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6.去选择
若是仔细回想，夏慕瑾是何时变得有所不同的呢。
兴许，是半年前高二的那个开学季。
“雅寒雅寒！我们班里有个很有趣的女生！”
“所以呢？”
“我可能喜欢上她了！”
“噗…！喜欢？你这家伙…你知道什么叫喜欢吗？”
“不知道呀！”
“不知道就别乱用这个词好吗…不过能让你感兴趣的女生啊…我倒是有点好奇这是何方神圣。”
“很漂亮的，很坚强的，一尘不染，想跟她交朋友，嘿嘿…真希望那孩子也能喜欢我呀。”
本来，是想当成夏慕瑾心血来潮的胡言乱语。
但她三番两次都是这么说，洛雅寒也不得不留意起这个名字。
—-林月夜。
那上次夏慕瑾说喜欢，又是什么时候呢？
那大概…
是她粘着兄长的臂膀，满眼都是微光，撒娇道出的这个词汇吧。
时隔十余年，同样的人，再次说出“喜欢”。
洛雅寒却没有寻回那年的她。
她眼里还是没有光彩。
空洞地说着喜欢，不知所谓的笑容，尽皆是要将其吞噬殆尽的欲望与扭曲。
但即便如此。
洛雅寒也想亲自看一看，这个能被夏慕瑾挂在嘴上的“林月夜”，究竟是谁。
为此，她还动用关系，以快速通道专门办了淇海一中的教师入职手续，职教夏慕瑾所在的班级，近距离观察林月夜的一举一动。
她跟夏慕瑾说，当老师只是自己的兴趣而已。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但是，她直至今天仍然记得自己幼年，第一次去夏家宅邸，见到夏慕卿第一面的时候，那个比自己更幼小的男孩，以翩翩之风谦卑的托付。
“我得出门一趟，洛姐姐，能拜托你帮我照顾一会慕瑾吗？”
当时，洛雅寒点头了。
点头了，就等于是一个承诺。
夏慕卿，只是这趟“出门”的时间长了些。
夏慕瑾已经没有哥哥了，那至少，让自己站好“姐姐”这个位置吧。
即便洛雅寒知道自己没有这个资格。
也都无所谓了。
……………………………….
林月夜能够这样讲，这对于洛雅寒来说，当然再好不过。
这正是一开始她带着林月夜来到二楼单独谈话，预期中最希望听到的结果。
但是这多少是出乎了洛雅寒的预料。
——她原本没有任何期待，并不觉得林月夜会在这件事上帮忙。
试想，夏家的事情和林月夜没有任何关系，而夏慕瑾扭曲的性格伤害到了这个可怜的孩子，所以洛雅寒分析，林月夜对于夏慕瑾即便有所同情，但恐惧应当会大于同情心，选择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想被卷进这种麻烦事，这是人之常情。
她能帮忙最好，但如果不帮，洛雅寒也支持她选择报警。
为什么要报警？
那自然是想把夏慕瑾戴着的伪装彻底捅破。
洛雅寒很清楚，夏慕瑾这样的状态没法再坚持多久了，她现在的精神已经很不正常，尤其是夏慕卿的死讯已经传到她的耳朵里，之后她会做出什么傻事都是有可能的，在这种情况下，继续自己骗自己无疑是一种极大的压力，最终的结果，只会是将她彻底压垮。
对此，就只能选择“以毒攻毒”。
将夏慕瑾性格里扭曲的一面展现给众人，彻底撕碎她自己的保护色，如此一来，她的注意力就会被迫转移到这些慌乱之中，原本的伤感自然就会被分散一些。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说白了吧，这就是拆东墙补西墙，实际上，再往后的日子里还会带给夏慕瑾更多的压力。
毕竟，夏家大小姐侵.犯一个穷苦女生的传闻要是传开了，即便别人不敢说三道四，但从此，夏慕瑾就连伪装出来的体面都会荡然无存，恐怕又会慢慢变回以前失魂落魄的样子吧。
如果能不报警，洛雅寒也不想用这种极端的办法。
但洛雅寒现在说了不算。
自始至终，洛雅寒都把这个选择权交到了林月夜的手里。
她想听听，这个被夏慕瑾选中的女孩，究竟会对此有什么不同的见解。
而当听完林月夜的讲述，洛雅寒不可谓不惊讶。
“你的意思是…她说自己想寻找活着的价值？想证明自己在活着？”
“是的，但我不好判断她说的那些话究竟哪些都走心的…毕竟她刚才的状态很混乱。”
“那我大概明白了。”
“对吧，这种事果然是很难判…呃，您说什么？”
明白了？
三言两语你就明白了？！你是天才吗！
哦对，她好像还真是天才。
“可能，是因为你点到她的‘痛处’了。”
“我没打她呀？是她打我。”
“我不是说物理意义上的打，你怎么一会聪明一会呆的，我指的是你跟夏慕瑾说的那句，‘你才是可怜人’。”
“……”
抱歉，最近被月饼传染的，这个思维惯性有点奇怪。
洛雅寒在脑海里急速构筑林月夜提供的情报，以及自己这段时间所看到的夏慕瑾的反应，就像数学公式在罗列交叠一般，一个个可能性被删去之后，最后的真相随之浮出水面。
“我就是说…你可能是无意间阴差阳错的一句话戳到她的痛点了，她不是一直在伪装成没事人吗？在她自己欺骗自己的世界里，她就是个无忧无虑的大小姐，没有经历任何苦痛。”
“但是我在这种时候说她是个可怜人…难不成…”
“大概，就是你想的这样了。”
洛雅寒无语扶住额头一阵叹气，她也没想到真相居然是如此浅显而巧合。
夏慕瑾维持精神状态的方式是自我欺骗，也就是说，她的潜意识无法接受有人指出她其实是个可怜人，就是在自己骗自己而已。
即便当时的林月夜说出那句话的本意不是这样，她只是觉得自己不需要夏慕瑾的怜悯，告诉这位大小姐她身旁的奉承阿谀并不都是真实而已。
但“可怜”这两个字听到夏慕瑾的耳朵里，可就变了味了。
可怜…？
怎么会呢…我又没有遇到过什么伤心的事情，从小衣食无忧声名显赫，当然最幸福的啊。
所以，在那段时间里，夏慕瑾追着林月夜，以“让林月夜成为宠物”为代价，向林月夜提供所有的庇护，做这么多，她就只是为了证明一件事。
——我不可怜，我什么都没有遭遇过。证据就是，我可以征服你，驾驭你的所有。
如果夏慕瑾听不到林月夜服软，那么林月夜说过的话就会跟针扎一样不断提醒夏慕瑾曾经发生的事情，这样，她还如何说服自己呢？
林月夜搞明白这前后逻辑…整个人都蒙掉了。
不会吧…
原本的林月夜，你说话的时候这嘴是开了光了吗？！说的怎么准呢！
但是…
若是从现在的视角看来。
这可能，并不是坏事。
——而是一个机会，拯救夏慕瑾的机会。
洛雅寒没有再多绕弯子，不抱期待但又有着某种不同的目光投向林月夜。
“从今往后，恐怕还需要你再坚持一段时间了。”
“我明白的…洛老师”林月夜心领神会，美眸流转，灵动到就像一只聪明的小绿茶，“我得继续装作拒绝讨厌夏慕瑾的样子，这样，她就会把注意力集中到我这里，继续尝试让我答应她的条件，而不会因为过度悲伤而崩溃。”
“你真的很聪明。”
洛雅寒连连点头，对于眼前这个女孩的认知，焕然一新。
以前看不出来啊…
林月夜居然是个如此有灵性的孩子？
是的，如果林月夜把事情捅破，直说以后不会再跟夏慕瑾来往，那么夏慕瑾的精神就只能回归到夏慕卿死去的现实那边，当那份微妙的平衡被彻底打破，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现在还能将夏慕瑾的注意力转移，保持这份平衡的方法——就只能通过林月夜了。
简单来说。
就是钓着她！
你不是说让我当宠物吗。
我就不当。
欸，但是我也不拒绝。
用自己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去逐渐填满夏慕瑾空洞的心，让她暂时无暇去顾及这些琐事。
说起来…有点像小绿茶行为，但是洛雅寒知道，其中要付出多少的风险和勇气。
“这一切，我保证，不会让你白干。”
最后，洛雅寒这话掷地有声，像是赌上了诸多的可能性与价码，在这场悲剧的最终，做最后的一搏。
“但是，这还不够…远远不够…除非…”
洛雅寒眼中灵光一闪。
天才的灵感，往往就是一瞬之间的灵光。
即便周围没有人，她也是贴附在林月夜耳边，悄悄跟她说了些什么…
随着林月夜逐渐睁大眼睛表现出惊讶，洛雅寒将手指竖在唇前，不再让她言语。
“去考虑一下我的方法，去做，我会给你足够改变你人生的回报。不做，那也是你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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