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第一百零二章 Waaaagh
“当个绿皮真开心！只恨爹妈不够绿，来世只做绿皮人！”
哥伦布，或者说是阿卡尼斯骑在自己的坐骑跳跳身上，放声高歌。
跳跳学名叫“史古戈”，是一种嘴巴张开能吞下自己的怪物，有两个小短腿，样子像是一颗肉丸，长出了一对小腿。跑起来一蹦一跳的，骑手必须抓住它上面仅存不多的毛发，才能在它颠簸的背上保持着脆弱平衡。
有趣的是，可能和中年谢顶的男人一般，“史古戈”非常在意自己不多的毛发，毛发被拽，便用力跳来跳去，张开血盆大嘴咬人。
更有趣的是，“史古戈”要是追咬人，便会愈加狂暴。
现在阿卡尼斯身下的“史古戈”可能处于一生中最狂暴的时候。它追着一大群哥布林和绿皮小子咬，绿皮们哭爹喊娘，使劲向前跑。
“汪汪！”
跳跳大吼一声，从空中落下，张开嘴巴将一头哥布林上半身咬进嘴里，左右横甩，甩到前面的绿皮群，砸倒几头绿皮，他们赶紧爬起来，四肢着地地逃。
阿卡尼斯哈哈大笑，用插着兽人大萨满的手杖，猛敲跳跳的屁股，跳跳大怒，这群绿皮跑得更快了。
“停！停！你们已经跑得更快了。”
一头蛮荒绿皮大只佬，骑着涂有红色三角状战纹的战猪，冲到阿卡尼斯身旁喊道，“老大叫俺让你们等等，老大还很满意你的强行军，赶那群小个子哥布林，跑得特别快！”
没错，阿卡尼斯在执行绿皮战将的强行军命令。众所周知，哥布林生性胆小，对战斗可不是那么感兴趣，拖拖拉拉。于是，阿卡尼斯毫不犹豫地骑着跳跳追杀他们，效果特别好，路上至少躺了六十具哥布林的尸体。
“怎么能停下？咱们得赶紧和帝国的虾米们掐场狠架咧！”阿卡尼斯对着蛮荒绿皮大只佬吼道，“掐架，掐架！”
“蘑菇吃多了。”
浑身涂着白色战纹的蛮荒绿皮大只佬，不理会这看起来疯疯癫癫的哥布林萨满。
一拍猪屁股，转身离去。
“那就停下。”阿卡尼斯抡着骨杖，给身下的跳跳头一棍，喊道：“你这跳来跳去又贪吃的玩意，快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
跳跳张口一吐，吐出一条哥布林的手臂。一阵疯癫后，跳跳不由感到疲惫，迈着脚步，在路旁边蹲下，张开大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绿皮们见到追在屁股后面的跳跳，终于安分下来，一个个迫不及待地坐下休息。几个伤员屁股有着深深的伤口，只能侧躺在地上，但没绿皮当一回事，要是人类有这伤，直接丧失战斗能力。
绿皮可真耐操。
阿卡尼斯从跳跳身上跳下来，走向自己管理的部队，约两千头绿皮，他们席地而坐，一头头累得喘气，还不忘大声吵闹，兽人小子揍更小的哥布林出气，哥布林便去找更矮的哥布林出气。
在阿卡尼斯看来，整支队伍生机勃勃，充满活力。
阿卡尼斯爬上一块大石头，扫视着这支队伍，嘴巴咧出一个笑容，“你们怪我吗？”
队伍安静下来，两头正在互殴的兽人小子停下手，看向阿卡尼斯。
忽然一道憨憨的声音传来：
“俺不怪。”
阿卡尼斯低下头，见到那头憨憨的兽人用手摸着后脑勺说：
“俺寻思，一群鼻涕精胆胆小小，要掐架都是躲在后面，见虾米的长尖尖就吓得腿软。”憨憨绿皮兽人说：“要是跑不快，咱们就和帝国的虾米们掐不起架。”
“还有你更强，你是老大，俺们都听你的。”
“俺也觉得。”
“说得对。”
绿皮们纷纷附和，一群哥布林绕在阿卡尼斯脚下的石头，转着圈圈，喊道：“老大，老大，俺们的小老大。”
阿卡尼斯一阵感动。
看看这些绿皮，是多么的单纯，多么的好玩。之前他根本不会想到，自己能骑着跳跳，追着人咬，以督促他们强行军。
但绿皮让他体验到了“绿皮式强行军”，还非常感谢自己。只有单纯想打一架，不惜性命的绿皮，才能这样。要是换人类？恐怕早就士气大降，乃至哗变。
人类是真的娇气。
阿卡尼斯眼窝一下蓄满泪水，说：
“谢谢，谢谢，我就带你们去掐一场狠架….还有，我骑跳跳追你们只是因为这样好玩，不过你们跑得也真够快的。下次我问野兽老大，要十几匹狼一起追，大家说好不好呀？”
刚才还热闹的绿皮们一下安静下来，错愕地看着石头上矮小的哥布林萨满。绕着阿卡尼斯跳舞的哥布林们，也一下楞在原地，举起的长矛放下来。
两千几头兽人一片安静，这在兽人军队里是无比罕见的，哪怕是纪律严明的黑兽人，也做不到那么安静。
忽然，阿卡尼斯身后一片褐色岩石中，跳出两头鬼祟的哥布林，他们挥着淬毒的短刀，左右劈向阿卡尼斯的脖子。
阿卡尼斯反应更快，双手不知何时握着影刃和弯刀，向后一捅，准确刺入两头哥布林的心脏里，再一抖，将身子发软的哥布林尸体丢到下面。
低头一看，这不是普通的哥布林，他们穿着黑色带斗篷斗篷，兜帽上画着一带着奸笑的弯月。
阿卡尼斯只记得他们好像叫夜哥布林，崇拜邪月。据说他们能半隐形，哪怕在战场上，上百人规模的战队，也能神出鬼没。
阿卡尼斯割下他们的头，问：“谁赞同，谁反对？”
哥布林打破了平静：“哥伦布是我永远的老大！”
“老大！”
“老大！”
“老大！”
绿皮们纷纷喊起来。
阿卡尼斯的眼角又湿润了，绿皮的政治斗争是多质朴呀，只需要证明自己最强，便毋庸置疑地能获得其余绿皮服从。哪像人类？特别是帝国，他在皇帝身边，见皇帝搞政治斗争，其复杂和麻烦，令阿卡尼斯头皮发麻。
只有质朴的种族，才有质朴的政治斗争呀。
阿卡尼斯喊：“我要带你们去和帝国打一架！”
下边的欢呼声便更大，一浪高过一浪。
这时候，不远处一群蛮荒绿皮大只佬骑着战猪而来，他们每一头都身形高大，肌肉发达，身高近两米五，普通成年人在他们面前，宛如如虾米般瘦弱。
他们身下的战猪与之相比显得小了不少，看起来有些滑稽，但没人敢嘲笑这群肌肉健硕的兽人。
在猪蹄掀起的灰尘上，飞着一头绿色的双足飞龙，这种恶地中的顶级掠食者，用爪子可以抓起一匹战马，丢进窝里吃光。但它庞大的身子，和它的主人相比，相差甚远。
一头四米多高的绿皮兽人骑在双足飞龙上，飞临阿卡尼斯头上时，像是一座绿色小丘从人头上飞过，他浑身散发的气势，连阿卡尼斯都不禁感觉到害怕，双腿有点软。
他正是这次绿潮的发起者，整个兽人大军中，最大最强的那头绿皮，名为野兽的兽人战将。
“野兽”从双足飞龙上一跃而下，高度相当于十层楼，他双脚踏在地上，“咚”的一声，地面颤抖，一阵黄尘朝四周扩散，淹没野兽庞大的身躯。
阿卡尼斯遮住眼睛，从眼缝中只见他黑色身影，朝自己走来。
“一群鼻涕精跑到最前面？”野兽走向阿卡尼斯，他身后留下一个小坑，里面印着一片不幸被踩到的哥布林尸体，“你叫什么？给俺说说。”
“阿卡…哥伦布！”阿卡尼斯赶紧改口，“我是个能召搞毛巨像的萨满。”
“好！你很绿！”野兽战将大声叫道，矮小的阿卡尼斯，浑身都被他的声音震得发抖，“俺们绿皮，越绿的，越想打架！只不过，俺寻思你..说起话来像虾米。”
阿卡尼斯心脏砰砰跳，据说野兽战将没那么蠢，想想也是，绿皮打架要是能活下便越来越大，面前这头绿皮，不知道打了多少次架才变得那么大，那么强壮，他肌肉上满是深深的疤痕。万战之身，哪有那么蠢？
阿卡尼斯想不起什么理由解释，说：“俺是绿皮！”
“好！这样讲话才不像虾米！”
野兽战将转过身，阿卡尼斯放松下来，甚至有点不敢置信，这样就过关了？他甚至幻想着，野兽战将只是虚晃一下，等自己放松警惕，这头狡诈的野兽，忽然一转身，便将手中大斧抡向自己。
但没有，他只是放下手掌大斧，抬起双手，正欲演讲。他站在阿卡尼斯的大石头前，比阿卡尼斯更高，吸引所有绿皮的目光。
阿卡尼斯一时好奇，野兽战将或者说一头大绿皮会怎么演讲？他是不是表面看起来像是头野蛮的野兽，但脑袋瓜聪明的和帝国皇帝一样，是个大大的聪明人。
“俺们绿皮最强！俺们要碾碎帝国虾米！”野兽战将喊道：“Waaaagh！”
所有绿皮一起激动地高舞着武器，有的兽人小子甚至激动得把哥布林丢向天空。
“Waaaagh！”
“Waaaaaaaagh！”
一声声音浪冲击着阿卡尼斯的胸膛，充斥他的耳膜，他胸膛在震颤，头昏目眩。
这时他意识到。自己是把人类的思维套在绿皮身上，和人类不同，绿皮不喜欢精妙的辞藻、激动人心的演讲、亲民的姿态。
你只需要够大够强，再带他们去打仗，他们便兴致冲冲地和你走。演讲也不需要什么，只需要Waaagh即可。
Waaagh这个简单的词，能表达绿皮们激动、渴望战斗的情绪，还极富传染性，不远处的绿皮们听到后，也开始大声Waaagh起来。
Waaagh声蔓延到后面，不一会漫山遍野的绿潮们都Waaaagh起来，无数声音汇集在一起，形成一股Waaaagh海啸，涌向不远处的黑曜石隘口。两边漆黑悬崖，都在颤抖，一片黑曜石从悬崖上脱落，落入翻滚的熔岩中。
阿卡尼斯双手捂住嗡嗡作响脑壳，他在空气中，见到这股Waaaagh海啸由绿色的能量所组成，汇聚成海啸。
他想起偶尔听来的传说，据说每个绿皮都有Waaaagh能量，绿皮的法术便是利用Waaaagh能量。
但接下来，他想不起更多东西。
他脑袋里只有一个声音，那便是Waaaaaagh，Waaaagh得他脑壳震动，似乎都要炸开。
阿卡尼斯跪倒在石头上，他仰着头，在空中海啸般的Waaaagh能量中，隐约见到两座山峰高的绿皮兽人。
搞毛二哥，是搞毛二哥，绿皮的神灵！
阿卡尼斯浑身一颤，没想到自己这冒牌的萨满，居然能见到绿皮的神灵。
当所有绿皮都觉得你是萨满时，冒不冒牌还重要吗？
一股冲动涌上头，阿卡尼斯很想去狠狠砸碎几个人类，啊不，是虾米的脑袋，他想打架，打一个狠架。
等他恢复清醒时，才发现周围静悄悄的。
大石头下许多绿皮在盯着他。
阿卡尼斯才发觉，不知什么时候，自己也张开嘴巴，在Waaaagh来Waaaagh去，手舞足蹈，宛如一个疯子，和普通的哥布林萨满没什么两样。
他停下脚步，恍惚下，对野兽战将说：“俺见到搞毛二哥了。”
野兽战将喷了喷鼻子，萨满总是那么神神叨叨。
阿卡尼斯觉得，身为萨满，自己应该搞点好兆头，他抬起双手，喊道：“搞毛二哥给俺启示，就像数千年那样！一头大绿皮！”
随着他疯狂喊声，空气中出现了绿色半透明的绿皮，引起绿皮们一阵惊叹。
“还有个叫西格玛的持锤大只佬！”
一拎着金色大锤的人类，同样绿油油，出现在绿皮对面。
“绿皮老大！干倒了持锤大只佬！”
空气中，绿皮一斧头干倒了持锤大只佬。
“这就是俺们绿皮的历史！”阿卡尼斯喊道，“历史将会重现！”
绿皮们欢呼雀跃，又是一阵大大的Waaagh。
阿卡尼斯开心极了，在原地一阵乱跳。
野兽战将说：“俺怎么记得，好像是那个持锤大只佬，叫什么西格玛的虾米，干倒了俺们？”
“这样吗？”
野兽战将摆手说：“算了，大家都喜欢，管它历史不历史。你干得好，俺会重重赏你。”
它也不是很笨嘛。
阿卡尼斯忽然有一股冲动，说：“其实俺不是绿皮，俺是假的，俺叫阿卡尼斯。”
“俺寻思你是绿皮。”野兽战将上下打量阿卡尼斯，转身便走。边走还边自言自语：“疯疯颠颠的小萨满。”
阿卡尼斯哈哈大笑，他在Waaaagh声中手舞足蹈。
冒牌与否重要吗？当个绿皮还真好玩。
为什么不做个绿皮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