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一章 一首国际歌
降临的夜幕之中，自带着一股冷意，风吹着莫雪遥打了个喷嚏，才让众人回过神来。
这里已经不是天台，而是大会堂的后台门口。
李婉言顺手关上了旁边的窗，径直往里走去。
作为主持人的她，得早些上台才行。
墨竹莜看向了王佳乐，王佳乐看向了雪先生，雪先生看向了莫雪遥，而最终，莫雪遥看向了花银银。
“咳嗯—— ！终于要开始了吗？”花银银重重地咳嗽了一声，“都已经练习那么多次了，这次一定要拿到冠军！否则之前的努力都白费啦！”
“……和别的班比起来，我们练习的次数根本不多吧……”莫雪遥有些心里没底。
好在大家还有许多时间可以准备——相对其他班级而言。
这一次的演奏是从后往前排的，也就是说第一个上台的是高二七班，最后一个则是高二一班。
排在倒数第二的高二二班，就属于压轴的那一个。
大会堂的后台是很大的，里面分为了许多个更衣室，而更衣室里摆着桌子，也能当会议室来用。
二班就待在自己的会议室里，将各自的乐器摆放在四周。
莫雪遥用的是秋易特意借给她的黑红色加长电子琴，在这次演出之前，她也就是练习了一个星期而已，虽然说不上手生，但心中还是有些忐忑。
更衣室里有一台彩色的小电视机，正在用校内电台实时转播着舞台上的情况。
“七班上台了！”虽然是别的班，但墨竹莜看起来却还是有些激动的样子，“他们看起来好镇静……”
“我们上台的时候可别紧张啊。”莫雪遥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白天时，最紧张的是花银银，但现在，最紧张的反倒是她了。
“别说了别说了……再说下去我都要紧张起来了……”虽然没有坐在架子鼓前，但墨竹莜还是紧捏着手中的架子鼓，相比莫雪遥的紧张，她更多的还是期待——有着那么几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期待。
七班用的是学校的音响，线连得很长，一直连到后台，然后再通过全校广播放送出去，即使不在大会堂里，也依旧能听到他们的演奏声。
这一次七班一共上来了三人，打扮得像是天桥卖艺组合。
一个男生拿着唢呐，另一个则抱着二胡——他还特意戴了副圆形的黑色墨镜，惹得台下的同学们一阵哄笑。
最后的那个壮实的男生是扛着一个红色大鼓进来的，将它放在台上时，还能听到一声明显的震动。
每个班级需要演奏三首，曲目自选，也可以自创。
不过七班的这三位同学似乎并没有自创歌曲，刚一坐下，就拉起了一手略带着些许哀伤的二泉映月。
“感觉好像技术不到家诶？不够悲伤？”莫雪遥分了些心，小声地问道，目光挪向了花银银那边。
“嗯……确实和一般的有点不一样，不过我听说原版的二泉映月本就不是那么半死不活的感觉，应该是像这样，带点豁达的味道吧。”花银银轻抚着自己怀里的琵琶，也跟着轻轻拨弄了起来。
这毕竟是个乐队，当然不能只是二胡演奏，随后，身后的鼓声也响了起来，接着就是唢呐声大躁。
唢呐和二胡的搭配，本应该是悲上加悲，但不知为何却反倒显出几分滑稽的色彩来了。
身后的鼓点声好像也不大相衬，因而让更多的观众哄笑起来。
偏偏他们的表情还极为认真，这种台上和台下的强烈反差，似乎让许多人都觉得更加可笑了。
莫雪遥却没能笑出来，只是觉得这场面着实有些怪异，观众和演奏者，仿佛身处于两个世界似的。
二泉映月结束后，就是一首相对没那么‘悲伤’的高山流水。
这次二胡和唢呐配合得还不错，但鼓声却仍旧让人感觉有点怪怪的。
大抵是因为多数人觉得高山流水应是高雅的曲子，就算用唢呐和二胡来演奏，也不应当有个打鼓的夹杂在其中。
这就仿佛两个穿着华贵的舞女在跳舞时，忽然闯进了一个光着膀子的壮汉——还穿着条破布似的裤子。
看这观众的反应，以及确实存在的违和感，莫雪遥顿时感觉心中有了底。
最起码雪音乐队在演奏熟练的曲子时，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不像他们这个，在一开始就没有配合好。
台上的人显然也注意到了台下观众的笑，这笑显然不是赞赏，而是带着几分奚落和讥讽的。
哪怕很多坐在位置上的人并不懂乐器，但这也不妨碍他们对台上的人进行嘲笑。
原本坐着拉二胡的，缓缓站了起来，看了一眼旁边一直站着吹唢呐的。
说来也搞笑，这场面就像是瞎子突然复明了似的……
乐声已经停下，显得台下的哄笑声很响，台上的三人都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就像是用上了全身的力气一般演奏了起来。
一直摆在前面没能用到的话筒，也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起来——”
这个词刚蹦出来的时候，莫雪遥还愣了愣，她以为七班的乐队没有再练习过别的曲子，所以最后一首才打算用国歌的。
她甚至觉得这算是‘凑数’的，毕竟国歌谁都会唱，演奏起来也要简单许多。
“唔……国际歌！”墨竹莜用力咬了一下嘴唇，惊讶地大喊道。
“诶？对哦，是国际歌啊……”莫雪遥一拍脑门，想起这首歌在初中时曾经学过。
不过当时的音乐课总是被主课占去，上课的时候也基本是在写主课的作业，就算去音乐教室上课了，也基本处于走神的状态，随便附和着其他人唱上两句便算是完事儿了。
“国际歌吗？难怪那么耳熟……”王佳乐呆呆地点了点头，“不过……好像平时没怎么听过。”
大脑袋的小彩电里，舞台上的三人继续演唱着。
准确的说，应该其实是只有拉二胡的能开口唱出声。
他的声音意外的清亮，在唱这首歌的时候，还带着几分高亢。
“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要为真理而斗争！”
“噗！”王佳乐忍不住笑出了声，掩着嘴一抖一抖的。
莫雪遥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奇怪地问道：“笑什么？”
“用唢呐演还有二胡演奏，好奇怪呀！”
“还、还好吧……”
而大会堂里，大部分的学生却并没有感觉到这首歌的沉重，只是觉得滑稽翻了三倍，简直达到了滑稽的巅峰。
笑声、交头接耳声、高谈阔论声……不绝于耳。
如果不是坐在最前排，恐怕都听不清唱了些什么。
副校长重重地咳嗽了几声，不满地向身旁的教导主任抱怨：“现在的学生啊，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一点思想觉悟都没有！”
“是的。”银铃赞同地点了点头，难得附和地不勉强。
其实也有一些人在认真地，默默地跟着唱，可一旦被发现，就会被自己身旁的同学无情嘲笑，讽刺他是个老古董什么的。
本应该是情绪最高亢的时候，但这首歌最终却以混乱落幕了。
“舞台那边好吵。”莫雪遥揉了揉耳朵，感到有一种莫名的落寞。
“等长大以后，现在笑着的那些人中有不少，就会跟着唱这首歌了。”雪先生似乎看出了她为什么心里不太舒服，便轻笑着说道，“他们现在觉得这首歌有多么可笑，以后就会觉得自己有多么可笑。”
“咳，没那么夸张吧？”莫雪遥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下情绪，像是生怕成为被嘲讽的对象一样，故作平静地反问道。
人总是要合群的，她也是如此——虽然有时候就连自己都无法察觉。
“唔！我明白啦！”王佳乐忽然一拍手掌，“七班这次是搞笑演出嘛，他们就是为了逗乐别人的，这也算是一种演出风格吧？对不对？”
墨竹莜眨了眨眼睛，想要反驳她，但看到她那天真的双眼后，忽然又说不出话来了。
因为她好像还真是那么以为的。
更衣室里，一时间陷入了沉默之中。
“小遥遥！我好紧张呀！快让我抱一下大腿啦！安抚一下我的心情！”花银银打破了沉默，夸张地抱住了莫雪遥的大腿，用小脸使劲蹭着。
“噫，银银这哪里看得出是紧张的样子嘛！”不知道刚才为什么大家会沉默的王佳乐抓紧了机会揶揄道，让气氛重新变得活跃了起来。
“我看呐，银银就是找借口这么做而已嘛，她之前上台表演的时候都一点也不紧张，更别说是这种擅长的领域了呀！”
“就是就是，喂喂，别把口水蹭在我的大腿上啊！”莫雪遥一边推着花银银的小脸，一边大嚷道，电视里的演出，完全沦为了背景音乐。
等大家嬉闹过后，都已经轮到三班了。
“咚咚。”房门被随之敲响，李婉言安静地站在门口，目光从大家的脸上一个一个地扫过，最后才落在莫雪遥身上，“下一个就是你们了，准备好了吗。”
“绝对——没有问题！”花银银看了一眼大家，然后第一个从椅子上窜了起来，“出——发！！”
“冲啊！”莫雪遥露出了一副要上战场的表情。
墨竹莜费劲地提着架子鼓的箱子，在后面摇摇晃晃地跟着：“啊喂，等等我呀！！”
然而就只有雪先生停了下来，接过了她手中的箱子，跟着其他人朝前走去。
李婉言从另一边上了舞台，很快，就听到了她的主持声。
“在纷飞的雪花中，聆听最美妙的音乐，接下来请欣赏高二二班——雪音乐队为我们带来的演奏。”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