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一剑
苏白已经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醒来的时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身边还有个人，然后联想起昨晚发生的记忆。
他抱着的是瑾婳，瑾婳昏昏沉沉的睡着了，眼睫毛随着呼吸而轻轻颤抖着，身后却还有人在搂着他，搂着他的那个人是沐栀，唇角好像勾着笑容，明亮温暖，也不知道是不是梦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昨晚的记忆倒是在脑袋里面有画面，苏白想着，然后轻轻捏了捏瑾婳的脸，瑾婳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然后跟他撒娇。
“困死了，再睡一会儿。”
“睡吧。”
两个人的对话却让沐栀醒了过来，下意识的松开搂着苏白的手，直到他翻身面向她，四目相对，然后苏白先笑，沐栀才红着脸别开视线。
“我，我起床了。”她说。
“好。”
然后沐栀就从床边坐了起来，雪白光滑的身子刚从被子里钻出来，让正躺在那的某人愣了愣，眼神恍恍惚惚的，然后就轻轻拉住了她的手臂。
“要不一会儿再起床？”他问。
沐栀起初还没明白他的意思，只是看着他的眼神以后，好像又懂了，小脸红扑扑的，只是却不会摇头拒绝，然后咬着嘴唇，呆呆傻傻了小半天，才小声嘀咕，“我在上面……还是你在上面……”
回答不需要用言语，行动就好，只是大概几分钟后，传来瑾婳幽怨又无奈的叫喊声。
“能不能让人睡个回笼觉啦？！”
…………………………
正午，魔源血域。
魔源血域位于魔族大殿之后，是一片足足十里的领域，这里是魔族的祖地，比寻常地方更加浓重的魔气凝聚于此，所以宗门里一些得到赏赐的弟子，会被允许来到这里修行一段时间。
同时这也是瑾婳呆的最多的地方，她以魔血修行，所以常年在这闭关，才有了如此修为，而现在，她与苏白，还有沐栀，正位于这里的最深处，魔气最为浓郁的地方，陪着沐栀突破大乘期。
大乘期是什么概念呢。
出窍期修士一人可杀几千人凡夫俗子，渡劫期修士一人可屠灭一小城，合体期修士可翻手间屠灭一国，而大乘期，则可开宗立派，成为一方之帝。
这个世界，起码明面上的大乘期也没几个，东域剑宗，剑七现在大乘期一重了应该，除此之外，东域剩下的几个宗门，还没有大乘期。
但是那些隐藏潜修起来的老祖，应该勉强是有大乘期的。
而魔族，目前也只有瑾婳，即将大乘期五重，二十五岁的大乘期五重。而沐栀也快了，只要这次破境顺利便好。
苏白在一边安静的等候着，因为他帮不上忙，但是他和瑾婳，都能感受到，整个魔源血域内的魔气都在翻涌，朝着沐栀的体内汇聚。
这些境界的划分是有意义的，所谓的合体期，是神识能力会更加强大，可以以神识灵压杀人，以念驭物，所以合体期与渡劫期不是一个概念，而大乘期，苏白没达到过，不知道，但听瑾婳说，大乘期便是初窥这个世界的规则，能够在世界的某些规则内，使用更加特殊的力量。
简单描述就是，瑾婳的能力就是空间，在整个北域之内，她要谁死，一箭之下，没人能活。
听起来好像就很厉害的样子，但是实际上瑾婳的力量是虚的，没有人家正常大乘期千年的积累，她自己预估，实际力量也就大乘二三重的样子。
……那也是纯挂b，比苏白的可狠太多了，起码他现在是这么想的。
沐栀在凝神专心突破，瑾婳示意苏白抬头看一眼天，表情有些凝重，其实尽管瑾婳不说，苏白也看见了，头顶的云层翻涌，隐隐约约有雷光闪烁。
这是整个北域都能看见的异象。
苏白手中已经捏住了非命剑，非命剑之上，还有之前剑神送他的那一道剑意，算是他的底牌之一。
空气变得似乎浓稠起来，那是汇聚的灵气，沐栀的脸色微微有些苍白，看上去并不轻松，雷云滚滚，汇聚，直到闪烁出现，成为一道宛若剑光的雷霆。
瑾婳手中出现了一把弓，通体碧红，闪烁着猩红的光泽，她的眼眸凝聚，张弓搭箭，红色的箭矢于弓弦之上凝聚，只等天雷落下的那一刻。
她感受到了一股从未感受到的威压，所以上来便是自己最强的一箭，追魂。
那道雷霆终于落下来，瑾婳的箭矢也脱手而出，箭矢带起流光绯红，与那道红色的雷霆碰撞在了一起，整个世界响起巨大的爆炸声，震耳欲聋。
苏白瞪大了眼睛……因为那道雷霆，不过也只被阻止了分毫，继续朝着沐栀劈去！
苏白手中非命剑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将那股斩情剑意脱手而出，也是一道蓝色的恢弘剑光，与滚滚雷霆触碰到一起，空气中纷飞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斩情剑意触碰到那雷霆，雷霆好像停滞了下来，与那道剑光相碰撞了十几秒钟，苏白和瑾婳都凝神看着，其实不只是他们，几乎魔源血域，整个瑾婳城的人，都抬头看见天幕上这一恢弘的场面。
但是那道雷霆……很快突破了剑光束缚，继续落下，但气势不再如同之前恢弘，显然被削弱了许多，瑾婳咬着嘴唇再一次张弓搭箭，苏白只能抬头看着，忽然有种无力感。
那是他无法触及的领域，除了借助之前斩情那一剑，他目前的修为触碰到那束针对沐栀而来的天雷，要么死，要么重伤濒死，没有第三种可能。
可时间好像忽然停滞了，苏白一愣，天幕的雷霆不再往下落，空气中星星点点的光也停止了飞舞，世界忽然变得寂静无声，他扭头看向瑾婳，瑾婳的表情定格在那，好像整个世界都定格了一样。
“没用的。”云浅的声音在苏白身后响起。
“……什么？”
“这次天道落下的是类似珉心雷之类的东西，不管瑾婳使用任何办法，她借助的终究是外力，是世界的力量，但世界的力量，本身也有天道的一部分，所以她不管做什么都没什么用。”
“刚才斩情那一剑能削弱雷霆，是因为那是剑神自己悟出来的，甚至已经不属于天道了，所以可以。”
“让沐栀自己扛吧，最多重伤突破失败而已。”
苏白的神情显得有些急迫，“那还有别的什么办法吗？”
“有啊。”云浅随口回答。
“你来。”她朝着苏白笑道。
“我来……？”苏白握紧了手中的剑。
“说不定会死哦。”
“几成概率会死？”
“两三成吧。”
“那可以试试。”苏白轻念了一句。
“你还真是奋不顾身啊。”云浅淡淡的嘲讽了一句。
苏白微微低垂着头，“不想什么都做不了。”
“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帮你。”云浅朝着苏白念道。
“什么条件？”
“先欠着，等我想想。”
云浅说完，指尖轻轻触碰到了苏白的脸颊，然后消失的无影无踪，苏白的视线里面，一切又再一次恢复原样，世界的色彩开始流动，滚滚雷霆继续落下，瑾婳的手指还勾着弓弦，而他则抬起了剑。
但这不是他的动作，苏白发现自己失去了对于身体的操控权，好像有什么在牵动着他的手抬起，随即他感受到了一股剑意。
那是他一直在悟的剑意，尤其磅礴，相对于他之前自己所悟的来比，像是溪流与大海一般。
手中的非命剑嗡嗡作响，他缓缓抬起头，眼眸锋锐。
瑾婳不由得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因为她感知到了来源于苏白身边的那股气势，尤其霸道，她说不清道不明这种感受，但身体却在瑟瑟发抖，好像下一秒便因为腿软，就匍匐在他脚下了。
……奇怪的感觉。
她看着苏白的脸，明明没有任何改变，但又好像是变了个人一样，明明苏白的脸会稍微温柔一些，现在的他看上去面无表情，无欲无求，可却有一股凌冽的气势。
“好好看，好好学，笨蛋。”
云浅的声音在他的脑袋里面响起，苏白看着自己的手抬起来，随手对着雷霆挥出了那么一剑，剑光还未脱手，便又是一剑，快到他自己都看不清，直到手腕翻转，九道剑光在空气中成型，然后直奔天雷而去。
天雷与剑光碰撞，涌现出一道耀眼的光芒，无声的一片光，但一股恢弘磅礴的剑意由苏白为中心，笼罩了整个魔源血域，所有人的眼瞳瞪大，有一股源自于灵魂深处的畏惧感。
然后屈服于这股畏惧感，单膝跪下，甚至于瑾婳都不例外。
天雷消散，雷云也不见了，像是逃窜一般，苏白恍恍惚惚的回过神来，忽然觉得有些脱力，眼前昏昏沉沉的，他往前走了一步，朝着瑾婳伸出手，把她拉了起来。
“你没事吧？”
两个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啊？，没事。”苏白摇了摇头，沐栀的突破已经到了后半段，大概马上就要完成了，苏白转过头，对着沐栀忽然恶狠狠的瞪了一眼。
“妖澜殿下，这就是我和你合作的资本。”
“你，看到了吗？”
他这么问着，妖澜没有回答，苏白再低下头，才看见自己的非命剑满身裂纹，然后一点点碎裂，化作空气中的尘埃，随风飘散。
“我剑呢？”
他怔怔的问，忽然有点想哭，但是还没来得及想，一股疲倦感涌了上来，他往前一倒，脸颊埋在一片温软，然后安心的闭上眼睛。
他昏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