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莫雪遥的‘心脏病’
“老师，我来例假了！”花银银第一个举起手来。
“这么巧？正好今天例假？”叶燃的目光中带着怀疑，“来，把手伸给我看。”
“干嘛？”
“把脉。”
据说叶燃大学读的是中医专业，虽然不知为何当了体育老师，但之前学的东西都还在，最起码把个脉看看有没有来例假之类，都是毫无问题的。
“嘁，老师你一点都不信任我啊！”花银银下意识地把手往后缩，“咳嗯！万一你不准怎么办？”
“不可能不准，要是真不准，就让你们班长去厕所里给你检查一下。”
“喂喂，这也太恶心了吧！”花银银看到快步走到自己身旁的叶燃，还是乖乖地伸出了手。
叶燃用一只手托着她的手背，另一只手的手指搭在了她的手腕上：“脉象很好啊，绝对不可能是来例假了。”
花银银有些心虚：“真的来了嘛！”
“那要不让你们班长检查一下？如果没来，那你就多跑一千米？”
“咳嗯！！算、算了！我跑还不行嘛！”花银银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慌张地跑回了女生的队伍里。
“还有谁来例假的，可以让我把脉！真的来了的也不要勉强哈！”叶燃迈开步子，在后头轻松的跟着，喊出来的声音依旧是中气十足。
有体育老师在后头追着监督，这下大家都不敢停下来走了，甚至有人累了稍微放慢些速度，都会被他鞭策一下——‘鞭策’这个词，对于男生而言是物理意义上的，对于女生而言则是语言上的。
虽说太阳已经悄然冒了出来，但红褐色的操场上还是有些潮湿。
有一些地方踩下去还会像海绵似的挤出水来，每一个人踩在上头，都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寒假毕竟天气比较冷，穿着厚实的衣服不方便运动，而且要是汗水把外套浸湿了，就又得洗，但冬天的衣服又不太好洗……
说了那么多，其实就是懈怠了。
莫雪遥在寒假里几乎没有怎么运动，虽说体重没增加，但好像还是有一点点肥肉替代了肌肉。
刚开始跑的第一圈还算轻松，可以一边跑，一边欣赏欣赏路边刚盛开的野花，又或者抬头看看那蔚蓝色的天空和柔软到让人想要一把抱住的白云。
然而到了第二圈，就开始有些喘不上气来了。
身体素质好的秋元绫气息依旧没什么变化，看起来跑得十分轻盈，而后面跟着的女孩子们，却都有些被拉开了点距离。
“哈——呼——”莫雪遥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想要调整自己的呼吸节奏，然而好久没有长跑了，这一时半会儿哪调整得过来。
她张大了嘴，连舌头都吐了出来，恨不得能像狗一样快速喘息。
带着几许油脂的汗水从额头上缓缓滚落，弄湿了她的眼睫毛，让她有点看不清前路，只得用力甩一甩脑袋，把汗水甩出去一点，但也因此而又消耗了些仅剩不多的体力。
雨空高中的操场在这个年代，算是大的那种了，不算旁边各种篮球场、羽毛球场之类的场地，光是跑道本身，一圈就有四百米长。
哪怕是考试的时候，女生也就是跑个两圈而已。
“不要停！女生今天给我跑五圈！男生给我跑七圈！”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不少人都下意识的后背一紧，然而跑步这件事吧，也不全是能依靠意志力来坚持下去的……
田昕楠、高缘他们这几个胖子是最快掉队的，全都落在了女生的最后面，勉强还能跟上。
莫雪遥紧蹙着眉头，低垂着脑袋，就像是头牛似的一个劲往前冲。
因为如果不这样的话，她严重怀疑自己会根本坚持不下去。
“好，女生还有三圈，男生还有五圈！”
第二圈结束，第三圈开始，大部分的女生都跑得东倒西歪的了，而男生们倒是还有一半能跟得上队伍。
无论是李红染还是秋元绫，都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整个女生队伍都散成了一团，两列变成了四五列，还有力气快点跑的在外圈，没力气的全都挤到了内圈来。
“呼……呼……”这会儿的莫雪遥已经没心情看什么蓝天白云，甚至都没力气去想点什么来转移注意力了，她现在就想要坐下来休息，然而体育老师还在后面紧跟着，想要慢下来都不行。
好在后头还有高缘他们垫底，一时半会儿倒是‘鞭策’不到她身上来。
旁边有人挤了过来，莫雪遥不得不又往里面靠了靠，她用不多的力气微微侧过头去，就看见花银银的小脸都皱成了一团，身体上超重了的‘累赘’也用力晃动着，每一次都会带走她更多的力气，而且看起来空气阻力也比一般人大些……
“好……累……”花银银歪着脑袋，吐出半截舌头来，看起来倒像是和金奶奶家那条跑累了之后的二哈有点相似。
莫雪遥忍不住笑出了声，也因此岔了气儿，速度顿时慢了大半截。
“咳咳呃……”
正自顾自跑着的花银银头也不回地伸出一只白白嫩嫩又肉嘟嘟的小手来，像是要带她一程。
她下意识地就抓住了那只手，而后就被这么拖着跑了一会儿，俩人的速度又变得一样快了——但这兴许不是她的速度恢复了，而是花银银慢下来了。
“啊呼……我不行啦！”王佳乐吐出一口气大叫道，然后在原地就直接停了下来，她只擅长短跑，这都已经超过八百米了，可真是要了她的老命。
“不要停！那个女生，动起来！”
“老师，真的跑不动啦！”
“跑不动就慢慢跑，不准停下来或者走路！你看，这几个大胖子都在跑呢！你这么瘦怎么跑不动了啊？”
“靠……我只是……小……小胖而已……”高缘一边摇着脑袋一边说道，他的跑步姿势也很神奇，别人都是一个劲往前跑，就他是一边摇头一边跑的，或许是把自己搞晕就不觉得累了？
跑完第三圈的时候，莫雪遥已经感觉自己的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撕裂了气管似的痛，不仅眼睛有些睁不开，就连呼吸都觉得累了。
身边唯一还跟着她跑的就只剩下花银银了。
其他人要不就是太慢已经掉队到很后面了，要么就是还保持着相对平稳的呼吸，继续紧跟着秋元绫。
比如冷风和李婉言她们。
明明都没怎么锻炼，但看起来还是李婉言的耐力更好啊……
话说花银银能坚持到现在其实也算是很不容易了。
她的耐力相对来说也算是很不错了，最起码此时表情并不像莫雪遥这样痛苦地扭曲着。
再漂亮的人，做出这么个表情来的时候，也漂亮不起来了……
虽说现在的花银银也没空去欣赏她脸上的表情。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走了起来，叶燃再一次把标准放低，从必须慢跑改为了快速走，其实这会儿莫雪遥也可以稍微休息一下了，但她的心中却就是憋着一股劲想要一直跑。
这里有属于男生不服输的自尊，也有属于女孩子那种……想要趁此机会减肥的意愿。
虽说这运动量很大，但就算跑完了，其实也减不了多少肉……
怎么说呢，大概只是一种自我安慰的执念而已吧。
“咕唔……”第三圈半的时候，莫雪遥感觉自己的喉咙都快冒烟了，整个人歪歪扭扭的跑着，就连路都跑不直了。
在极端的疲惫下，人的身体协调能力会下降——就像现在这样。
只见她左脚绊到了自己右脚，身体顿时失去了平衡，她勉强向前小跑了两步，就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
花银银正好歪着身子跑到了她前面，猝不及防地被她扑倒在了地上。
好在已经跑了两步路卸了力道，再加上有花银银柔软的身躯作为缓冲，所以她倒是没觉得怎么疼，甚至还很舒服地将脸颊贴在了后者的背脊上。
“哎呀呀……”花银银捂着自己的膝盖，费劲地翻了个身，长裙在倒地的时候掀起来了一点，倒是没被磨破，只是裙下的白色长筒袜膝盖的部分破了个洞，里面是被粗糙跑道蹭得一片血肉模糊的膝盖。
伤其实不重，但看起来却很恐怖。
莫雪遥无力地陷在了花银银的怀里，她已经累得连眼皮子都抬不起来了。
“呼呼……怎么了呀……疼死……我啦……”花银银捂着膝盖抱怨着，但却忽然紧张地坐直了身子，“小遥遥？小遥遥？你没事吧？晕过去啦？你……你睁一下眼睛？”
莫雪遥这会儿只想好好地躺一会儿，花银银的呼喊对于她来说，就像是从遥远天边传来的一样模糊不清，所以完全是一副不想搭理的模样。
——在她看来是这样的，可在花银银看来，她却是整个人直接晕过去了。
“小遥遥……莫雪遥！醒醒呀！”
“怎么了怎么了！”叶燃快步跑了过来，大声地询问道。
“她、她突然晕过去了！啊啊……！她好像是有心脏病的来着！虽然不严重，现在可以运动，但、但也不能有这么大的运动量呀！”
“她自己怎么不说？”
“我怎么知道啦！！”花银银愤恨地瞪了叶燃一眼，“都怪你，干嘛莫名其妙的要大家跑那么多圈啊！有心脏病的人剧烈运动真的会死的！我姐姐就是……！”
叶燃也立马变得严肃了起来，小跑着冲了过来，将手指搭在了莫雪遥的手腕上，闭目冥思了一会儿，就又放松地笑了起来：“她没事儿，就是太累了而已……”
“你知道什么啊！你看她眼睛都不睁开，是晕过去了呀！”花银银用力晃着莫雪遥的脑袋，似乎从来没有这般慌乱过，她用全是汗水的小手抹了抹眼睛，声音有些微微颤抖，“小、小遥遥？小遥遥？没、没事的话就睁一下眼睛呀！怎么样？心口疼吗？是不是很疼？动一下呀……”
“那什么……她真的没事……”叶燃捏了一下眼角，“你让她躺着小睡一会儿就好了，这样抱着她只会更难受。”
莫雪遥也确实被晃得更加难受了，口水都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流了出来。
其他人也闻声走了过来，之所以不是用跑的，是因为实在没力气了。
“小遥怎么了？”距离最近的王佳乐趁此机会一屁股坐了下来，也顾不得操场中间的草坪干不干净了。
“你看，小遥遥身上好烫！而且她一直没反应，是不是晕过去了……”
“小遥？”王佳乐戳了戳莫雪遥的脸颊，后者并没有什么反应，“真的好烫诶。”
“怎么了。”李婉言快步从前头走了过来，她额头上的汗水还在不断地往下滴着，但语气却格外的冷静。
“婉言你看！小遥遥都口吐白沫了！”
“不是……那只是她一下子放松下来，肌肉暂时不受控制了而已……”叶燃无奈地捂住了额头，“好了好了，我把她抱到医务室休息一下吧……”
“要帮忙不？”已经比莫雪遥多跑了一圈的冷风喘着气停了下来，“呼，还是女生来抱比较好吧？”
“莫——雪——遥——！”花银银忍不住凑到她耳边大喊了起来，脸上写满了焦急和紧张，“醒——醒——呀！”
鲁程媛靠着花银银一屁股坐了下来：“好啦好啦，银银你这么闹腾，小遥等下头都要痛了呢。”
“就是就是。”墨竹莜扯了扯花银银的衣服后领，“让大家帮忙把她抱到医务室去就好了嘛……我有时候跑累了也完全不想动的呢。”
对于莫雪遥而言，之前她仿佛远在天边的声音，一下子变成了仿佛从她脑海中响起的大吼。
「花银银这个白痴，到底在发什么疯啊……」好像真的要昏睡过去了的莫雪遥忍不住在心中嘟嚷了一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