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9.奇迹
和雅寒慕瑾都是老相识…是什么意思呢?
据苏烁澜所知,月夜是高一下学期才通过成绩优异转进了慕瑾所在的班级,在那之前,她们应该是完全不认识的。
短短半年多的时间,能称之为“老相识”吗…?
又或者…
“嗯?难不成啊月夜,你这意思,你和小瑾她们小学的时候见过面?”
“是的,其实…更早之前,我们就见过。”
“哇…!那还真是有缘分!什么时候的事呀?我怎么没听小瑾说起过?快来给伯母讲讲!哈哈,小时候小瑾愿意说话的小孩可不多,你们是在什么时候碰见的呢?”
“……”
月夜心下一沉,她看得见面前的母亲眼中,那已经浮现而出的动摇疑虑。
即便她还在问着话,但其实以夏家家主夫人的智慧和经验,怎么可能看不穿里边的【绝对不可能】呢。
——慕瑾小时候的生活,跟月夜小时候绝对没有交集。
一个是在城市cbd的繁华里长大,一个是在孤儿院艰苦的环境里求生。
她们所在的世界只有空间维度上可以说是同一个,说白了,完全就是“两个世界”。
她们没有可能遇到的契机,即便遇到也只会是擦肩而过,更别提什么能留下深刻印象的“老相识”。
自然,还有那突然变化的称呼。
林月夜,从来没有管雅寒叫过“雅寒姐”。
会那样喊的人…在苏烁澜的印象中,也仅有一人而已。
月夜她没有急着去一步到位。
她攥紧自己的袖口,神情里也颇有无奈。
这说话前攥起袖子的习惯动作,让苏烁澜一阵晃神,几乎忘记了呼吸。
“您没有觉得奇怪吗。”月夜的声音已经带着些哽咽了,“为什么慕瑾能走的出来,为什么遇到我之后的事情都变化那么的快,我又为什么那么在意雅寒姐的事情…”
“这…这没什么奇怪的,孩子…大家都会有心情波动很大的时候,或许…”
“那么,您觉得一个在孤儿院长大的小孩,不谙世事的学生,能陪着大企业家的千金去参加她亲生哥哥的葬礼吗…?”
“就是因为这样,你…你才不同寻常。”
“可是这段时期发生的所有事情…在您眼里,应该已经是无数个【不同寻常】的叠加了吧…”
“……”
一语中的。
已经有很多次,丈夫在家里摇头叹气,说自己想不通那个叫林月夜的孩子究竟为什么这么拼命,那些本来不该她做的事情她会去做,可能唯一的解释就是“想博一次,想讨好大家族,以此来阶级跃迁。”
这个解释其实很合理,一个被贫穷压抑到极致,被冷眼相待的女孩,甚至还有着自杀未遂的先例,那么她极其有可能会选择孤注一掷,尝试抛弃所有去换得一个不一样的人生。
在这个理论上,她所做的一切都应该是虚假的,是为了接近慕瑾的不择手段。
若是这样说起来…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如果会这样认为,那就大错特错了。
苏烁澜眼里的【不同】,可不是这种程度而已。
她不明白,为什么“虚假”能换的来真实。
慕瑾最近的欢笑,她的快乐,那份幸福,毫无疑问就是回来了。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虚假的春风,即便吹的再壮阔,难得真的能把寒冬尽散?
每回面对林月夜的时候,苏烁澜总觉得眼角发酸,想和她多说说话。
——甚至,会暂时忘记痛失亲子的哀伤。
若是虚假的蜜语甜言,真的能把人给误导到这种程度?
苏烁澜不信。
但信或不信,又有什么关系。
如果虚假真的能换来真实,那便让它假吧。
如果林月夜真的能拯救这个看似风光无限实则早就濒临崩溃的家,那就来吧。
所以她这些天都是故作“理所应当”,对其中的怪异,置之不理。
可现在,最大的怪异,明摆在了面前。
“你…为什么会哭呢?”
斜映着会客厅里窗台浸入的光斑,面前银发女孩的脸上,分明落下两行清泪。
委屈,不舍,怀念,却无半分虚假。
可在月夜的视野之中,苏烁澜的眼角明明也有泪光烁动。
就是那始终不愿意落下的泪,让漂泊无依的孩子心碎。
她用精心打扮,这些年买过最贵的衣服衣袖拭去泪珠,道出的每个音节,都让苏烁澜的世界响起闷雷。
“因为…因为您就是不愿意问我…就是不愿意跟我说…我为什么那么奇怪?我该怎么告诉您…我有多么想念您…我想家了,我不认识这里…我以前住在这的时候…这里还不是这样…”
“等等…”苏烁澜睁大双眼,手指连带着整个身体都在不自觉地轻颤。
或许是兴奋,也或许,是时光荏苒。
“那时候这里还是一片露台…我喜欢在这里摆一个凉席,然后…”
“卿儿…?”
“然后,喊您一起,给我讲个童话,慢慢的睡着…您还记得吗?唔…!”
月夜的梦里,常常会嗅到茉莉花香。
母亲喜欢喝的茶是茉莉花茶,所以每次安心下来的沉溺,都与茉莉花相关。
这次…却不是在梦中,而是在现实,又嗅到了它。
黑发扬起,单膝触地,不管不顾的女人,只是想去拥抱自己的孩子。
在月夜这抹泪痕落下的刹那,这副脆弱的身体,已经被紧紧地拥抱住了。
一如星夜下铺出的凉席,一片蚊香,两声笑言。
“母亲…”
月夜的泪滴滴答答落在她的肩膀,心中从未料想的幸福感,诉说着跨越两世的委屈。
“您…您愿意相信我吗…?我回来了…我是夏慕卿…”
“啊…欢迎回家,慕卿…”
相信与否,言语不便,就以拥抱回响。
苏烁澜曾有两个孩子,她全都失去了。
第一次,在医院里,慕瑾体弱死去,她却在孤儿院又一次遇到了她。
第二次,慕卿也走了。
世间残酷之事,对一个母亲而言,莫过于此了吧。
她焚香虔诚,拜过漫天神佛,但求一次重逢。
生亦何妨,死亦何惧,只愿在我死后,能在奈何的彼岸,和我的孩子重聚。
兴许是奈何桥太远,现世的花海铺的太深。
孩子们,都愿意踏花归来,不忍让我找的太远。
泪落了。
为了慕瑾,也为了慕卿坚守十年的泪,荡开了归途的花路。
曾经相不相信奇迹,又有什么所谓呢。
因为你们,就是我的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