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船上的市集（上）
2001年7月22日。
星期天。
希望小学的学生和老师们都放假了。
清晨五点，昨天设定好的闹钟‘叮铃铃’的响了起来，震动通过床头传达到了床板上，接着，传到了莫雪遥的身上。
微弱的震动让她猛然睁开了眼睛。
“银银，起床了！”虽然是休息日，但她并不打算睡懒觉。
因为听说今天有一个在陆地上见不到的集市——海上集市！
不设立在某座岛屿上，也不是特定的一艘超级大船，而是由好多艘船组合而成的海上集市。
也可以说是船上的市集。
昨天叶雯就告诉过他们，到时候想和大家一起去的可以集合，如果不想一块儿去的，在家休息，或者自己去也成。
实际上在有海上集市的时候，岛屿的码头边都会有很多小船，只要很少的钱，就可以让他们载自己过去，不用非得和大家一块儿去的。
这些算是兼职，有些会划船，精通水性的孩子，也会趁着空余时间赚这个外快。
不用集体行动倒是正合莫雪遥的心意，不然总是被大部队带着走，没法逛个尽兴了。
“不要——我再睡会儿啦……”花银银抱着枕头翻了个身，“呜呜，不想起床……”
“算了，那你待会儿和阿雯他们一道去吧，我去喊婉言了。”莫雪遥也没继续坚持，她翻身坐了起来，白皙的小脚在地上摸索了一会儿，套上了拖鞋。
没想到花银银竟然‘一咕噜’地坐了起来，单手紧紧抓住了莫雪遥的手臂：“我现在就起！！”
“你干嘛啊，发什么神经……”莫雪遥有些无语地斜睨着她，“松手啊，我要洗漱了。”
“呜呜，就我们俩去嘛！”
“那你快点啊。”
“好！嗯哼哼～和小遥遥约会～”
“约你个头啊。”她拍了一下她的脑袋，“今天你叠被子吧。”
“噫，小遥遥肆意的消费我的爱！”
她这次没回答，只是当面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这家伙最近是不是奇怪的东西看多了，总是把‘爱’呀‘爱’的挂在嘴上，虽然知道她是在开玩笑，但总觉得是不是太频繁了点？
五点多的学校还很安静。
穿过走廊的时候，能听到门后传来一些窸窸窣窣的声响。
看来也有人为了去逛一次海上集市起了个大早。
学校的操场空旷而安静，篮球场里还能看到一个被丢在边上的篮球，也不知是还要用的，还是打算丢了的，又或者忘记带走了的。
天色刚亮起来还没多久，当莫雪遥和花银银走到学校门口的时候，那盏路灯才刚刚熄灭。
穿着一身白衣的雪先生半蹲着身子，正轻轻抚摸着大黄狗的脑袋。
这家伙到底知不知道哪里才是自己家啊？
感觉它出现在岛上杂货店的次数，还不如出现在学校里的时候多。
“小雪！你也这么早啊！”莫雪遥大喊着招了招手，让那只乖乖趴着的大黄狗忍不住抬起头瞧了她一眼。
而后抖了抖耳朵就又继续趴下了。
似乎还没睡够。
“嗯，我正打算去海上集市。”
“一起啊！”莫雪遥说着，快步走到了校门外，“走了走了，阿雯不是说四点半就开始了吗？”
“嗯，但现在的船应该还不够多。”雪先生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和碎毛，站起身来，“先过去再说吧。”
“就是啊，下山还要一点时间呢！”莫雪遥将胳膊肘放在了他的左肩。
“走咯！”花银银把手臂搭在了他的右肩。
两个女孩儿那是一点都没把他当成外人。
不过也只是这么做了一小会儿，因为走起来就热了，而且贴那么近也并不方便嘛。
山上的学校是如往常般安静的，但越是往山脚下走，就越是热闹。
今天的岛民们起的明显比平常要早，往日不怎么看到有人经过的碎石子小路，今天经常会有人挑着自家的东西往码头方向走。
有些是地里种出来的瓜果蔬菜，有的则是自己手动加工的，诸如年糕、粉条、米粉干之类的玩意儿。
还有一些是去卖手工编织出来的工具的，比如箩筐、篮子、草帽、草鞋什么的。
据说这个市集一个月一次，每次的位置都在这附近，因为这是四周几个大岛屿的中心点，从其他每一座岛屿过来的时间都差不多。
——因为或许会设立在另一座岛边的海上。
牵头者都是一些拥有大船的老板。
这里的大船当然也只是相对的，和货轮比起来，它们也只能算是小船而已。
这些大船从城里或者更远的地方进货，都是一些在海岛上不容易买到的东西。
最多见的就是各种日用品，什么锅碗瓢盆之类，当然种类远远不止这些，每一艘大船侧重卖的东西都不一样，好几艘合在一块儿，花样多的简直就像是逛超市一样了。
——这些都是听叶雯说的，究竟如何还得真正的看一看才知道。
码头上，有不少接送岛民去海上集市的小船，有的是包一趟，那种很便宜，一个人只要五毛钱，但是货物得按重量加钱，不过肯定不会超过五块。
“来哦——坐船咯！一个人五毛钱！送到就走！”
“小快艇载人，来两个！全码头速度最快的船哦！！”
“快点快点，还差一个满座！最后一个！便宜两毛钱！来一个快点！”
“老师！”远远的，似乎传来了谁的呼喊。
莫雪遥有些疑惑地扭头四顾，然后被雪先生拍了拍肩膀：“在那边。”
本就简陋的码头，此时停了许多小船，五年级的江涛抢不到好位置，只能把自己那艘木船停在边上，因为没地方捆绳子，只能用一根竹竿扎进岸边的水底，一只手紧握着它，轻松的在这沉沉浮浮的水面上保持着平衡。
“江涛？你在这里划船吗？”
“是啊，老师！你们要去市集？”
“对。”
“那就找我吧！我可以包天的！”
“包天？”
“对啊，不然你就只能在船和船之间走来走去，不够熟练的话，就会摔到水里去，而且还有些太小的船上不去，很麻烦的。”江涛自我推销道，“只要十块钱！一整天都可以带你们到处逛！而且这艘船都是你们的，基本不会出现超重装不下的情况，想什么时候回就什么时候回，贼方便！”
“口才还不错嘛，上课怎么不见你回答问题？”莫雪遥揶揄道。
江涛丝毫不尴尬的挠了挠头：“哎呀，老师，今天放假，就聊点学习之外的事儿吧？怎么样，要不要坐我的船？还包导游服务哈！”
“你小子……认路吗？”
“当然啊！每次都差不多在那个地方，我可熟了，而且那么多船，就算晚上了也不用怕——”
“晚上也继续？”
“当然，到明天早上五点才结束呢！有节日的时候，我们岛上还会各家出点钱请人坐船来唱戏，就在船上唱，我们在旁边看着。”
“得亏这段时间天气不错……”莫雪遥歪头看了一眼雪先生，“小雪，怎么样，上船吗？”
“嗯，学生的生意，当然要捧捧场。”
“这船不会翻吧？”并不在水边长大的花银银有些犯嘀咕，虽说她游泳考试及格了，但问题是在泳池里和在海里，那游起来的感觉可不一样啊。
“老师你放心，我家船很稳的！”
“看起来不大诶。”
“……旁边比我家小的还有好多呢。”
确实，边上甚至有皮划艇那么大的船，一次只能载一两个人，多了就不行了。
这种一般就是不载货，只载人的，送到海上市集就算拉倒。
“码头上这么多船，这座岛上有那么多人吗？”
“可不止我们岛上的。”江涛让开位置，看着雪先生第一个登船，回答起了莫雪遥的问题，“附近岛的人也来这做生意呢，赚点外快也不错嘛。”
“喏，十块钱给你。”莫雪遥将一张十块钱的整钞递给了他。
“真给啊？”
“你不要啊？”
“要要要！”江涛忙不迭地收下了钱，脸上是止不住的笑容。
这应该是一艘渔船，船上还有一股浓重的鱼腥味，不过最起码打扫得还算干净，没看到什么腐烂发臭的东西。
船的大部分位置都被乌蓬所包裹了。
这种东西类似于雨棚，大概就对应着轿车的车厢，是用竹子或稻草编制而成的，很厚实，除非雨实在太大，否则几乎不会把里面弄湿。
在西湖边的时候，就有很多这样的船，只不过那种游船都比较长，而这艘虽然短些，但更宽。
在岸上的时候觉得这船很小，上来之后竟然还意外的让人感觉到宽敞。
座位就是简陋的板凳，旁边还有一张小床和一张漆皮都掉了的矮桌，两边各有一扇窗户，同样是毛竹编织而成的，没有用一根钉子，安装的十分巧妙。
江涛就站在船头，似乎在测试船只的平衡：“雪老师，你坐靠外面一点！”
“好。”于是雪先生和莫雪遥换了个位置。
“好了！”江涛在船头跳了跳，吓得花银银差点闭上眼睛，“那，出发了啊！”
“走吧。”付钱的莫雪遥点了点头。
于是，就在那一阵阵‘去市集一人五毛’、‘包天二十块’、‘拉货大船来要去卖东西的’这些吆喝声中，小渔船渐行渐远……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