻。”伊斯公子说，“而且我喜欢你女儿，你难道不是早知道了吗？你想和我家合作，每次登门造访一定会带小珍娜，我父母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也告诉了我。是我请求他们把我带到你家，你高兴极了。老实说，那时候我就已经能看穿你的演技，我告诉珍娜，她还不相信。”
卡斯兰被噎到，脸更红了，他一跺脚，手乱挥，指着伊斯公子吼道：
“还我女儿！你这这群土匪，把我女儿骗走，关起来，算什么东西？”
“她只是累了，需要休息，超凡者的事情你不懂，她需要精心养护。”
“我只知道，你们把我女儿拐骗走了！”卡斯兰吼着，双手抱着柱子，抬起头要敲下去道：“再不让我女儿回家，我就一头撞死在这！我女儿不会原谅你的。”
伊斯公子微微弯腰，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说：“请便，我会竭尽所能治疗你。”
卡斯兰轻轻一敲额头，觉得这大理石柱子真是够硬，让他头疼，他下不了力，见伊斯公子无动于衷，又气又恼，对他喷吼道：
“我，我告诉你小子！你别瞧不起我，你会受报应的你！你搞我生意，还直接拉人到我家乱搜东西！嗝！当我家是公厕，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不要面子了？嗝！开个会也不叫我，以为..以为市长评议会..算个什么东西？！”
伊斯公子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擦了擦喷到黄金面具上的唾沫星子，问：“还有吗？我今天心情很好，我可以听你一直骂到您女儿醒。”
卡斯兰忽然笑道：“你知道小乔做了一大批暴富药水吗？我找到了，已经偷偷拜托我可信朋友拿去分发给所有人，足足七百多支。”
即使伊斯上半张脸被面具盖住，卡斯兰依旧能从微表情感觉到，对方脸色一变。
事实上，伊斯公子的声音有些颤抖：“你..你在毁这种城市。”
“谁叫你们不把我当人看。”
“快告诉我是谁？现在阻止还有希望。”
“把我女儿放走。”
伊斯公子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做出无比艰难地决定，忽然笑了起来。
卡斯兰问：“你笑什么？”
“卡斯兰先生我刚才的演技到位吗？这才是真正的演技。”伊斯公子说，“你的好朋友，都已经和我私下说好了，我特意吩咐过，如果你拿出大量药水，他们会销毁。”
卡斯兰一下酒醒，脸以惊人速度发白说：“你，你这是在骗我。”
伊斯公子说了一个名字，说道：“他刚才还偷偷和我报告，说你悄悄联系他。”
卡斯兰气愤得一跺脚，差点真的要撞死在柱子上，说：“这狼心狗肺的玩意，我看他是唯一支持我的人。”
“这种墙头草，摇摆起来往往更快。”伊斯公子风度翩翩，“一切都在我计划之中。”
“伊斯公子，伊斯公子，不好了。”有人喊道，“有人在四处售卖高价暴富药水，引起哄抢，药水很多，一箱一箱的呢。”
伊斯公子脸真正变色：“什么？！怎么没人报告？”
“报告了，但您没有回应。”
话音刚落，他便闭上了嘴巴，不满地看着卡斯兰一眼。
刚才只顾着和卡斯兰聊天，没办法一心二用，聆听着风中的话语。
这老家伙。
卡斯兰如智者般，摸着短又整齐的红色胡须说：“这波呀，这叫聊天法，嘻嘻，如果你早答应我，就没那么多事，还有刚才我一切都是演的，年轻仔呀，这才叫演。”
伊斯公子不甘心地说：“他明明都订了契约。”
他说着说着，忍不住笑出声来，放马后炮道：“哪个心里没有赚大钱的梦….越是精妙复杂的计划，也就越容易出错，每个棋子都有自己的欲望。你以为，你年轻有为，就能当旗手，每个棋子都老老实实听你的话？太年轻，太天真了。”
“走着瞧，优势还在我手上，一群乌合之众而已。”伊斯公子不理会得意洋洋的卡斯兰，走到阳台前，对天空喊道：“第一公民骑兵大队，领队芬利汇报你的位置。”
全城都回荡着他的声音。
不一会，风中带来无数杂音。有的说第一公民骑兵大队全军覆没，有的骂他是梅毒佬….在其中却听不到自己手下熟悉的声音。
他有种不妙的预感。
下面有人喊：“谁？！”
一位身穿银色全身甲的骑兵，头戴长尾夏雷尔头盔，仰着头，马拖着过来。血已经淋湿了大半铠甲。
靠近后，伊斯才看清，那正是领队芬利，他的护喉不翼而飞，露出脖子上一道深深的伤口。
“是谁？”伊斯公子语气颤抖，“是谁杀我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