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不同人的大年夜
（一）
坚硬的雪粒子被风吹着砸在黄正阳那张坚毅的国字脸上。
他扶着一棵路旁的柳树而站，仰起头看着天空，那绚烂的烟火就像是在他的心中绽放。
“等多久了？”一个带着优雅气质的女声将他拉回到了现实。
左紫雅正站在他面前，发梢上刚落了几片新鲜的雪花。
她的身上穿着得体的深紫色晚礼服，身后那幢别墅里灯火通明，门前停了不少车辆，显然来了不少宾客。
“大户人家的新年都这么热闹的吗？”黄正阳咧着嘴一笑，将那只扶着柳树的手揣进了口袋里，“女主角跑出来了会不会不太合适？”
“该应酬的都已经应酬完了，我说还和别人有约定，要出去一趟。”
“还以为你会找个身体不便的借口……”
“不需要。”左紫雅认真地盯着黄正阳，忽而又掩着嘴轻笑出了声，“那么，男主角，打算带我去哪里玩呢？”
黄正阳歪头看向了停在不远处的小卡车，车斗上装着一个如同大煤气罐般的蛋形物体。
“嗯？”
“上车你就知道了。”
卡车的车身上都是剐蹭的痕迹和难以抹除的锈迹。
但却没有灰尘和泥土。
显然在出发前已经仔细地洗过了。
转到蛋形物体的正面，竟然有一扇窗户，它的构造有些像路边的报亭，里面摆着一张小巧的桌子和两把同样小巧的椅子。
倘若走进里面，还能看到头顶的天窗。
“这是……？”
“我买的移动报亭，自己改装了一下。”黄正阳忍不住勾起嘴角，“它是属于我的房子。”
“所以这是你真正的房子了？”
“没错，独属于我的房子，当然，也属于你。”
“好小哦。”
“……等下给你看个大的。”
“什么大的？”
“其他大的。”
“正经点啦。”左紫雅轻轻锤了锤黄正阳的肩膀，“在那之前……”
“嗯？”
黄正阳扭过头来看向她，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就被柔嫩但却滚烫的唇狠狠印上了。
就像是要在他的嘴上盖个章一样。
“这就是新年礼……唔唔！！”
“那这就是我的。”
“开、开到没人的地方去……”
……
（二）
小混混们也是有家要回的。
大年三十，店铺里空无一人。
不过灯倒是亮着。
一人高的大型电暖气正在冒着红光，黄语惜和三花瞳珏一块儿坐在沙发上，看着大电视机里的电影。
明明是个喜庆的日子，看的却不是喜庆的电影，反倒是一部恐怖片。
三花瞳珏盘腿坐着，将一只脑袋靠在黄语惜的肩头，时不时地拿起薯片塞进嘴里，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
而黄语惜身体却有些紧绷，他紧盯着屏幕，每当有恐怖镜头出现的时候，他就会忍不住缩一下脚指头，身子也跟着往后仰去，仿佛那怪物就要冲出屏幕来吃掉他了一样。
窗外忽然升起的烟花，驱散了许多恐惧感。
烟火就像是人们发出的大喊，将大家的思绪都串联在了一起。
新年的热闹气氛，或许真的能驱散那些存在于人心中的妖魔鬼怪吧。
“我听说你们国家，放烟花爆竹，在过年，是为了……给雪，消毒？”
黄语惜的表情有些呆滞：“没……没那回事儿吧……”
“诶？”
“是为了，驱散年兽……”
“但，从现实的意义来讲，应该还是消毒吧？”
黄语惜茫然地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她说的到底是对还是错了。
“每年消毒，这样下的雪，干净，然后，庄稼就不容易生病……”
“不是……吧？”
“诶嘻。”三花瞳珏用力揉了揉黄语惜的脑袋，“走，小惜，我们去外面放烟花吧！难得过一次中国的春节，不出去放烟花就可惜啦！”
“好——”
……
（三）
烟火在周勇书桌前的窗外绽放，他呆呆地望着，只是觉得那些热闹似乎离自己有些远。
父母已经早早睡觉了。
虽然是新年，但他们却都没有什么精力跨年了，实际上在农历二十九的时候，他俩都还在上班呢。
家里安静得没什么节庆气氛，之前吃饭时亮起的灯也都已经熄了。
他摁下了那个像大脑袋似的电脑显示屏。
屏幕渐渐亮起，桌面是那一望无际的大草原。
他习惯性地打开网页，进入了那个自己常去的论坛，看一看他关注的那几个画师有没有更新，又翻了翻首页有什么新帖子。
果然有不少人给出了图包。
下面的回复是清一色的好人一生平安。
只不过天气实在太冷，他完全没有想做些什么的意思。
只是单手撑着下巴，又打开了自己的好友聊天栏，试探性地给天听蝉发去了一条消息。
「蝉哥，新年快乐啊。」
所谓聊天，其实也基本是和留言差不多的东西，只有登上了这个网页才能看到有谁给自己发了消息。
并不像手机短信那样发出去对面就能很快看到。
但没想到的是，他的消息才发出去不超过五秒钟，就有回复发了过来。
「新年快乐！」
后面还加了个感叹号，这让周勇似乎能看到她微笑的表情了。
于是他又回了一句：「一个人在家吗？」
「是啊！」
「看到外面的烟花了没？」
「看到啦，很漂亮！你也在看吗？」
「嗯，我倒是想下楼放放烟花。」
「那就去啊。」
「算了，感觉好冷……」
「你啊，每次都是在心里想想，嘴上说说，实际上很多事不付出行动怎么会得到结果和快乐呢。」
「感觉蝉哥今天心情不错？」
「过年了，心情当然要好啊。」
周勇的手放在键盘上，一时间不知道该打些什么字，发些什么消息过去了。
并非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有些话说不出口而已。
「哦哦。」千言万语，却只变成了两个重复的字。
于是，对面的天听蝉率先结束了聊天：「我先睡了，明天见。」
「已经是‘明天’了。」
「那就白天见？」
「好……」周勇沉默了半分钟，又发去了一句「新年快乐」。
不过这次就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了。
他瘫坐在椅子上，紧盯着电脑屏幕，困意也终于渐渐涌上了心头。
……
（四）
端木碧的汉堡炸鸡店外，卷闸门紧紧拉着。
但橱窗后面却坐着人。
正是她和自己的弟弟。
店里没亮灯，只有桌上摆了一盏台灯。
餐盘里装着炸鸡、汉堡还有薯条。
端木济有些不太自在地捏起一根薯条蘸了蘸番茄酱：“好冷清……干嘛要在店里啊，在家里不好吗。”
“以往都是在家里，今年在店里不好嘛？”端木碧反问道。
“好吧……我们不去放烟花吗？”
“现在看别人放啦，等别人不怎么放了，我们再放！”端木碧的想法总是要特别一点的。
“吃饱了没啦？没吃饱，姐再去给你做哈！”端木碧用那油乎乎的小手拍了拍端木济的脑袋，惹得后者像是被针扎了一样不满地扭了扭身子。
“啊，我刚洗过澡。”
“再洗一个呗，反正有热水。”
“……”
“喂，小济。”姐姐拿起一个汉堡，张开嘴咬了一大口，一边在嘴里咀嚼，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啊咦呃吗（还记得吗）？”
“什么？”
“唔后无……”
“你先吃完嘴里的再说话好不好……”端木济有些无奈地看着自家姐姐，将餐巾纸递了过去，“嘴角都是奶油了啊，擦擦干净。”
“没事没事，吃完了洗脸就好了嘛。”
“老姐，感觉你一直都没变啊，总是那么大大咧咧的……”
“这么希望我变化啊？”端木碧轻笑着，还是接过了他递来的餐巾纸擦了擦嘴角，“我说，你还记得以前吗，就你还小的时候，我刚收留你这个从山里跑出来的，可怜的小家伙~”
“不要用那种形容词好不好……”
“那就，可爱的小鸡？因为一开始觉得你像只小黄鸡，所以就取名‘济’哟！”
“……”
“噗哈哈，安心啦，我才没那么随便呢，后来上户口的时候给你取这个名字，是希望你以后有能力了，也能接济别人啊，就像是我对你一样。”
“嗯。”端木济难得觉得自家姐姐说了句有用的话。
“然后，刚才说到哪来着？哦，对，你小时候，那时候你还小嘛，刚认识半年，我们已经熟悉很多了，然后有一次出门呢，你就趴在KFC的门口，往里面望，说什么‘哇，姐姐，里面好漂亮呀，我们能不能进去看看呀’，之类的话。”
端木碧惟妙惟肖地模仿了一下，让端木济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
“其实你小子就是想吃里面的东西嘛，但那时候我也没钱啦，所以没进去，毕竟那些东西太贵了，我就骗你说，以后姐姐开一家店你随便吃，你还记得不？”
“……”
“啧，肯定不记得了吧？”
“我当然记得了。”端木济看着这个又是自己姐姐，又像是自己母亲的女人的脸，认真点了点头，“我还记得你说，到时候每天请我吃薯条和汉堡，番茄酱要放很多，汉堡里面得多加点酸黄瓜……”
“难得你还记得呢，现在怎么样，实现你的愿望了吧？”
“那明明是老姐你的好不……”
“嘁，那你怎么还没吃腻啊？明明每天都可以吃的哦。”
“其实，也不是天天吃吧？只是比平时吃的次数多一点了而已……”
“这么说来，你还没有吃过瘾？”
“……说起来，老姐你是不是自己吃太多了，感觉最近都胖了吧。”
“咳咳，臭小子，你老姐我除了这里会胖，其他地方都不会胖的懂不！”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