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八章 返回的路途
（一）
细密的雨珠蒙住了车窗，让那山水相连的风光变得更像一幅水墨画了。
5月31日，是返回的日子。
学生们终于离开了这座大山，将要回到来时的城市。
他们将热闹带来，又将热闹带走，徒留那山中的一栋宿舍楼，独守雨中。
大巴车拐过一个弯，那里就真的一点也看不见了。
莫雪遥拿出游戏机想玩一会儿，但刚开机就像是插头断掉了的电视机一样自动关掉了。
很显然，电池已将电量用尽了。
磁带机也别想着用了，因为那最后两枚电池就是从磁带机里抠出来的。
在车上看书更是别想，那么颠簸，非得把眼睛看花不可。
莫雪遥只能靠在椅子上，用额头顶着窗户，懒洋洋地看着窗外的雨景。
李婉言将脑袋靠在了她的肩膀上，竟然刚上车就睡着了。
“婉……啊，没事，我是想让你靠在我腿上，靠肩膀上有点累……”
“嗯。”
李婉言轻轻点了点头，似乎真的困到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将上半身躺在莫雪遥的大腿上，就再次陷入了梦乡。
大概是昨晚没睡好吧。
毕竟昨天晚上学校搞了个晚会，大家都玩得很晚，就算提前回寝室睡觉的，恐怕也得被吵得睡不着。
所以今天的车里格外安静，没有嘈杂而喧闹的声音，只有几个学生下意识压低声音的窃窃私语。
莫雪遥往后看了一眼，想看看还有几个人清醒着的。
坐在后面的墨竹莜和墨筱笑俩姐妹，头挨头睡着了，看起来格外香甜。
乐听风正和周勇聊着游戏的事情，但周勇看起来也已经很困了，正不住地打着哈欠。
其他人也都在颠簸中半睡半醒的样子。
她重新坐正身子，拍了拍前面花银银的脑袋。
“银银？”
“嗯？怎么啦小遥遥。”她微微扭过头，从后座扶手的空隙里露出一只眼睛来。
“你和乐乐还不困啊？”
“还好吧，我只是有点难受……还好没吃早餐。”
“小遥，分数出来了，按照这个情况，我们好像真的可以去上银杏女子大学诶。”
“是嘛……”
“你呢？”
“上次阿雯好像和我说，我和婉言这样的，可以申请保送，只要通过对方学校的考试就可以。”
“诶，你要保送吗？”
“嗯……也不知道，究竟怎么选，保送的话，没有那么多的选择吧。”
“说好大家在一起上大学的嘛。”
“咳嗯……哎呀……过几天再做决定吧。”
“好像没多久了哦，这几天里一定要确定好志愿的了。”
莫雪遥有些发愁：“我爸肯定同意我自己选择，但我妈就不一定了……她肯定觉得能保送的话保送最好吧。”
“要不让班长说服一下你妈妈？”
“婉言吗？嗯……她说的话倒是比我有分量一点。”
“噗，小遥的家庭地位不行呀。”
“啊……好难受……”花银银很想插话，可惜晕车的她只能趴在前面的栏杆上大口喘气。
在这种时候，就连思考都变得困难了起来。
……
（二）
排成长队的大巴照旧经过了小城市，一排排低矮的建筑物缓缓倒去，在朦胧的雨雾中愈发朦胧。
“呐……乐乐……帮我……拿一下书包里的水……”
“哦哦。”
“谢谢呢……盖子也拧一下。”
“喏。”
“咕噜……”花银银喝下一大口水，勉强把难受的感觉给压制下去，“唔呼……怎么感觉比来的时候更颠簸了……”
“我也这么觉得。”王佳乐从自己的书包里摸出一块巧克力，那是上次来小城市的时候买的，放在包里忘了，所以一直没吃，这会儿正好当做归途上的零食，“银银要不要？”
“不……要……难受……”花银银把水杯递给王佳乐，让她帮自己重新放好，而自己则再一次趴在了前面的栏杆上。
这辆大巴就像是在水中航行的船只一样摇晃且颠簸，当然，也有路况不太好的关系。
小城市的发展不行，路修的自然就不怎么样。
哪怕是沥青路，也因为很少维护而坑坑洼洼的，大巴车每一次开过，都要发出‘咣当咣当’的声响。
“对了……”
“怎么了？”莫雪遥有些无聊地看着窗外，这雨好像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六一儿童节，我们有演唱节目……”
“咦，银银你怎么不早说？”
“诶嘿，忘……忘了嘛……”花银银俏皮地吐了吐舌头，然后就难受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真是服了你了……哦，就是上次你说的另一个演出活动？”
“嗯，学校安排的，是雨空大乱斗的比赛，邀请了很多大学生参加。”
“诶？大学生？”
“嗯，据说……在大学比在高中还受欢迎哦。”
“主要是大学有时间玩吧。”
“小遥，还有一根巧克力，你要吗？”王佳乐又拿出一根巧克力来，朝着莫雪遥递来。
“啊，不用，话说你连吃两根不会腻吗？”
“我这是脆脆的那种巧克力啦，没那么甜的，里面是榛果花生什么的。”王佳乐说着，就剥开包装纸，又小小地咬下了一口。
“只有大学生参加？”
“还有一些其他高中的学生，但没有一所重高的参加。”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嘛。”莫雪遥十分理解地点了点头。
重高学生忙着题海战术还来不及呢，哪有空去玩什么游戏，据说这两年就算是重高的高一生，其学业忙碌程度都堪比雨空高中的高三了。
“那不是，明天我们就得去了？诶，我还想明天睡懒觉的呢。”王佳乐用舌头舔了舔嘴唇边上的巧克力，“几点呀？”
“嗯……九点。”
“银银——你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
“诶……诶嘿……一个星期前。”
“真是的，你就不能偶尔靠谱一次吗？待会儿一定别忘了告诉其他人啊。”
“小遥遥和小乐乐帮我记着嘛。”
“小乐乐……还挺可爱的，这么叫。”王佳乐歪着头咕哝道，花银银没回应，因为她实在是没什么力气说话了。
……
（三）
上了国道之后，车子总算没那么颠簸了。
大巴里的绝大多数学生也都睡着了。
莫雪遥虽然还睁着那双蓝色的眼睛，但状态和睡着了也差不多，迷迷糊糊的，隐约只能听到游戏机里发出的电子音乐。
那是高缘捧着掌机在打游戏呢。
这次并未在半路的服务区休息，而是一口气开到了杭州。
已经快要到市区了，开车的司机哈欠连篇，车速也比之前慢了不少。
一条条熟悉的街道出现在莫雪遥眼前，她稍稍松了口气，知道就快到家了。
一个月没回来，待在那里的时候其实还不怎么想父母，但等快到的时候，那种思念之情就不由自主地涌上心头，恨不得现在就下车，拖着行李朝水果店飞奔而去。
“嗯……”李婉言有些疲惫地睁开眼睛，缓缓坐起身，声音软绵绵的，像是还没睡醒，“到……了？”
“快了，咦，你怎么知道快到了？”
“睡得有点累。”李婉言揉了揉太阳穴，将右手搭在了莫雪遥的肩膀上，“手用不上力气。”
“右手？嗯，大概是下雨的缘故吧？”
“嗯。”
“坐一会儿应该就好了，实在不行我一个人拖两个行李箱嘛。”
“嗯……”
……
（四）
大巴车终于停在了学校门口，老师们在清点人数后就宣布原地解散。
此时已经是下午，但其他年级的学生们都尚未放学，有几个班级正在上体育课，那些零散的学生偷偷跑到小卖部来买东西，出来时正好看到从大巴车上大批下来的高三学生，那一双双眼睛里，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了羡慕的神情。
“嘿一一哈——”莫雪遥从车厢的行李舱中将自己的行李箱给拖了出来，一只手一个。
“呼，好了！”
“我来拿一个吧。”
“不是右手……”
“左手拿。”李婉言朝她抿了抿嘴唇，像是在微笑，“走吧。”
“嗯！回家，乐乐，银银，莜莜，回家了啊，啊对了，银银，你别忘了把事情给其他人说啊！”
花银银没回答，因为她这会儿正趴在垃圾桶旁边吐着呢。
王佳乐踮起脚，喊住了正打算离开的雪先生：“小雪！先别走！有事情要说！”
莫雪遥就不必停留了，毕竟她知道明天得在九点之前到学校集合。
现在的她，迫不及待的，只想回家。
原本每天从学校走出来的道路都变得新鲜起来，一个月不走，似乎旁边又多了一些新的店铺，树木茂盛了不少，总感觉哪里都不太一样了。
这段平时觉得很快就能到水果店的路，今天却让莫雪遥感觉走了好久，终于，水果店的轮廓已经近在眼前了。
父亲正站在屋檐下一边抽烟一边看滴落下来的雨水，似乎有些出神。
“老爹一一！！”莫雪遥拖着行李箱笨重地跑了起来，脸上洋溢着笑容，“老爹老爹！”
“哎哟，姑娘们回来啦！”这是照例的招呼声，但今天却显得格外激动和兴奋。
“干爸，我去看一下我妈。”李婉言跟着走上前，把行李箱和书包放在了水果店里。
“去吧去吧，你妈可想你了，哈哈。”
“嗯！”李婉言点了点头，转身就朝着下坡的裁缝店跑去，隔壁便利店里金奶奶的那只二哈莫名地叫了起来，兴奋地摇着尾巴，也朝着李婉言迎去。
小雨绵绵的下着，她的鞋跟踩着水坑，溅起几许清澈的水花，落在咖啡色的小皮鞋那光滑的鞋面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