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第二百九十九章 决心
听到帝国将军这理由,一向温柔待人的珍娜露出罕见的严肃表情,呵斥道:“将军!你这是背叛帝国吗?再说屈从纳垢不会有好下场的。”
“他一定是纳垢信徒吗?”帝国将军问:“他没撒谎,有什么证据吗?”
有谁规定,一脸上长脓包的男人,一定是纳垢信徒呢?可能是治病的后遗症,也可能是什么神奇的魔法。
但在珍娜看来,这概率小得可以忽视。
她急道:“他可能都不知道自己崇拜纳垢,都这时候了,将军——”
珍娜停顿下来,她明白了。在这种情况,要求“他是纳垢信徒”这事,得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本身就是在表达自己的立场。
她问:“为什么?”
帝国将军说罢,他摘下头盔,露出脸颊,以及脸颊上的点点黑斑,苦笑道:“连我都染病了,只是靠超凡力量硬撑,那我手下的士兵呢?”
“我估计近半是轻症患者,他们中不乏西格玛虔信徒。要把他们脖子上系上铃铛,丢进隔离区送死,我做不到。”
“他们不会骗我,他们都说很好、很有爱,至少让疫医过来不会再死人了。”
珍娜开始不敢相信,一向果决的将军,如今却如此软弱。当初下令拍板强制隔离,对逃跑病人格杀勿论的是他,是他靠着威望,压着本地士兵对家乡的人下手。
但转念一想,或许也正因如此,他才撑不下去,看看他青肿的眼袋,不知道他因良心折磨而做了多少噩梦。再看看他失望的眼神。
一场疫病,摧毁了人们对教会的信任。要是自己能治好疾病,让人民无死亡之忧,那谁愿意把希望寄托在邪神身上。
健康铃铛人们,从珍娜撑开的透明屏障两边跑过,士兵们束手旁观,冷漠地看着奔跑的人群,甚至有不少士兵加入其中。
人群在怒吼:“西格玛的走狗们杀死了我们代表!”
而西格玛主教,在这场洪流前,狼狈地逃跑。
而猎巫人,他骂着异端,带着伤口,杀出一条血路,杀到隔离区大门前,夺走钥匙,直接把一掌长的钥匙,给吞进肚子里。
愤怒的士兵和人群涌向这位愚信的人,他倒下,喊道:“西格玛呀。”
随后,被几柄长剑刺死。
他的尸体受人踩踏,他们踹、踢、砸着他尸体,辱骂着,对这位经常搞异端,把人捆在火刑架上的审判猎巫人发泄自己的愤恨。
“把我们的同胞从监狱里解救出来!”
“一起!”
人流不理会珍娜一行人,涌向隔离区大门,大门前门后的铜铃叮当声响成了一片。
到这时候,局势已经无可挽回。
珍娜看向姬玛,姬玛摘下闷热的鸦嘴面具,抱着“树枝斧枪”在那里无所事事地打哈欠,抠鼻屎。
“别这样看着我。”姬玛说:“论煽风点火鼓动情绪我在行,当要我灭火,这不是我强项,况且都到这地步,换谁都不好使。”
珍娜看向将军问:“那你打算投靠纳垢吗?”
将军摇摇头:“我决不背叛帝国。”
“姬玛!”
“啊?”
“准备好和我一起战斗吗?”
“有架就打呗。”
珍娜鹅蛋脸的绿眼睛一下坚定起来,她抬起双手,操控光线。在隔离区大门上,在阴暗灰色隔离区之中,浮现出一行红色的通用文:
“根据帝国《紧急隔离法》第三条,一切冲击隔离区行为,皆是违法,一律处死!”
没人理会,大家正用工具砸着门上锁链,另一部分人正扒下猎巫人身上的护甲,用锐利的剑刺入他胸腹,准备剖开。
下面又跳出一行赤红的字。
“倒计时:十、九…”
帝国将军有些不敢相信地问:“你要屠杀这群人?”
珍娜语气坚定:“是制裁。”
“不,你怎么能这样?在我发布《紧急隔离法》时,你是反对的。”
“情况不同了。”
帝国将军拔出了剑,姬玛将斧刃对准将军。
珍娜问道:“背叛?还是忠诚?”
这位帝国将军反倒犹豫不决,他说:“你一定是疯了。”
“要么把剑插回去,要么现在砍向我。”
珍娜抬头,看向隔离区大门上鲜红的零字,倒计时变成零已经挺久了。
但他们还在用斧头劈砍着锁链,有人从猎巫人肚子上的伤口里,抓出钥匙,高高举起血淋淋的钥匙,大喊:“找到了!”
珍娜高抬双手,嘴里念出祷文,街道上空白色光辉汇聚。
帝国将军到这时候,还不敢相信。一向温和善良的珍娜,居然真的打算杀了这群人。
他向前一步,姬玛也向前一步,她“树枝斧枪”的斧刃上,红光在闪耀。
帝国将军回头:“疯了,你们都疯了。”
灼热的光团在隔离区大门成形,一瞬间,大门前的所有人身上冒出青烟,青烟中跳出火苗,火苗迅速蔓延到全身,所有人都被灼烧。
正用斧头劈锁链的士兵、正高高举起血淋淋钥匙的人、挤在一堆挤向大门的人,都被火焰包裹。他们是如此喜悦,一时间没察觉到身上的火焰,又或者是某种错觉,时间停顿了那么一丝。
时间流动。
所有人忽然意识到,自己着了火。他们想跑,焦黑的脚却把他们绊倒在地,他们张嘴大吼,几秒后便躺在冒白烟的砖石地上,没了声息。泥泞的泥土干燥,化为尘土,飘扬起来。
灼热光团的光芒将这一切惨状盖住,并追逐着逃跑的健康铃铛人,向十字街街道中心移来。
拥挤人群根本跑不过炽热光团,那直径二十多米的光团,一下杀死了上百人,人数还在不断增加。
帝国士兵们动摇,他们看向帝国将军,看着珍娜。只要帝国将军一声令下,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攻击珍娜,阻止这场屠杀。
但帝国将军没有那魄力,他生气地脱下带羽毛的夏雷尔头盔,使劲地往地上一砸,一言不发地随着奔逃的人群离开。
帝国士兵们也一下散开,离开这里。
炽热光团一下熄灭,在滚烫的石面上留下百多具焦尸。刚才还熙熙攘攘的人群,如今正四散逃跑,隔离区大门前,一下安静了不少。
姬玛忍不住吹了一个口哨,珍娜的决定还真果决,简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身穿银袍的珍娜,默不作声,踏过她烧焦的尸体,大多数焦尸手无寸铁。她踩过冒白烟的路面,走到隔离区大门前。
一具焦尸跪在地上,一只手高高举起,拿着通红的钥匙。
那是从猎巫人咽喉里挖出的隔离区钥匙。
珍娜伸出手,抓住炽热的钥匙,插到锁孔里,用力折,生生折断,她双手冒出白光,将钥匙融化在锁孔里,再拿来几把剑,用光弄得通红发软,将大门“锁”得严严实实。
“至少在短时间,不比担心有人能开隔离区大门。”姬玛离地一米,拍着翅膀,问道:“然后你打算怎么做?”
“去军营,说服士兵们。”珍娜面无表情说:“去围剿疫医,先解决源头,要是可以,问他要治疗黑死病的办法。”
“你怀疑黑死病是纳垢手笔?”
“不然呢?”
“小说家可喜欢这种情节了。”姬玛说:“一直以来,兢兢业业救死扶伤的圣堂圣女,在知道疫医能治好黑死病后,先入为主地相信西格玛教会的通缉令,认为她是纳垢信徒。值得一提的是,在这场浩劫中,西格玛教会除了烧人还只会烧人…..”
“而圣堂圣女,再面对一大堆疫医治好的病人,认为他们都是纳垢信徒,哪怕他们自认不是纳垢信徒,你依然阻止他们解决隔离区里可怜病人,搞了个十字街大屠杀。之后,再带着士兵们,去围剿疫医。”
珍娜问:“姬玛,你是想责备我的虚伪吗?”
“不,我是提醒你世人可能会怎么评判你。相信我,大家都喜欢反转。表面正人君子,背地里却是奸诈小人。听说是邪恶异端的医生,但实际上是被冤枉的名医。这可是文学作品里,经久不衰的桥段呀。”
姬玛继续说:
“当然别人怎么看,我能不在乎,我也不在乎躺在地上的人,到底是不是无辜,死了就死呗。我在乎你,在乎你是否坚定?如果面对他人质疑,你会不会动摇?想自己会不会真的和别人说的一样,是虚伪的好人。”
毕竟你是这世上,唯二愿意和我睡觉的超凡美女呀。
“谢谢你的关心,姬玛。”珍娜看着姬玛,用之前温柔的语气说:“我下定了决心。”
姬玛说出一条隐秘的知识:“听到这句我放心了。忘了告诉你,据我所知,纳垢不仅代表着腐坏、疾病,同时也代表着新生和生命活力。”
“新生?”
“所以,你能见到纳垢的信徒表面上恶疾缠身,身子腐烂,但却非常耐揍。”姬玛说:“同时,纳垢的神术能让人看起来健康、红光满面,也是很正常的。”
珍娜暗中松口气。
“该死,马都跑光了。”姬玛对珍娜伸出手:“我带你飞去军营去吧。”
“好。”
“呼,比乔治轻多了。”
两人很快便飞到了军营。
军营在哗变的边缘,或者可以说是近半哗变,一片混乱。目睹十字街大屠杀的人,逃回来,对战友们叙说着可怕的消息。
比起疫医治好了上千位病人,更惊悚的是,发起大屠杀的居然是圣堂圣女。
情理之外,意料之中。
不少人宣称,他们早看出圣堂圣女已经疯了,从送到她手里的重病病人活下的不超过十个就能看出。有人说,她疯狂嫉妒疫医。
这些流言刚诞生不久,还没来得及传播。
珍娜来到了军营,开始了演讲。随着她演讲,军营上浮现出用光组成的文字。她声称,疫医很可能是邪神纳垢的信徒,这次黑死病,无疑是纳垢的阴谋。
治好的病人们,并非真正的健康人,他们只是表面红光满面,在死后,却露出一脸病容,身上爬有蛆虫。
她强调,自己警告了健康铃铛人们,但他们还是冲击隔离区大门。
而帝国将军,他不虔诚,有背叛帝国之心。
珍娜最后表示,只要大家还相信她,那随她一起去讨伐疫医所在的据点。
帝国士兵们面面相觑,他们思想混乱,不知道该信谁。
虽然圣女珍娜一直以来,在军中有救死扶伤的美名,但她只是强力的随军施法者。从来没指挥过军队,也没人被她指挥过。
士兵们找到丢下头盔的帝国将军,帝国将军一言不发,只是在那喝着闷酒,似乎灌下的酒液,能让他逃离这座病入膏肓的城市。
最后,有一部分军官愿意跟随珍娜,一半的士兵跟上。还有的帝国士兵对奥利城的现状失望,悄悄做了逃兵。
奥利城的帝国军队因此分裂。
剩下的帝国军队,拥护帝国将军,醉熏熏的帝国将军下令,固守奥利城码头,保持中立。
值得一提的是,追随珍娜的士兵中,包括巨剑士亨利。
这位幸运儿在出征之前,记起姬玛和他说过的话,他喝下姬玛送给他的药剂,希望这药剂能给他力量。
然后,斯卡里剑圣亨利的肠胃便有了无穷无尽地力量,将粪便尽可能地排出体外。
斯卡里剑圣亨利,不得不去蹲厕所,只能遗憾地缺席远征军。
在傍晚时分,一支由珍娜率领,由当地西格玛牧师、城外烈阳骑士团以及帝国士兵组成的远征军,向着纳垢教派的据点出发。
旗手手里举着帝国的旗帜,有气无力地喊道:“前进。”
军队排成长长一列,从奥利城城门后出发,人数才一千几人出头,并且不少人疑似染病。
珍娜骑着一匹健康的战马,到队伍最前面,她回过头,看向在夕阳之下的奥利城。
她总有不祥的预感,带走了那么多人,城里肯定防卫力量不足。加上帝国将军,根本无心维持之前的秩序。
不知道隔离区的大门能坚持多久。也不知道,还有谁会愿意送食物和水到隔离区。
珍娜用力转过头,看向前方,就如之前她奔驰在街道上,强迫自己无视路边求援的手一样。
姬玛倒是没她那么伤感,她侧坐在马背上,靠着超人的身体协调性,用笔写着小说,还开心地哼着跑调的歌。
黑发的魅魔抬起头来,对珍娜笑道:“珍娜,你看我这个故事好不好?”
她的笑容,一下让珍娜心中的郁闷,少了一些。珍娜接过姬玛递来的纸,看了看洁白纸张上的内容,轻声念出来:
“很久很久以前,在喜欢和绵羊保持不正当关系的斯提尔领,的一个镇子里,镇上闹起了鼠灾…姬玛你这是地域歧视。”
“反正又不是在斯提尔领卖书,其余十一个行省,都喜欢这刻板印象。”
珍娜继续念下去:“据说那些老鼠,站直了有一个人那么高,还会说人话。镇民们忍无可忍,集钱请了一位吹笛人……….姬玛,这不是吹笛人的故事吗?”
“原型是它,但我创新了一下。”
“接下来是不是吹笛人吹响笛子,老鼠们纷纷跑出来,之后镇民反悔不想付钱,吹笛人便带走他们的孩子?”珍娜边说,边翻页看下去:“竖日,一位高两米,宽两米,背着巨剑的吹人找上门,自称是吹笛人?!”
“继续看,他的巨剑叫笛子。”姬玛说:“挥舞起来像吹响的笛子,这个设定好吗?”
“很牵强。”珍娜不撒谎,她继续念下去:“….吹笛人跳下鼠洞,挥舞起大剑,消失在阴影中?每次他一挥剑,都有一堆鼠鼠头掉下来,每只鼠鼠死前,都会听到笛声和女声交织的交响乐?——姬玛,交响乐不是这样的。”
“哎呀,虚构作品找什么真实嘛。”
接下来的一大堆文字,像是姬玛的自嗨,她详细写了好几页,吹笛人是怎么杀死那些鼠人,砍下头,堆京观。而且还会有一段诡异音乐响起,听到的鼠人都害怕得双腿战栗,因为这代表着附近有的鼠鼠死了,而且凶手还在附近。
“看起来像是血神信徒写的,姬玛你最近是不是拜了血神了?”
姬玛撒谎道:“才没有,我哪有那么堕落。你觉得怎么样?”
珍娜很诚实地摇摇头:
“看起来,是刻意追求反印象。你用了吹笛人这广为人知的故事,却把他塑造成不会吹笛,只会挥剑杀鼠的屠夫。但是故事并不因此而精彩。”
说罢,珍娜觉得实话实说会打消姬玛的积极性,便又安慰道:“这还是初稿吧,你再改改,说不定能化腐朽为神奇。”
姬玛一脸郁闷地接回纸说:“我已经改了三遍了,还出书了。”
“出版了?”
“对,我委托影王帮我出版的。”
“影王?那个..叫阿卡尼斯的?”
“等时机成熟后,才告诉你。”
珍娜询问道:“对了,鼠人真的存在吗?”
“那当然存在。”
“我指的不是,长有鼠头的野兽人。”珍娜说:“我听说,有一种鼠人他们拥有不下于人类的智慧。”
“哦。”姬玛小声道:“那当然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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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千字,连同昨天的四千字,也算是还完了最后欠的一更。
啧,男人的承诺拖了一月零八天才完成。以后有存稿再搞男人的承诺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