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草木灰肥
“所以，是早上摔……倒……摔跤了？……抹过药水了吗？不要伤口，伤口坏掉呀……”三花瞳珏关切地问道。
「抹过了，所以来迟了。」
“那就好……呼……”她松了口气，“你就不要干活了，和我一起吧，我照顾你呢。”
“唔……”
黄语惜有些害羞，他有心想问昨天是谁帮他换的衣服，又不好意思问出口，只能鼓着一边的腮帮子闷闷地点了点头。
“到我们女孩子这边来吧。”三花瞳珏用日语说着，抓住了他的小手，牵着他来到了女孩子这边，然后就听见了莫雪遥那卖力的喊声。
“嘿——呀——！”她找了一块空点的地方，然后高高挥起了锄头，用力砸了下去。
沉重的锄头光是它本身的重量就可以翻起不少泥土来，需要担心的反倒是别砸到自己的脚背或者小腿。
“嘿呀——！”一下接着一下，莫雪遥明明吃力得连锄头都快提不起来了，却还是逞强着，非要这么做。
好在没有伤到自己，因为第十下的时候她就已经拿不动了。
“呼……怎么这么……重啊！”她杵着锄头直喘气，忍不住爆了几句粗口，“我靠……好他妈累……”
“女孩子们可以用小锄头，就是蹲下来慢慢翻，效率低点，但不会太累。”指导员冲莫雪遥说道，将一把小锄头递了过去，“小姑娘，用这个吧。”
“呼……我知道……我只是想试试而已……”
其实，大概只是潜意识里男性的自尊在作祟而已吧。
只因为在开始的时候，李婉言十分自然地将小锄头递了过来，让她有一种被看扁了的感觉。
毕竟李婉言知道她曾经是男孩子的，就算要分发小锄头，也应该等她自己试了用不来大锄头再说嘛……
“小遥遥又在奇怪的地方较真了。”花银银悠然地说道，故意瞧了李婉言一眼，好像有察觉到什么似的。
不过事实也确实如此。
这种莫名其妙的自尊心，其实是完全没必要的嘛。
翻土看起来是个简单的活，但却能把那帮整天打篮球的男生都给累趴下。
要知道每个班里精力最旺盛的就是这帮人了。
女孩子们的工作也没轻松到哪里去，蹲久了就会腰酸背痛，而且效率也实在是低的可怜。
翻好的土里要用铲子撒上草木灰，然后再翻回去，像是拌饭似的将它们给拌匀。
虽然莫雪遥种过菜，但这种大田地里翻土，和在那个小花盆里翻土的难度可是完全无法相比的。
“呀！”三花瞳珏在翻土的时候挖到了一只蜈蚣，这只受惊了的蜈蚣竟然顺着她的小锄头想要爬到手上来，吓得她赶紧将锄头丢在了地上。
一旁斜斜地伸出一只握着小锄头的手来，飞快地将掉落在地上的蜈蚣切成了两半。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这只蜈蚣也是如此，即使都成两半了，却还是在那拖着内脏挣扎着，看起来格外恐怖和恶心。
那个小锄头又飞快地扒拉了几下，将蜈蚣斩成了好几段，让它终于是无法动弹了。
“阿里嘎多！”三花瞳珏感激地回过头，就看见那个捏着锄头的主人竟然是黄语惜，只不过他自己其实也很害怕，这会儿脑袋正转向别处，闭着眼睛还在一顿乱拍，身子微微向后仰着，好像是随时准备逃跑似的。
“小惜，谢谢。”三花瞳珏拍了一下他的身子，吓得后者浑身哆嗦了一下，差点跌坐在了地上。
“唔……”
“抱歉，没事吧？”
“嗯……”黄语惜想摸出自己的白板来，却发现它掉在地上，沾染了些许的尘土，得清理过后才能用了，所以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
他可以发出声音，但却无法真正的说出话来，只能说些‘嗯嗯、啊啊’之类的语气词。
“大伯，我们翻好土，就可以种菜了吗？”高缘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看起来没什么力气的他，体力倒是不差，算是少数还在用大锄头犁地的男生了。
其他有不少人，都拿女孩子们用的小锄头偷懒去了。
“当然不可以，要等一个星期以后，这些肥料都融合好了，才可以洒下种子。”
“种田还真是麻烦啊……”
“麻烦，而且还赚不到钱。”大伯自嘲地笑道，“现在愿意种田的年轻人越来越少了。”
“这也是当然的吧，毕竟付出和回报不成比例。”高缘理所当然地回答道，“在城市里虽然也会很累，但起码工资高嘛。”
“但如果没有人种田的话，工资再高也没有东西啊？去哪里吃？到那时候，吃的会更贵，还是得回来种田。”
“到了那时候再说吧。”高缘把自己的头发揉得像一团杂草，汗水一滴滴的从他脸上滚落，“呼……在有其他选择之前，多半是不会选择这个的。”
“唉，忘本了啊……”
“咳，这只是客观事实吧？”周勇在一旁说道，“人总是以利益为驱动的嘛，当时中国人选择种田，也是因为种田更稳定，不像游牧民族那样有了上顿没下顿啊……都是利益嘛。”
“哈哈，好啦，说不过你们这些高材生。”大伯笑道，“继续干活吧，这块田才半亩地而已。”
“半亩？感觉已经好大了啊……”
一个班的学生花了整整一个上午的时间，还没有把半亩地的土给翻完，有些人甚至下午都不想再干了，因为实在太累了。
莫雪遥倒是觉得还好，再怎么说，也比军训时有意思多了。
荒地上还有一些杂草，当然也需要全部拔除，可以将它们一并埋入地下，当做下一茬农作物的肥料。
干活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当莫雪遥已经汗流浃背的时候，午餐也送了过来。
今天比昨天要早了一个小时，看来昨天学校原本的计划应该不是吃窝窝头的。
今天的中午是杂粮馒头，有玉米的也有黑米的和小米的，每种各三个。
没有昨天的窝窝头来得结实，但好在数量多一点，再加上男生可以找女生们要她们多下来的馒头吃，这样互相补充之后，倒也够吃了。
最重要的是，今天中午是有肉的——每人一个腊鸡腿。
这玩意儿在学校食堂里很多人都吃腻了，但在这里却变成了上佳的珍品，就算是平时不喜欢吃腊鸡腿的王佳乐也一点都没浪费的吃完了。
果然，还是得要失去过了才会珍惜啊。
没有对比，学生们就不会知道自己在城里的生活条件有多么的优渥。
相比之下，指导员吃得就很一般了，他是吃自己家带来的便当，小小的铝制饭盒里就只有米饭和没有肉的梅干菜而已。
黄语惜把自己那个装在袋子里还没拿出来吃的腊鸡腿递给了他，大伯愣了愣，然后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哈哈，小姑娘，你自己吃吧，我是习惯了，你们还是得吃点肉才能长大一点。”
“噗。”王佳乐掩着自己的小嘴，忍不住笑了出声。
三花瞳珏看了看黄语惜，把自己的递给了他。
其实她对食物并不挑剔，所以并非是不喜欢吃才给他的。
只是觉得再怎么像女孩子，毕竟也是男孩子，吃的肯定是要比女孩子更多一点的。
而她的食量不大，吃点一个馒头就差不多饱了。
“唔……？”
“你吃啦。”
“……嗯……”
“或者一人一半？”三花瞳珏忽然想出了个折中的法子。
“唔……？”黄语惜似乎在思考该怎么把腊鸡腿分成两半。
二人这会儿已经走远了，只剩下大伯一个人拿着腊鸡腿，不知道该不该吃。
他吞了口唾沫，最终还是选择拿起鸡腿啃了起来。
“我吃一口，你吃一口，怎么样？”三花瞳珏有些兴奋地压低了声音，她故意带着黄语惜到了一个有石头遮挡着的角落里，这样他们就可以好好享受独处的时光了。
“……！”黄语惜满脸通红地摇了摇头，但三花瞳珏却已经这么决定了，然后咬下了一小口腊鸡腿，细嚼慢咽着将鸡腿递了回去，“吃嘛，我不介意的啦。”
“姆……”他那涨红的小脸犹豫了许久，还是在鸡腿的背面咬了一小口，尽量不和三花瞳珏的牙印碰在一起。
但吃到后面，肉越来越少，就不可避免会碰到她咬过的地方。
而三花瞳珏此时已经吃完了，正饶有兴致地看着黄语惜吃着剩下的鸡腿。
此时的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怕人的小奶猫，吃一口就抬起头看她一眼。
其实二人都没有在对方吃过的地方下口，所以最后这鸡腿虽然还剩下一点肉，但却只能扔掉了。
当然，黄语惜如果愿意吃的话，也是可以的……
三花瞳珏是抱着这种期待的。
但最终他还是没好意思继续吃完，有些遗憾地丢给了那只过来蹭骨头吃的大黄狗。
“呐。”一块干净的，带着些许香味的湿巾纸递到了他面前，手的主人对他微笑着，这弥漫着秋色的乡村田野，在她面前都一下子变得黯然失色了。
他小心翼翼地接过纸巾擦了擦嘴，而坐在他身旁的三花瞳珏则悄悄用手指戳了戳他的手背，然后将手掌放在了上面。
黄语惜的脸红得已经快要滴出水来了，他微垂着脑袋，良久都没有动弹一下，就像是害羞到大脑宕机了一样。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