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黄正阳的无聊假期
杭州的大年初二是阴天。
旁边一圈的城市都下雪了，就这里没下，总让人有一种被排除在外了的失落感。
街道上还有不少没被扫掉的烟花爆竹碎屑，虽然有少部分环卫工人已经在工作了，但终究不如平时的多，而工作量又大，所以进度格外的慢。
但不扫掉也好，仿佛这样就可以让新年过得更慢一些似的。
黄正阳懒洋洋地躺在家中，太阳一直躲在云层里没出来，他也有点懒得起床。
“小惜，中午要吃什么？”这一觉睡得太久，反而让他的脑子有些糊里糊涂的了，他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把手伸出被褥，往旁边拍了拍——往常的这个时候，应该是会拍到他脑袋的，但这会儿却是拍了个空。
他这才想起，这段时间都是他一人在家。
难怪家里显得这么安静和空旷。
黄语惜虽然不会说话，但平时在家里，多少也是会发出点声音来的。
对于他而言，那不叫噪音，而是生活该有的ＢＧＭ。
“啊呃——”如果黄语惜在家，那他肯定会起来做饭，但一人时，没有了需要背负的责任，整个人反倒就慵懒了起来。
他在床上扭得像条蜈蚣，好半天才爬了起来。
弟弟不在身边的日子，好像整个人都提不起劲来。
黄正阳随便的洗漱了一番，胡子也懒得刮，就坐在了沙发前，打开电视机看了看。
电视频道里到处都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春晚节目。
有央视春晚的重播，也有地方台的春晚，还有奇奇怪怪小电视台的简陋春晚……
电视剧也有，但多是一些已经重播过无数次，主题曲都已经听腻了的那种。
黄正阳双目无神地看了一会儿电视，至于里面到底放了些什么，他根本就没有听进去。
肚子倒是‘咕咕’地叫了起来。
“出去吃吧！”他一屁股站起身来，顺手揣上钥匙离开了家。
然而大年初二，又有什么早餐店是开门的呢？
他在家附近绕了一圈，愣是没看到一家店开门，于是就又漫无目的地走了很长一段路，所看到最多的，反倒是那些出来放鞭炮的小屁孩儿们。
空旷的马路现在就好像是他们自己的家，想怎么走就怎么走，甚至有胆大的，直接躺在了马路中间。
至于那些红绿灯……他们要是会遵守才有鬼了。
所以这才衬得严格遵守交通规则，双目无神走着的黄正阳，像是个游戏里的ＮＰＣ，在按照既定的路线前行。
不知觉间，就走到了一家大超市外。
相对空旷的城市而言，这广场已经算是热闹了，偶尔有些大妈从里面拎着袋子走出来，看来今天这家大超市还是做生意的。
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会感觉到大超市的好来。
黄正阳就去里面买了一大袋的面包——准备到时候塞冰箱里，之后几天就可以不用做饭了。
不过这个天气，丢冰箱和放外面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而他现在也不想回去，散漫地找到了一座公园，随便找了个相对干净的椅子坐了下来。
现在的他，就差把‘无聊’这两个字给写在脸上了。
“咻——啪！”不要误会，不是烟花的声音，而是一个从远处飞来的篮球。
它就这么直愣愣地砸在了黄正阳的脸上，他的表情抽．搐了一下，然后故作淡定地将‘黏在’脸皮上，已经变成平板一块的面包给扯了下来，上面那篮球的印子非常明显……
“大叔，不好意思啊……”一个温润的声音轻轻响起，大概一米七的白净少年站在他面前道着歉，“不是故意的……刚才在那打篮球呢……”
“篮球？”黄正阳这才发现，这所谓的‘公园’，竟然是一个篮球场，只不过旁边绿化做得比较好，椅子也很多，才让他误以为是走进了公园里。
“对……呃，你没事吧？”
“……没事。”黄正阳摸了摸自己的脸皮，除了有点痛以及脏了点之外，并没有造成任何损伤——鼻梁骨也稍微有点痛，但稍微揉一揉也就好了。
“抱歉啊，要不您去旁边那张椅子上吃？那里前面有一个花坛挡着，可能会好一点。”
“哦——”黄正阳木讷地站了起来，拖长了声音走到了他指着的那个椅子上坐下。
“等下，大叔！你的面包！”长相和气质都很阳光的大男孩儿赶忙拎着一大袋东西跑了过来。
“哦，谢谢。”黄正阳点了点头，心中却在想，自己弟弟长大了的话……如果他能继续发育的话，是不是也会长到这么高？
毕竟黄正阳自己都有一米七多了，他长到一米七也不算奇怪。
从可爱变成清秀爽朗的大男孩，那样也就不用什么事都得他这个哥哥来照顾了。
“啊……也不知道小惜在日本那边过得怎么样？听说那边乱七八糟的礼节还挺多的，不知道他习不习惯呢？”
黄正阳心不在焉地想着，又啃了一口面包，差点把自己的手指给咬到。
几个少年又打起了篮球，不过他们是三个人，所以打起来总有点各自为战的味道，没有什么配合。
吃完面包的黄正阳，总算是感觉精神了不少：“喂——你们打篮球还差人吗？”
“还差一个，大叔快来！”
“别叫我大叔啊，我还没三十岁呢！哈，你们是高中生吧？我和你们差的也不算很多吧！”黄正阳用力舒展了一下身子，振作精神跑到了篮球场里，“我中学的时候，打球那可不是一般的厉害哈。”
“是吗，那大叔来试试呗！”
“来啊，我和谁一队？”黄正阳的目光落在了刚才过来捡球的大男孩儿脸上，“呃，就你吧，来来来，你叫什么名字？咱俩一队！”
“我叫安若素……”
“ＯＫ，安若素，好名字啊，来，咱们一队！”
“但是他俩都是个子高的，你确定要和我一队吗？”
“个子高可不代表打球就厉害，还是得看技术好吧？”黄正阳爽朗地大笑道，得到了对面那个高个子壮硕男生的认可。
“说得对，技术才是更重要的啊！”
大年初二。
没有其他人打扰的篮球场。
黄正阳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少年时期，那时候是真的无忧无虑。
天天放学就找人打球，还梦想过成为个什么……省队的篮球队队员，甚至打到国家队去。
然而梦想终究只是梦想而已，能够实现它们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
比如黄正阳，最后却也只能是为了生活，不得不去做一些更现实的事情。
恍惚间，身边和自己打球人的脸，都变成了少年时要好玩伴的脸。
他们大笑着，吵闹着，喊着他的外号。
进了球就阴阳怪气的叫好，没进球？那就来两句带着几分宽慰的嘲讽。
然而他们却再也不可能和自己打球了。
那一场地震，身边许多熟悉的亲人和朋友都永远离开了他。
大难不死，但却并没有总让他感觉庆幸。
“咚，咣当！”小麦色皮肤的黄正阳高高跃起，竟然一只手勾到了篮球框，整个篮球架都因为这巨大的力量而微微有些倾斜，但这一切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紧接着，他那另一只抓着篮球的手，就将篮球狠狠地灌了下去。
他猛地跳了下来，然后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把刚才帅气的表现都给磨没了。
“哈哈哈……”另外三人都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哎呀，真痛快啊，好久没有运动得这么痛快过了。”黄正阳用力揉了揉肩，将外套脱下来丢到了一旁，他里面的衣服都已经被汗水浸湿了，头发更像是洗了没擦干似的不断往下滴水。
“大叔，行不行啊，你累了啊？”那个最高最壮的男人爽朗的调侃道，单手将他扶了起来。
“别叫我大叔——还有，男人怎么能说不行？”黄正阳朝手心吐了口唾沫，然后在裤子上擦了擦，“再来！”
太阳还是迟迟没有从云层后面探出头来，但此时，黄正阳就像是一轮太阳，浑身上下都洋溢着暖意，让他身后那几朵含苞的野花都绽开了一点，仿佛已经感受到了几许春天的气息。
本来打算买来明天后天吃的面包，下午的时候被他当做点心请四人吃了，吃完后就又接着打，仿佛永远不会感到累似的。
这一打，就打到了傍晚。
阳光姗姗来迟，再露面时，却已经是夕阳了。
“拜拜啊，今天爽的不行！”
“大叔，明天还打的话，就到这里来啊，我们明天还在这打！”壮硕的男生用力挥了挥手。
“明天一起哦，大叔！”安若素也笑着摆了摆手，将另一只手臂搭在了旁边那个男生的肩膀上，一副哥俩好的模样。
“行，明天再来！”黄正阳用力点了点头，只觉得今天这一日，过得格外充实。
但等他回到家中后，却还是感到有些空虚——似乎缺了点什么。
而等他洗完澡再躺在床上之后，就绝对不想明天再去打球了。
——因为浑身上下都酸痛的要命，仿佛今天不是打了一天的球，而是被人打了一天似的。
不止是肌肉酸痛，就连骨头都酸痛的要命，好像稍微动一下就会断掉一般。
“要是小惜在就好了。”黄正阳艰难地翻了个身，自言自语地嘀咕道，“就可以让他给我敲敲背了，诶呀……嘶……我的腰……”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