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一头大水牛
午时的艳阳时隐时现，就像在和地上的人民玩着捉迷藏。
午餐已经被小推车送了过来，今天中午的菜和之前一样，只是主食由窝窝头换成了年糕。
莫雪遥坐在李婉言身旁，捧着年糕小口小口地吃着，看到不远处那头水牛正被养牛人缓缓地牵了过来。
再近些才发现，其实绳子就挂在水牛身上，根本没有被牵着，它只是自己跟在养牛人的身后而已。
大型动物的身上总会有一股腥臊味，毕竟它们不可能像人类一样整天洗澡，但它们吃得多，排泄得也多，长此以往，难免会有臭味。
正在吃饭的学生们纷纷远离了它，只有少数几个不知道是鼻子有问题还是说并不介意的学生围了上去。
花银银两三口吃完了年糕，就十分新奇地凑了过去，站在不远处看着水牛。
莫雪遥见她过去了，也有些心痒痒的，把半块年糕给李婉言保管，自己也跟着跑了过去。
刚才过来的时候，水牛已经在河里稍微洗了个澡，将身上的黄泥冲刷干净了，在正午的阳光下一晒，也很快就干了，这会儿正在轻轻晃动着那条如鞭子一般的尾巴，看起来格外悠闲。
大伯迎了上去，用学生们几乎听不懂的方言和养牛人聊了几句，然后转过头来，用普通话笑着说道：“来吧，你们可以近些看看，但动作不能太大，也不要太用力，一般来说水牛都是很温顺的，就怕万一它恼火了。”
学生们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敢走过去。
虽说对面是一头食草动物，可那么大的体型，还是让人有些畏惧的。
杨言开是第一个走过去的，大概是在乡下生活很久的缘故吧，他对水牛并不害怕，不过动作还是十分的小心。
“放心，我家水牛很乖。”养牛人咧开嘴笑着，拍了拍水牛的脑袋，后者那两只大耳朵灵活地抖了抖，又低垂下头去。
杨言开先是轻轻摸了摸它的背脊，然后又摸了摸它的脑袋。
水牛直直地盯着他看，眼神里并没有敌意或者好奇，而是十分的清澈，就像是一位能够看懂人心的赤子一般。
狗和猫一般都是不敢和人对视的，如果敢，那么就代表着它们有攻击的意图了。
而牛则不同，它和人的对视反倒更像是人和人之间的对视，平静而温和，仿佛在等着你开口说话，而它则侧耳倾听。
“我老家也有水牛，不过我家没养过。”杨言开轻轻摸了摸水牛的下巴，后者十分配合地将脑袋抬了起来，微眯的眼睛似乎在表达自己此时的愉悦。
有人带了头，其他学生也就不怕了，纷纷围了上去。
莫雪遥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牛背，发现看似光滑的皮上，其实有很多长长的毛，只不过并不蓬松，有点像是人的头发，都很服帖地趴在牛皮上。
它的皮也比她想象中的厚实多了——又硬又坚韧。
“啪。”水牛的尾巴甩了甩自己刚才被摸过的地方，或许对它来说，这种感觉就像是被蚊子咬了一样，所以本能地这样去驱赶。
“乖乖乖。”花银银伸手想挠水牛的脸颊，但后者却一直抬起头来，想用舌头舔她的手。
粗糙的牛舌‘啪嗒啪嗒’地舔着她的手掌，让她痒得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
水牛似乎站得累了，干脆趴在了地上，任由学生们随意抚摸，它对此似乎都毫不介意。
“小遥遥~！”花银银抬着一只湿漉漉的左手跑了过来，吓得莫雪遥往后退了好几步。
“干嘛啊你？”
“看，这只手被舔过了！”
“所以离我远点啊……好臭。”
“噫，真的吗？”
“你自己闻不到吗？”
“唔……我闻闻……”花银银将手掌放在面前嗅了嗅，然后整张小脸都皱成了一团，“噫，一股青草发酵后的味道。”
“快去洗手啊……”莫雪遥无奈地摇了摇头。
有更多吃完饭的学生过来看水牛，莫雪遥就退到了一旁，反正摸了几下也算是过瘾了嘛。
关键是牛身边的味道是真的重，不是养牛的人，实在是没法习惯站在它的身旁。
后面的时候，养牛人还给学生们示范了一下怎么样用牛耕田的。
那铁质的大犁耙就挂在牛的身后，由养牛人抓着，免得它翻掉，然后再抓着绳子，轻轻一拍牛背，它就很聪明地自己动了起来。
和想象中的不同，水牛犁地的样子相当轻松，那沉重的铁犁耙对于它来说就像是塑料做的一样轻巧。
它的速度很慢，一步一步悠闲地往前走，走的都是直线，不会歪到旁边的地方去。
“如果有小牛的话，大牛还会教小牛耕田，所以只要小牛是跟着大牛长大的，一般都是会耕地的。”大伯在一旁说道，“别看牛犁地那么轻松，那玩意儿可是重得很哩！”
莫雪遥看着水牛从自己身旁走过，忍不住问道：“大伯，那个犁耙有多重？”
“一两百斤吧。”
意思就是最起码也有个一百斤。
要知道一百斤的大米都已经是很大一袋了，普通人想拖着一百斤的大米走都不容易，更别说是这么一个更加沉重的大铁块了。
而且在犁地的时候，还有泥土带来的阻力，万一碰到什么石头挡路时，就更加费劲了。
然而对于水牛来说，这些都不成问题，它只是非常普通的走过去又走过来而已。
无论是碎石子还是大石块，都被轻松地从土里翻出来，堆在一旁。
在没有机器的那个年代，一头耕牛就可以让种田的效率提升很多倍了。
“这头牛几岁了呀？”花银银问道。
“已经有八九年了吧。”大伯思索了一会儿后才回答道，“再干个两三年应该就干不动咯。”
“老了会怎么办？”莫雪遥担忧地问道。
“我们这一般不吃耕牛，老了就让它带小牛，没事的时候就放山上吃吃草，让它养老。”
“那还挺好的。”她松了口气。
“哈，牛是通人性的，你要杀它的时候，它还会下跪哩！所以我们这儿一般是不杀老牛的，实在没钱了也就是把老牛卖掉，但肯定不会自己杀。”
而卖掉了的结局是什么，莫雪遥不用问也可以猜得到。
其实大伯说得算是比较委婉了，农村里又哪有不缺钱的人家呢。
老了不能干活后，这些牛多半都会被卖掉，而不是留着养老。
唯一的良心大概就是不忍自己来当那个刽子手而已吧。
“现在的牛少了，家庭条件也越来越好了，养得时间久的老牛一般都不会卖了。”养牛人笑道，“老了也可以牵出去背些货，赶集的时候方便，再说了，这儿女不在身边，有头牛陪着也是挺不错的。”
水牛来回耕了几遍，给不少从未见过水牛的学生们展现了一下以前的农村风貌。
然后养牛人就又牵着它往下一个班走去了。
后面是一班，过了之后，它今天的工作就结束了。
“好了，吃完饭的同学，来干活！我们今天早点干完，早点休息！接下来得撒种子咯！”大伯大声喊着，又唱起了干活时的号子，恍惚间，让莫雪遥感觉仿佛穿越到了一百年前。
学生们不再偷懒，总算是在傍晚到来时将今天的任务给完成了。
播种之后男生还去挑了水来浇灌。
虽然很累，但看到这一块块被划分好的农田，还是让人感到了一种满满的成就感。
此时莫雪遥就已经无比期盼它们长大后的样子了，恨不得一夜起来，种下去的食物就可以收了……
吃晚餐的时间还没到，学生们就各自散去自由活动了。
现在是四点多一点，学校安排的午餐时间是五点钟。
休息一个小时也好，毕竟刚干完活是没什么食欲吃东西的。
“呼，我全身都是汗了。”王佳乐用手扇了扇风，细密的汗珠从她的脸颊上流下，“我去洗个澡再下来吃晚饭。”
“现在洗了，等下吃过了不还得洗嘛？”莫雪遥虽然也觉得不太舒服，但还是想撑到吃过晚饭之后。
反正让风一吹，把汗吹干了，也就没太大感觉了。
“不行，实在受不了啦，大不了再洗一个嘛。”王佳乐用力摇了摇头。
“我也要去洗！”墨竹莜跟了过去。
其实不只是女生，男生也有几个忍不了浑身汗味跑去楼上洗澡的。
不过男生洗澡可比女生方便多了，最起码头发容易干。
其实对于男生而言，说是洗澡，准确而言应该是冲凉才对。
“那……我也去洗一个。”莫雪遥忍不住嘟嚷道，她想早点洗，主要是可以尽快把衣服洗了晾晒起来，等下如果干活后又出汗了，那就再冲个澡不换衣服好了。
反正也只是会出一点汗，但不会把衣服弄脏的。
“呀，我要和小遥遥一起！”这种热闹，花银银当然不会错过。
大家就都快步朝着公寓的方向走去。
之前见到的那头大水牛正站在路中间低头吃着杂草，挡住了她们。
“怎么过去诶？”
“绕过去？”
“它会让路嘛？”
就在大家讨论着该怎么过去的时候，大水牛抬头看了她们一眼，然后像个人一样，十分绅士地让到了一旁，踩在了边上的农田里。
“哇，她会让路诶！”花银银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兴奋。
牛……确实是一种挺聪明的动物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