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第二百零二章 傲慢
所有愚蠢的观点，在没证明其愚蠢之前，听起来都很有道理。
例如，包括卡松大公在内的骑士们认为，野兽人已经遭到重创，这可是有历史记载支撑，卡松公国不过只是巴托骑士国中的一个公国而已，这地方野兽人再多，能多到哪里去？
所以万兽之母带领野兽人们从后路慢慢抄过来，大多数骑士都不放在心上。在他们看来，这是万兽之母残余部队，是临死一搏。
但残酷的事实，无情地将这种乐观而又傲慢的观点踩个粉碎。
周围三十多头独眼巨人，从山丘后纷纷冒出头，占据所有出口，骇人的巨眼盯着包围圈里六万巴托大军，那眼神令人不寒而栗，像是在围观火锅里的食物一样。
他们肩膀上都扛有巨石，浓密结实的皮毛上沾着落叶与泥土，巨大的蹄子每向前一步，夹杂着落叶的泥土落向地面。
卡松大公怔住了，他年轻时遵循骑士道，四处在森林里找寻强大敌人，单枪匹马杀死了头独眼巨人，证明了自己的英勇与骑士道信仰，得到巨人屠夫的称号。
但这位巨人屠夫，一辈子见过的独眼巨人加一起，都没眼前所见的多。
就连拥有魔王记忆，算得上人生经历丰富的姬玛，也没见过那么多头独眼巨人聚在一堆。
这是来吃自助餐吗？这只是一个公国而已，万兽之母是怎么搞来这么多独眼巨人，难不成都是她生的。
姬玛看向卡松大公，见他怔住。
心中莫名有股快意，叫你不听老娘的话。真是蠢，蠢蛋在这残酷世界中，终究要是被淘汰，成为强者名震天下的垫脚石。只可惜，老娘我被这颗垫脚石连累，也成为垫脚石，弱者真是可恶。
“哈。”黑骑士此时笑道：“大家真走运，前天还有人羡慕我“巨人屠夫”之号，现在“巨人屠夫”有三十八个名额。屠龙的乔治，今日要是你不英勇，一个名额都别想拿到。”
乔治没理黑骑士，他连黑骑士挑衅的话都没听到，因为他眼睛定定盯着一个多公里之外的万兽之母，她周围被她的亲生儿子们环绕。
万兽之母放下怀里长成成年的野兽人，抬起头，望向远处小成一点的乔治，脸上露出慈母的微笑。
其余骑士也恢复过来，纷纷说道：“终于来一场够硬的仗。”
“总是追着惊慌逃窜的野兽砍，不能体现对女神的热忱。”
卡松大公也微笑起来，扭过头对旁边的侍从说：“吹响撤退嚎叫，让骑士们停止追击，一场硬仗要来了。”
撤退的嚎叫声响起。
正追杀逃蹿野兽人，还准备去找轰击他们独眼巨人麻烦的骑士们，不舍地向后退。与其说是纪律严明，不如说是他们发现，许多敌人来接应溃逃的野兽人们，再追下去将是一场恶战。
骑士们正在聚拢，面对三十八头独眼巨人形成的包围圈。
步兵们回忆起前些天巨石从天而降的恐怖场景，不由得双手发抖，有的甚至发出哭声。
骑士们则哈哈大笑：“胆小的农民。”
或许是真正的骄傲，又或者是单纯地鄙夷农民，努力想表现自己比农民更高贵。
贵族骑士们谈笑风声，一个更比一个镇定。
卡松大公则在向刚才的飞马骑士问话，询问敌人的情况和数量。
情况不容乐观，敌人数量虽然没上一次多，但也不少，数万起步，许多野兽人正向路口进军，意图将巴托大军堵死在这片盆地之中。
姬玛一想就觉得棘手。
虽然要围歼一支部队，所需人数三倍起步。因为被困部队突围，只需对付一面敌军，但这里是丘陵地形，能通过的路就是那么狭窄，难以发挥数量优势。
更何况，敌人有大量的独眼巨人，巨大的身躯赋予他们战场通行能力，恐怖的力量能让他们投出马车大小的巨石杀伤远处敌人。
只要发现巴托骑士大军聚拢力量向一方突围，他们能轻易集中远程火力，支援一点，挫败其锐头。
连她感觉自己都没很大的把握能率众突围成功。
这时，卡松大公用马鞭指着万兽之母，傲慢道：
“把眼睛从臭烘烘的独眼巨人身上移开，这才是罪魁祸首，谁要是把那女人的身躯，从恶心臃肿的身子上砍下来，那么他将是卡松公国的英雄，全军的冠军勇士，湖中女神最宠爱的骑士。”
骑士们高兴地附和着。
姬玛察言观色，发现他们是真的那么想，已经懒得说话了。
这简直是半夜打灯笼上茅坑——找死。
虽然万兽之母那边，没一头独眼巨人，但看环绕在她周围强壮的野兽人，还有两百头牛头人，加上她个人实力。突破难度是所有方向最高。
否则万兽之母也不会亲率军队，堵住巴托大军后路——同时也是最大最宽的出路。
姬玛发现刚才的想法真是太乐观了，什么率众突围。这群骑士傲慢不已，能听命令突围开溜吗？看样子要全折在这，一个都别想活。
现在姬玛发觉，万兽之母并非普通的野兽人，她对骑士们的心理很是了解，将骄傲的巴托骑士心理把握得很准。
万兽之母送上一场大胜，用那些曾是巴托农民的血，滋养骑士们的傲慢之心。今天她又送上一个饵，吃下饵的骑士们快傲上天了。
我待会还是隐形，进入梦境里偷偷开溜走好了，不要和那群死人在一起。
姬玛冷冷盯着卡松大公，她决定要开溜时，为他浪费一点时间，看这位傲慢又愚蠢的骑士，是怎么死的。
“卡松大公。”
乔治看不下去，想继续进言。姬玛拉住乔治的手，也没放轻声音，说：“再多良言也劝不住蠢脑。”
可能是卡松大公戴着头盔，妨碍了听觉，反正他没什么反应。
乔治看一眼身后的步兵大军，数万的步兵乱哄哄的，在各种旗令与号角声命令下，缓慢地展开阵线，比蜗牛还慢，在接敌前摆好阵是不可能的了。
姬玛拼死过来告知侦察结果，唯一用处是给了步兵们心理准备时间，让他们死得没那么快。
可如果卡松大公此时下定决心，要在包围网上撕出一条口子的话，能有更多人跑出去活命吧。
乔治下定决心，向前走一步，大声道：
“卡松大公！现在——”
“哦，我知道了。”卡松大公笑道：“不好意思，我之前误会了你带来的宝贵情报，请允许我对你的女士表达歉意。”
姬玛抬起眼看着卡松大公，猜测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我还知道你一直遗憾，上次战斗没亲手杀死一头独眼巨人。”卡松大公说，“这样，我分配一支军队给你，你看哪边独眼巨人的人头和你有缘，你便冲过去，把拦路的一切野兽人斩杀殆尽，也是为我们掩护好后背。”
乔治眉头皱起，张口欲解释时。
姬玛一扯乔治的臂弯，踮起脚尖，在他耳边低语：
“乔治，他是在说谎对吧。”
乔治点头。
“好了，就听他的话。”姬玛低声说，“他可能比看上去的有点脑子，知道要撤退。”
乔治眼神疑惑。
姬玛能理解乔治的疑惑。
既然要撤退，那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聚集精锐部队突围呢？
但姬玛知道，有些事是不能说得太清楚。
要是卡松大公说出撤退两字，一定会被上头的骑士们以骑士道驳斥，并不听从命令。骑士道不允许临阵脱逃，对骑士们来说是莫大的耻辱——除非大家真的觉得打不过。
但在热血的骑士眼里，万兽之母？一座能行走的荣誉而已。
乔治闭上嘴巴。
卡松大公一直笑着看着这一对男女，见到姬玛把手从乔治耳边放下，便继续说：
“你想好要接受这份荣誉吗？”
乔治点头问：“你呢？”
“身为指挥官以及这片土地合法主人，我将带头冲锋。”他拔出佩剑，转过身，指向远处的万兽之母，剑柄上他夫人的发带迎风飘扬，骄傲道：“不负吉格勒斯之血。”
他祖上是随着骑士王一并开国的十二圆桌骑士之一。
卡松大公看向四周越来越多的骑士问：“诸位可愿意与我冲锋？”
周围骑士欢呼。
姬玛又踮起脚尖，生怕乔治听不懂话外音说：
“他意思是，他去拖住万兽之母。”
卡松大公此时下马，手里提着剑，走向乔治说：
“你是我最欣赏的骑士，勇敢又富有美德，可惜你不愿成为骑士领主。”
乔治说：“现在也是。”
卡松大公把自己的剑，递给乔治：“拿我的剑，暂借给你，骑士们会听从你的命令，一同争取荣誉。”
乔治接过剑柄缠有卡松夫人发带的佩剑，问：“我几时还给你？”
卡松大公笑露白齿，说：“等我们凯旋回到奎纳斯城堡，你再亲手给不迟。”
说罢，他拍拍乔治，眼睛露出一分恳求。
乔治点头说：“我会给贵妇人的。”
卡松大公又笑了，转过身，踏上马背，骑着飞马飞向万兽之母，准备组织进攻。
而乔治也转过身，与他背道而驰，用卡松大公的佩剑，去征召精锐骑士，组织突围。
黑骑士非常不满，觉得卡松大公偏心，便追上乔治，自荐参加狩猎独眼巨人大赛，要让乔治好好瞧瞧。
乔治答应了。
姬玛和乔治商讨了一下，她升空，在空中找寻最好突破的方向，准备和乔治以及他带领的骑士们一同突围。
进攻的号角声吹起。
姬玛向后望去，只见卡松大公率领着数千骑士，组成一个又一个锥形阵，正向万兽之母的军队冲锋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