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第二百三十六章 脆弱的希望
奎纳斯城，中午的阳光明媚。
广场人头涌动，人群挤满街道，几位圣堂圣武士们带着士兵们维护秩序。
乔治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上万人在看着他，目光有迷茫、有怀疑、有麻木。人群像是惊魂未定的羔羊。
乔治克制住掉头就跑的冲动，他舌头打结，呼吸沉重，他很想把夏雷尔盔上的面甲拉下，挡住众人目光。
乔治昨晚一晚都没睡好，他一直认为，自己的人生将和历史上战斗英雄一样辉煌，甚至比他们更闪耀。一直以来，圣堂也努力将他打造成圣堂之剑。
乔治和圣堂都没想到有朝一日，他要担任领袖人物。
还好，他一直以来都习惯于维持脸上淡定的表情。还好，他站得足够高下面的人看不见他的紧张，只看见他华丽的盔甲，挺拔高大的身材，正符合人们救世主的形象。
下面的市民们，无论贫穷贵贱，都没人想到。台上那大名鼎鼎的屠龙乔治，惧怕他们的目光，更甚于直面巨龙百倍。
乔治久久未语。台下的万民反倒感觉到无形的压力，自己倒渐渐安静下来，在羊群效应影响下，后面的人也闭上了嘴巴。
乔治打结的舌头终于松开，他高声道：
“我乔治很荣幸，能成为这座城市的指挥官，我在此发誓，我会竭尽全力保护这座城市，不被野兽人攻破！”
他的言辞并不激动人心，落在耳中，却重若千金。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相信他的话。
他的声音虽不高昂，却传遍整个广场以及周边街道，每位在场的人都能听到。
人们心中的恐惧少了一两分。虽然能屠龙并不等于能把这座城市从野兽人口中救出，但怎么说，总比弃城而走的骑士们好多了。
“圣堂的支援已经到来，我们会建立起秩序。只要大家恪守职责，我们有希望能坚持到兽群撤围的时候。”
“在此，我正式宣布三条戒律。”
“一、一切和战争相关的物资充公，实行配给制。”
“二、夜晚戒严，所有违法者都将被判处重刑。”
“三、所有劳动力都必须为守城服务。”
人们有些不安。
乔治说：“我发誓会尽力保证每片面包，会送到饥饿之人手上。无论高低贵贱，犯法皆受处罚。”
人们又安心下来，这反而让乔治心生愧疚。
乔治明白，人群是受他超凡能力所影响罢了。自己尚不能保证与这座城市同死，却要求这群凡人那么多….
乔治问：“明白了吗？！”
下面稀稀拉拉传来一阵声音：“明白了。”
乔治在人群中，只能感到稀薄的秩序力量，这力量源自于他建立的秩序，如此稀薄很是正常。
乔治有条不紊地来到下一环节——审判。
十余位上衣撕开，露出胸口邪神印记的邪教徒，被押了上来。自从战败消息传来，这地下教派开始发展壮大，仅仅一个虚无缥缈的活下来许诺，许多绝望的人便愿意改变信仰，加入邪教。
但这地下教派光明的未来，全毁了。因为一位教徒在街边试图拉某黑发少女入伙，动机仅仅是不想看到这位黑发美少女葬身于兽口中。
最后被端了老巢，高层干部全数上了刑台。
乔治提着双手巨剑，指着教主说道：“他信仰黑暗诸神，带领邪教们，谋划着要里应外合！”
后者张嘴试图说话，可舌头早已被割断。
乔治挥剑，一剑砍下教主的头。
第二、第三、第四….当乔治全部砍完之后。他的秩序，在邪教徒血的滋润下，于人们心中茁壮成长。
散会后，乔治要求他们把今日的事告知给所有人。
这一切都按圣堂的书面指导而来——包括把邪教徒的舌头给割下来。
接下来。
圣堂圣武士们带领士兵，拿着连夜印刷赶制的纸张，上面写着新戒律，贴满了公告栏、墙面、树身上。
圣堂支援过来的十几位圣武士，以及格里高利带来的圣堂部队，还有当地的圣堂神职人员，加在一起不过才三百人。
他们全部散开，像是一根根神经线，钻入半瘫痪的奎纳斯城里，努力控制这头巨兽，好集中所有力量从野兽人进攻中活下来。
乔治在确定他的秩序，传播到整个城市后，来到奎纳斯城的城楼上。
这里已经被改为指挥所，他身后挂着一幅精确的奎纳斯城地图。乃当地圣堂分部，连夜所绘的最新地图，上面纵线与横线将地图划为一块又一块。
乔治闭着眼睛，感受到不断有人在违背他立下的新生秩序，他挑选出最严重的几条，睁眼开口道：
“F4区，地下室有人正埋藏大量食物。”
说罢他手指点了点地图上，A4区一网格中的红瓦砖房。
他身旁的书记员连忙记下。
“A3区发生抢劫杀人案，我已标记杀人犯。”
“F2区有大量未储存食物。”
“A6区发生一起入室抢劫案，杀人犯已标记。”
在乔治另一旁，堆着各种纸张的圆桌旁。
来自白城的老牧师、监察官、流动法官们，组成的小型议会，围绕着乔治的“命令”商讨。
报出违法案件是乔治的职责与权力，但如何分配人手，如何处理，则是他们的职责。
“F区那么多违法存储食物的，是“特权区”吗？”
特权区是圣堂术语，用来称呼一座城市里当权者的居住区。
“不，正好是在“富人区”。”
“应该派些骑士去，在巴托骑士们看来，富人一个个都是肥老鼠。”
“每一队再派一位能甄别谎言的牧师或圣武士。巴托骑士们很容易上当受骗。”
没人反驳这点。
“F区应该是“贫民区”。”
“没错，杀人犯必须尽快处死，格杀勿论。”
“这事情交给民兵们去做。”
“必须派两个人监督，否则他们会用这点小权力，把贫苦人的家产搜刮个干干净净。”
经过快速地交流后，一道道命令写在纸上。副官一阵小跑，把命令传递到下面，不一会，城楼下传来一阵阵马蹄声。
两个小时后。
“案件编号A6区的负责人提出上诉，凶手是为了讨回受害人欠下的食物，而偷偷入室，后被发现挑衅，才下手杀人。他还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等着要养。”
“告诉那位年轻的圣武士，格杀勿论，并有时间让他抄一百遍：行为大于动机。”
“和他说下为什么吧，免得浇灭他一腔热情。”
“非常时机，行非常之法，如果不处死，没人会遵守秩序。”
乔治一直眺望着城外，忽然开口说道：
“G4区，库存食物大量被偷窃存储于此区。”
小型议会中的众人商议道：
“特权区！我们确保那群骑士贵族的享受和特权待遇，他们还不满足？”
“必须让他们知道违法的后果。应该召集我们手头上所有部队，把罪魁祸首逮捕归案，处以重刑。”
“不行！太不慎重，巴托骑士们很骄傲，这样做的话，可能会发生械斗冲突。我们应该让乔治带些骑士去斡旋，以骑士荣誉为名义，让对方交出罪魁祸首。”
“我去问下乔治兄弟。”
“我觉得有些不公。”
“乔治兄弟，我可以和你谈谈。”
乔治说：
“我知道，我们需要骑士阶级的力量，我们也难以承受维护公平的代价，客观上来说，一位骑士能杀死一百头劣角兽，而一位贫民却能被头劣角兽杀死。”
“一旦法律违背客观事实，那么它是不会长久的，乔治兄弟。”
“我明白，但不公还是不公。”
“别忘了，现在的秩序是为了守住城市，让更多人活下来，而不是追求人人平等。”
乔治虽然觉得这有些不公，但还是动身前去，带着十几位关系密切的骑士，赶往G4区。讨回了食物，斩首了蛊惑主人的下仆，而他的骑士主人，将戴罪立功，守城战要站在第一线，剑要见血。
也仅此而已。
到了傍晚。
乔治建立的秩序已渐渐深入人心，违法事件渐渐变少。
军队数据也统计完毕。
骑士一共有七百三十二人。农民兵有八千三百二十一人，其中五千四百二十一人是老农弓，更多详细统计需要时间和人手。
也有不少惊喜，有人发现遗忘的军械库，里面的武器能装备数千人。城里还有为数不少的配重投石机，难得的是，人手绰绰有余。
配重投石机可以立即开动，计划在次日开始校对火力。
街道上，挤满了领取食物的人。
有人骑着马不断在队伍旁巡逻，一旦见到有人头顶冒绿光——那代表着他插队，便拎着大头棍狠狠地把插队者赶走，让他回到队尾去。
拿到手分量充足的食物、井井有序的氛围，以及不断有违法分子落网的消息，都让本来惶恐不安的居民们，心里有了希望。
“我在这生活了二十年了，都没见过那么整齐的队伍。”
“我听讲，那杀人犯躲在地沟里都被揪出来，头上冒红光，亮得三条街之外都能看见。”
“我们能活下去吧。”
忧虑脸上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望着远远城墙上乔治的背影，他发自内心地说：“能，我们能撑过去。”
傍晚的阳光落在乔治脸上，他遥望着远方，一个小山般的身影缓缓赶来，是扛着石头的独眼巨人。
乔治说：“我们很难撑过去。”
旁边苍老的格里高利说教道：“乔治，记住要守住底线，不要依靠谎言。”
“嗯？”
“我想起昨天，魅魔制造了独眼巨人攻城的假象。虽然你没撒谎，但也要警惕。今天你能取信于众，是因为你长年不撒谎。”
乔治感觉更累了，敷衍地嗯一声。
第二头独眼巨人出现在夕阳下。
下边传来士兵们的笑声，他们开玩笑说，这次围城战自己吃得比以前都好，难道还怕打不过那些野兽人。
凡人的希望呀，当独眼巨人们投掷的巨石如雨般轰击着城墙，当巨石在人群中滚动，将挡路者全碾死碾伤。
乔治又想起那日突围。石头落下，骑士们像是被智障儿童在后花园里用石头砸死的甲虫一样。
到时候，这脆弱的希望将会和这城墙一样碎得一地。
正当乔治忧愁时。
魅魔姬玛从阶梯走了上来，边走边打哈欠还伸懒腰，她经过格里高利旁边，格里高利一言不发，全当姬玛不存在。
姬玛也当他不存在，亲密地抱着乔治的手，对他笑道：“亲爱的，我准备出发了。”
乔治没闲心和姬玛玩游戏，他看着姬玛笑嘻嘻的脸，心生愧疚，伸出铁手套，捏了下她的脸。
血汗和皮革混杂的味道迎面扑来，姬玛嫌弃地用手扇风问：
“干嘛？把人家的脸都弄花了。”
“对不起。”乔治说：“又让你去负责最紧要的事情。”
他做的一切、圣堂同僚们做的一切，相比姬玛一人的任务而言，真的算不上什么。
“没事。”姬玛笑道：“但你要记得这次的酬劳。”
“记得。”
“复述一遍。”
“一定要保住自己的命。”
这是乔治在面对上万人时，无法说出“我与此城共生死”的唯一原因。
“好的，我走了，再见了乔治，那边的老头也拜拜咯。”
姬玛从城墙上跃下，拍着翅膀，夕阳阳光落在她后背，她掠过排队领食物的队伍头上。所有余光注意到她的人，都不由自主地被她的超凡魅力吸引，人们纷纷抬起头，目光黏在她身上。
姬玛笑着，喊道：“大家！快对老娘我磕头，因为老娘我正为你们的小命而奋斗，哈哈哈哈。”
说罢，她苗条的身影在众人目光中消失在夕阳之中。
梦境宫殿里。
在宫殿外的草地上，姬玛喝着甜红茶，躺在躺椅上，莉安夕正努力为她按摩肩。
阿卡尼斯侧躺在桌面上，他恢复真实面目，银发绿眼半耳个子矮，手里拿着任务简报。
“准备好了吗？阿卡尼斯，我们要干票大的。”
“去兽群里偷魔王的超凡物质？真是比较无聊。”阿卡尼斯说：“我倒是想把万兽之母的胎儿偷出来，不知道能偷出多少，也不知道她会有多生气，哈哈哈。”
“我很好奇，你惹了那么仇家能活到什么时候。”
“我烂命一条，把那杂种杀了，早已经赚大了，死就死呗。”阿卡尼斯坐起来，问：“有件事你必须答应我。”
“说。”
“你有板簧卖吗？”
“板簧？”
“就是马车减振的。”阿卡尼斯说：“今天我要带个小屁孩走出希尔凡尼那个鬼地方，她跟我说，那马车要把她屁股给震坏了。”
“小屁孩？”
阿卡尼斯把事情简要和姬玛说了说。
姬玛顿时有不好的联想，她想到了自己和乔治。
她问：“你有没有考虑过这么一个情况，大白光头他复活得有点快。”
“什么有点快？”阿卡尼斯问：“他的部分魂魄被我囚禁在他遗骸里，我正要带它去死神教会去，给他们。他们会建教堂镇压住，免得它复活。没个几百年，他是复活不了的。”
“才管几百年？”
“岁月催人老，当大家们忘了教堂下镇压着什么可怕东西的时候，那些吸血鬼就可以谋划夺回遗骸。”
“短命种的悲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