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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69.放不下
洛雅寒在旋梯转角那稍稍等待了一会儿,大概故意等到两人争吵声稍微平息了点吧,就故意将楼梯踏的响了一些,这就是在提醒他们俩——有人来了。
夏家家主夏沁阳,还有家主夫人苏烁澜,听到脚步声后,没看到来者是谁,就已经条件反射般以极快的速度把脸上的愤怒都压下去,换上一副合适而端庄的神态,噤声不语。
无论是谁来,他们作为夏家的领导者,都应该成为表率,不应当把负面的情绪带给家里的人。
而当洛雅寒的身影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之中时,那种凝重的情绪才逐渐变得轻缓了些。
“雅寒啊,这么晚了还没回家?”苏烁澜双手握在身前,看到洛雅寒,心情都变好了很多,“是不是慕瑾又麻烦你做什么了,这孩子…”
“没关系的,伯母,今天慕瑾没说什么,就是请假了一天没去学校,有点让人不放心,我自己去看了看而已。”
“哎。”
这声叹气,把洛雅寒和苏烁澜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夏沁阳那边。
夏家家主经历了多少大风大浪,他是不喜欢这样唉声叹气的。
但一旦事情涉及到自己家里的事情,那就是他的软肋,总是让这个叱咤风云,在淇海市商界顶天立地的男人有种莫名的无力感。
他看向洛雅寒的目光里,多有歉意。
“孩子,最近也真的是麻烦你了。”
“麻烦?”洛雅寒摇摇头反驳道,“伯父,虽然我想说‘不必客气’,但是我觉得,我和夏慕瑾也算是朋友,现在我在您家打工,非要说起来,这也属于工作
的范畴之内,所以您言重了,这可算不上什么麻烦。”
“就是因为这样我和你伯母才觉得心里过意不去啊…哎。”
雅寒是夏家看着长大的孩子。
夏沁阳和苏烁澜,说把她看成自家孩子肯定不至于,但肯定也已经当作相当亲近的那种亲戚家的孩子来对待了。
她虽然不姓夏,但也算是半个夏家人。
苏烁澜看着洛雅寒穿着的这身女仆装,也是同样的揪心。
如鲠在喉,有些话挂在喉咙边上迟迟说不出来。
洛雅寒眉头一皱,她不太喜欢这种感觉。
“伯母,您有话直说就好,我没关系的。”
“雅寒…”
苏烁澜往前两步,用双手攥住洛雅寒天生就体温偏低而显得有些冰凉的左手。
神情中关切之意溢于言表,她真的很想听到洛雅寒的真心话。
“雅寒你告诉伯母,你现在坚持在这里工作…真的不是在勉强自己吗?”
“伯母?”
洛雅寒第一反应有些困惑,但很快就明白了对方是想说什么,问什么。
洛雅寒的表情依旧是那么波澜不惊,她先是对苏烁澜摇摇头,也没忘记礼貌地看了一眼夏沁阳,而后才慢慢开口道。
“伯父,伯母,我记得我之前应该说过的,我来夏家当女仆,只是为了积攒些工作经验,女仆长的工作很不寻常,并非只是在照顾夏慕瑾啊,还能学习一些管理常识,也能跟着您二位去见识世面,何乐而不为呢。”
“真的是这样吗…”
“……”
她的手在颤。
洛雅寒一时间也没有分清,究竟是自己的手在颤抖,还是苏烁澜的手在颤。
“那事都已经过去了…孩子,那是洛家的罪过,不是你的。”
“是啊…”夏沁阳倚着身后的墙壁,这一点上,他与妻子的看法完全相同,“洛家,那时候的当家是你的二爷爷,那个畜生已经被判了,不是也调查清楚了吗?这些事都是他自己狗急跳墙,不关你父亲的事,当然也更不关你的事,你又何必苦心于此,走不出来呢?”
“……”
耳畔的声音,都变得有些虚无缥缈。
那年的淇海商界乱局,影响一直到今天都还有着余温。
这提醒了洛雅寒。
当初破罐子破摔绑架夏慕卿的那个公司全名…叫做洛横集团。
洛横集团。
——正是洛雅寒所在的家族企业。
冰色的眼瞳变得黯淡,一种负罪感又一次浸染到纯粹冰凝的双眸。
那时候洛家的家主,是洛雅寒亲爷爷的弟弟,那时候她的父亲只是公司里的一个部门董事,有些实权,但对于公司的核心事务一概不知。
洛家在与夏家的殊死一搏里落败了。
公司上上下下都做好了清算卷铺盖的准备,谁也不会想到,平时那个看着稳重的总董事长,竟然会有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混蛋决策。
那之后发生的事情,也就不是洛雅寒愿意去回想的了。
从洛家的大小姐,沦落到被同龄人嬉笑的对象,当时就只有那对笨蛋兄妹还在以笑颜对待她。
洛雅寒记得那个笑容。
她忘不掉。
但是她时常会做噩梦,正是自己以前的家里人,将那笑容摧毁殆尽,覆灭了一切。
该死…
该死…
都该死…
“雅寒…雅寒?”
“嗯…?啊…伯母,我没事。”
“还说没事…我看你脸色很差啊,来,你在这坐一会,伯母去给你倒杯水。”
“不用…!”
“雅寒…?”
洛雅寒下意识伸手抓住苏烁澜的隔壁,阻止她去替自己倒水。
这个动作,让苏烁澜觉得一阵心疼。
孩子…
你是觉得…自己不配吗…?
这位女强人也是一声哽咽,坐在与洛雅寒并排的楼梯,将她揽在自己的肩头,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
“雅寒啊…你已经替我们家做了够多了…从慕卿走了之后,不都是你在陪着慕瑾吗?你哪里有过什么怨言啊…你听伯母的话…咱们不要再走不出来了,以前是找不到慕卿,现在慕卿他已经…我是他的妈妈,我都能坚持过来,你为什么不能呢…?”
您能坚持过来…?
可是洛雅寒满眼看到的,都是脆弱的泪光,并没有与话语相称的坚韧。
“那个恶徒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戒…现在你父亲是另起炉灶,新的洛家不是已经起势了吗…?你是洛家的大小姐,你的头脑多么聪明,你有着大好的前途…你父亲上个月让你去参加首都大学的科研项目…你为什么推掉了呢?那对你来说是多好的机会啊…孩子,别人想去,都去不了啊。”
“伯母…我…对那些不感兴趣,我没有别的…别的意思。”
“你就是放不下慕瑾啊…你就是放不下慕卿…!你非要让伯母明说吗你…!”
“……”
伯母哭了。
那么,您就放下了吗。
拿得起,放得下,那是在说自讨苦吃的人。
可那些悲哀,并不是我们愿意拿起。
又如何轻易放下呢…
放不下,是现在那个曾经天真烂漫的孩子晚上无法入眠,与她的兄长,阴阳两隔。
洛雅寒看着自己袖口的女仆装纹绣,茫然四顾。
她只有待在这里,才会觉得心安。
她只有面无表情,才不至于被哭声震碎。
姓氏为“洛”,自然不是罪过。
但只是想起他那个残缺的笑,听到她时至今日还隐隐的哭声。
——才会不由得想起,我姓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