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父母的七夕节
“七夕节水果礼盒特卖！小盒18，大盒68！”
莫雪遥家的水果店里，新买来的便携式喇叭正在不断的循环着父亲的录音。
所谓的水果礼盒，其实就是父亲买来的统一规格的盒子，在上面包上牛皮纸，里面则放一些精致的水果，看起来相当的丰富，实际上价格其实并不贵。
比如说，里面有葡萄、龙眼、杏子……
但实际上小盒的里面就是五颗葡萄，三颗龙眼，两枚杏子，一个苹果什么的。
大盒的贵很多，里面的东西数量当然也更多，不过总的来说，种类就是这些，没什么变化。
刚开始的时候莫雪遥还觉得吵，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
这不断循环的喊话声，就变成了一个独特的背景‘音乐’。
明明店里没有客人，但父亲却在包着一束花，用的都是一些颜色很素雅的，香味也很清新的花。
“老爸，等下你要送花上去吗？”莫雪遥用没穿鞋的小脚轻轻踩在酥糖身上，后者十分舒坦地露着肚皮，任由她的脚底摩挲。
“不送。”父亲摇了摇头。
“那你包花干嘛？”
“送你妈啊。”
“哈？”这话乍一听还以为是在骂人，莫雪遥愣了三秒钟才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
水果店开的时间也有大半年了，现在偶尔也会有人打电话来提前预定水果花篮或者一束花，然后在当天的某个时间上门取，如果近的话，父亲就会直接送过去。
平时一般是往医院送，但像这样情侣的节日，也会接到很多普通人的订单，这些基本等他们自己上门取货就可以了。
她嘟了嘟嘴，拿起一颗散掉了的龙眼在手心里把玩着：“你们都多大年纪了，还搞这种事情啊，不肉麻吗？”
“这叫浪漫，不叫肉麻好不好？”
“噫——”她故意抱着自己的身子抖了抖，仿佛是在将身上的鸡皮疙瘩给抖下来。
李婉言正在水果店边上帮忙，她和莫雪遥母亲在做油炸食品，一个人负责放，另一个人则负责用很长的筷子翻转，让它们受热均匀，然后再捞出来放到一旁沥干上面的油。
天色已经暗了，锅子里的油也更显得漆黑，就好像早餐店里那种用了一个月都没换过的油一样。
其实这是菜油，本就是这个颜色，也是去粮油店里打油时最便宜的油。
现在都流行那种金黄色的食用油，用这种黑漆麻乌而且油烟又大的菜油之人已经很少了。
“咕噜咕噜——咯嘣——”锅子里的菜油偶尔飞溅起来，母亲早已习以为常，但李婉言还是会下意识的躲开。
“好香，什么时候开饭啊——？”莫雪遥有气无力的喊道。
“就你最闲，活都不干，还想吃饭啊？”母亲没好气的说道，“饿着，还要一会儿呢！”
“啊——”莫雪遥只能将那颗龙眼拨开，塞进了嘴里。
作为水果店老板的女儿，莫雪遥反而不太喜欢吃水果。
或许是随时都有的吃，反倒不稀罕了吧？
龙眼其实就是桂圆，不过一般龙眼说的是新鲜的时候，而桂圆一般都是晒干的那种。
二者味道是不一样的。
晒干的桂圆会更甜，远不如龙眼清甜可口。
夏天的话，水果还是得吃新鲜的好。
作为最闲的一个人，莫雪遥就只要吃吃水果，揉一揉酥糖就行了。
但貌似不干活，反而觉得时间过得更慢。
这炎热的天气，待在外面让她完全没心情看书——主要是最近图书馆去习惯了，没有空调反而静不下心来了，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夏日的城市夜晚，吹来的风也并不凉快，其实天还没有完全暗下来呢，抬起头的话会发现还能看到淡蓝色的天空，仿佛天空在没有太阳了之后，仍旧在自己发光一样。
“吃晚餐了，吃晚餐了！”二十分钟后，母亲招呼了起来。
但莫雪遥却不饿了：“啊，才吃啊？我都饿得不想吃了。”
“就你花头透，爱吃不吃啊，今天晚餐可是很丰富的。”
“那叫丰盛好不好？”
“就你有文化！”母亲白了她一眼。
“纠正你一下不行啊？学会了以后你也是文化人了。”
“我是不行咯，我才上到小学两年级，后面就没上了，能有什么文化，会写字，能认字，我都感觉我挺厉害的了。”
“学无止境啊，老妈你不是老这么说我吗，结果你自己却不求上进，切，能不能起到榜样的作用啊？”
“你干嘛老和差的比，不能比点好的吗？那你妈我这么勤劳，你能向我学习一下吗？”母亲用筷柄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干嘛打我啊，万一变成白痴了你负责啊？”
“你变成植物人了我和你爸都得负责，变白痴算什么？”
“噫——好狠心的老妈。”
“哪里狠心了？”母亲捏了捏她的小脸，“脸蛋倒是软了不少，自己去盛饭，开饭了。”
“哦——”
“来，老婆，七夕节的礼物！”父亲此时也把花包好了，捧着一束花递给了母亲。
“浪费钱，要看的话店里随时都能看，包起来干嘛？”
“这是浪漫好不好，浪漫！”父亲不满地喊道，“你不是老说我不浪漫吗？这不给你浪漫一把了吗？到时候带回家，就插在花瓶里，能养个半个月到一个月的，放心吧，都是些便宜的花。”
“好哇，给我用便宜的，真有你的，阿利。”
父亲一时语塞，俩人相视一眼，同时啼笑皆非。
看来母亲也觉得自己说的话前后矛盾了。
“天底下怎么有你这种女人，合着我干什么都不行呗？”父亲调笑道，“怎么都能找出点理由来呗？”
“噢哟，这么浪漫啊？一大把年纪了还送花啊？”正说着，一个高个的男人走了进来，他的头发像是瓜皮倒扣在脑袋上一样，配合着一张三四十岁的脸，显得相当滑稽。
“乌龟，你怎么来了，要给你老婆买一束啊？”
“是啊，我来买一束花，要十八朵玫瑰，中间一朵要蓝色妖姬。”
“蓝色妖姬今天没有了，你不早说，不然我就给你留一朵了。”
“哎？咋没了呢，算了算了，那就十八朵玫瑰吧。”
“你小子比我还浪漫嘛？还送玫瑰花？还是大姑娘小伙子啊？”父亲大笑道。
“就准你浪漫不准我浪漫了哈？”被称为乌龟的男人从口袋里掏出钱包，“多少钱？”
“算你十八得了，成本价，今天都卖五块钱一朵的。”
“噶便宜（方言，这么便宜的意思）啊？给给给，直接二十块钱，不要找了好吧。”
“噢哟，那我还得感谢你啊？”
“那是，我出手多阔绰，还带小费嘞。”
“你小子还有脸说。”父亲大笑。
这是男人之间的戏谑，关系越好，开的玩笑也就越直接。
乌龟的真名莫雪遥不知道，反正身边的大人都这么喊他，她也直接叫他‘乌龟叔叔’。
他是靠近干爹家那边那条街上开棋牌室的，每天坐着就能数钱，还有不少房子出租给别人，算是这块地方的地头蛇了。
不要觉得地头蛇都是刺头，喜欢找茬，实际上他还是很好相处的。
当然也可能是父亲擅长交朋友，所以关系才能这么好。
“晚上吃什么呢？”乌龟低头问道。
包花的时间，其他人就先动筷了，很少能一起吃好晚饭的父亲也已经习惯了，这会儿又忙碌了起来。
“不知道，油炸的什么？薯片吗？”莫雪遥夹了一个被面包糠和鸡蛋裹着油炸的食物放进嘴里，‘咔嚓咔嚓’地嚼了起来。
“花瓣。”李婉言简单的回答道。
“诶？花瓣？我怎么没看到。”
“你一直在那玩怎么可能看得到？”母亲望了她一眼，“乌龟，要不要尝尝看？”
“行啊，我还没吃过油炸花瓣呢。”乌龟像是来到自己家了一样，在那个筷子篓里拿了一双筷子，夹起来就放进了嘴里。
脆得就像是薯片一样。
“什么花啊？味道还不错。”
“里面有荷花和南瓜花，我觉得荷花比较好吃。”母亲回答着，自己也夹了一块。
“七夕节吃花，这是啥习俗？”
“什么习俗，就单纯想吃了呗，都什么时代了，二零零零年了，新世纪了，还这么讲究。”母亲朝莫雪遥看了看，“对吧，遥遥？”
“就是啊。”这个观点莫雪遥还是很赞同的。
等大家吃了一半的时候，父亲才把花给包好，甚至比平时还多用了几层牛皮纸，让这束花看起来显得特别大。
“怎么样？”
“不错。”乌龟很满意，伸出一只手就要抓住底下部分，却被莫雪遥父亲给拦住了。
“等等，你得抱着，或者捧着，哪有直接拿的，那花不是很容易散架吗？”
“我他妈第一次买花，哪知道啊。”
“那你以前都送你老婆什么？”
“没那么讲究。”
“你这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莫文利戏谑道，“是不是干了什么亏心事想弥补一下啊？”
“咳，前天输了一千块钱，她在那生气到现在都不理我，我这不得找个机会表示表示啊。”
“我他妈就知道！”莫文利扬起脸斜视着乌龟，“你小子没点事儿不会给你老婆送礼物的。”
“哪有，那种纪念日什么的我还是有送的好不好，只是不送花而已，行了行了，老子走了。”
“嗯，有空多来玩。”父亲摆了摆手，目送着乌龟大摇大摆地出了门——而他也终于可以享用晚餐了，“这盘里原来是什么？”
“油炸花瓣。”
“花瓣呢？”
“吃完啦~”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