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4章 终末的德亚古斯（二十四）令
“殇焉小组所有成员已进入白蝴蝶号，检测工作完毕，天气容错率稳定，潜水器状态良好，正式开始下水。”琦
临时搭建的泡沫大棚里，王枫坐在凳子上面朝蓄水区，看着偌大的白色潜水器得到释放。他的目光越过水面层层的波澜，去向探照灯照耀的水域，这个时候漂浮平台再次晃荡起来，外面掀起一阵阵的巨浪。氿
来自分部指挥厅的通讯传来：屋
“现场指挥是否就位！是否就位！下潜过程是否顺利！”V
王枫接过递来的通讯麦回答：“现场指挥官王枫部长已就位，五秒钟前白蝴蝶号已被释放，下潜过程非常顺利。”I
伴随着肉眼可见的白色气泡从蓄水池表面涌出，白蝴蝶号下潜终于开启了它的下潜作业，与之接驳的线缆全部脱离，漂浮平台底部安全气压隔层逐渐打开，这艘载重的潜水器驶向大海深处。I
身穿潜水服的技术人员潜入大海，为了确保回收的顺利，不得不挂上第二道安全锁，白蝴蝶号的顶端与漂浮平台底部相接，巨大的螺旋巨钉缠绕长达15公里的安全绳，科研部制造的回收系统能在半个小时内将白蝴蝶号从海底捞到海面。I
技术人员们浮出蓄水池，却是向站在岸边的铃做出手势，示意第二道的安全锁加挂顺利完成。铃非常满意的点头，亲自开启了螺旋巨钉的旋转，白蝴蝶号带着安全锁渐渐沉入海底。
王枫拍手叫好，态度终于认真起来，将通讯耳机戴上：“白蝴蝶号已脱离漂浮平台，所有人准备就绪。”
大量直升机与驱逐舰从海珠岛启动，大片“呜呜”的长鸣声在狂风暴雨中迸发，他们快速抵达漂浮平台附近，完全全面的部署，以防怪胎群突袭漂浮平台，海面上的船舰来来去去，天空的直升机闪烁红灯。
“呼叫殇焉小组，呼叫殇焉小组，你们现在的情况怎么样？比如晕不晕船？”
“目前情况良好，并没有不适的地方。”
通讯频道里传来安染的声音。
听到安主任的话，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包括远在第三区的总部与枢纽市的分部，甚至就连联邦最高议会也在高度关注此次行动。
“我感觉呼吸有点困难，氧气是不是没准备充足？”紧接着传来唐姊的哼哼声。
“白蝴蝶号下潜深度80米，所有系统运转正常。”安染向地面汇报情报，亲自操控着这台精致的潜水设备。
安娅坐在狭窄的“椅子”上，透过顶部的观察窗，来自上方的灯光逐渐退散，像是沉入了一口不见天日的古井。
周围黑蓝色的海水将所有光线彻底吞没，直到完全一片黑暗，白蝴蝶号孤零零的驶入大海的深处，好像与这个世界越来越远了。
她觉得有一种莫名的孤单，被关在狭小的空间眼睁睁看着被世界抛弃似的，来自大海的声音刺激身体里的吞噬细胞。
她忽然有种冲出潜水器的冲动，一个人独自在大海里遨游。
安娅意识到自己害怕的不仅仅只是孤单，而是……封闭式的绝望，就好像亲眼目睹重要的东西远离自己，可自己待在无法挣脱的“茧”内，伸出手什么也抓不到。
“外部光源已打开，目前深度95米。”安染淡淡地说，像个木头一动不动。
作为真正破坏德亚古斯茧的人，安娅当然选择让触手分身转变为安染，唐姊一开始还以为安娅是假的，其实一切都反了过来。
随着“安染”按下白色按钮，周围亮了起来，白蝴蝶号四面的射灯照亮出可见度约5米的范围，比墨还要浓的黑暗将潜水器完全包裹，侵蚀着光线，可即便如此，光是5米的可见度也完全足够了。
虽说血眼的效果大大削弱，安娅仍然能看清深海百米的距离。
成群的小鱼在冰凉黑暗的水中游过，它们察觉到潜水器的存在纷纷涌来，这些一生都与黑暗相伴的生物从未见过如此明亮的光芒，白蝴蝶号的射线灯照亮鱼群的身体，鱼群不断游过潜水器的外壳，对这个来自地面的客人深感好奇。
“海洋真神奇啊，这该死的地方寂静得死了一样，却这么生机盎然。”
唐姊打开右边的铝合金遮挡板，一个长宽都是半米的特质玻璃出现在眼前，透过这个玻璃看到的海洋世界有些模糊，这由于制造玻璃的材质必须要保证可以抵御大海深处的压强。
她脸贴着玻璃观察一条鱼，大眼瞪着小眼。
“我没有看错吧，这只鱼在扮鬼脸？”唐姊喃喃。
“滚。”
她忽然听见一道尖锐又奇怪的声音，声音明显有过减音处理，是来自潜水器外面的。
唐姊惊讶地后退，撞到安娅身上。
“我去我去我去，有鱼在说话！”
“鱼说话？”
这引起了安娅的好奇，她看向唐姊所说的鱼，只看见一片海水，不远处确实有鱼，不过是鱼群在乱窜。
耳边充斥着机械运转与气流呼啸声，在戴着耳机的情况下就连彼此呼吸与心跳都听不见，何况还是潜水器之外的声音。
她觉得唐姊是听错了，可那种眼神是错不了的，即便最精湛的演技也无法演出这样的震惊。
唐姊仍然看着窗户，那道声音错不了，一只鱼说出了人话，很低俗的朝自己说了个“滚”字。
难道是耳机里的杂音？
由于通讯器一直保持的联系，三人在潜水器里说的每一句话都可以被地面听见，好在人工智能零也在其中，能够在极短，接近0.001秒内筛选出不该通过的对话内容，所以她们可以放心交流，不害怕暴露身份。
因此其余人在听这些陆陆续续的对话时有些茫然，上一句话与下一句话没有联系，听起来很是别扭。
“老大我刚才真的看见了一只鱼在说话。”
唐姊压低声音，把修娅梅尔从胸口扯出，扔在防滑板上。
“你是不是也听见了？”
“你应该是幻听了，第一次进行这样的任务难免会紧张，在压抑慌乱的情绪下很容易产生幻觉。”
小章鱼不以为意。
“我确实有点紧张，但还不至于又听错又看错。”
唐姊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无论怎么说也不会有人相信。
她只好?走到灵“安染猛”的衣身边磷,作吆为组柒长的安⒋主任邬负究责I操V控潜揪水器⑧,说是操控其实只是协调,安家在制造白蝴蝶号时加入了一整套自动系统,由零的分身驾驶。
虽说安染很懂怎么样去驾驶潜水器，可这次任务地点要下潜至深海万米，人类历史上抵达过深海万米的次数寥寥无几，也不超过二十个人，安染再怎么是富有经验的老船长，舵轮再怎么称手，也没零那样有安全感。
唐姊就这样看着假安染，看了很久很久，不知道在想什么。
片刻之后，白蝴蝶号的深度已达500米，能够看见的鱼群很少了，已经经过了生物密集的浅水层。此刻外面的黑暗看起来更深了一点，透过窗户不知道自己置身何处，只能看见射线灯穿透大海时，反射的小型漂浮生物。
就好像沙子，灰尘……悬浮于空空荡荡的宇宙。
三人都没有再说话，现在根本就没有说话的必要，她们要做的事情只是等待。安染站在操作台前像个呆愣的木头，唐姊则盘腿而坐，擦拭着手里的吞噬武手环，安娅闭上眼睛倾听外面的世界，吞噬细胞不断反馈周围一千米的信息。
“终焉小组终焉小组，准时汇报你们那边的情况。”
王枫的话从通讯频道里传出，打破死寂的气氛。
说来也奇怪，此时所有的通讯频道都沉默了，都在倾听潜水器里的动静，他们原本以为会有很漫长的聊天，却是长达好几分钟的沉默，如果不是电路反馈还是正常，还以为三人全部都昏死了过去。
在所有人保持期待的十秒后，传来安主任一如既往的淡漠语气：
“我很好，氧气充足，潜水器运转正常。我们现在深处670米，距离目的地还有相当漫长的距离，不过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比如有些鱼只有头没有身体。”
“只有头？”
站在分部指挥厅里的诺璐有些茫然，想象出描述的画面，光有头没有身体不就是被咬过的残骸么，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世界大部分的生物都藏在海洋深处，有着比陆地更加残酷的自然法则，看到一个动物尸体值得汇报？
原本所有人内心的负荷很重，都祈祷这次行动有个好结果，在大海万米的深处破坏殇茧基本是毫无生还，说来也奇怪，安染的语气还是那样淡漠，轻描淡写地好像只是再正常不过的行动，让其他人也放松下来。
这就是安主任，无论发生什么也临危不乱，即便面临的敌人不再是异种，而是比怪物更加可怕的海洋。
好一会，唐姊轻轻地说，“鱼头是活的。”
白蝴蝶号里，女人呆呆地望着玻璃窗，这一次安娅也看见了，一个空瘪的鱼头浮在潜水器前。
不同的是，这只鱼头很大，肉眼可见的大，它的嘴微微张合，后面游动着许多细长的灰色小触须。
白蝴蝶号反馈的图像传到地面，看着屏幕里的图像，大部分都陷入沉默。
无法想象巨大的鱼头与章鱼下半身结合的样子，一群灰白小触手像寄生虫控制了腐烂鱼头，而反馈给仪器里的数据并不是活体。
换句话而言，眼前巨大的怪物不是活物，可它灵活游动的样子也不像是死的。
好在它对潜水器没什么兴趣，掉头游走了。
都松了一口气。
诺璐站在大厅中央，所有人都渐渐停下忙碌的事情，零将白蝴蝶号反馈的图像以全息投影的方式呈现四周，其中包括所有仪器传达出来的数据，海珠岛声呐结果，还有第二区目前天气情况。这些信息她并没有处理的权限，身为现场指挥的王枫也没有，即便是第三区总部的指挥室也无法进行处理。
真正处理所有数据信息的人是安欣，而她将权限全权交给零。
诺璐看着这些数据心情复杂，没想到安欣把潜水器三人的一切都交给了人工智能，这该是多么大的信任。
这也意味着其实谁都没有真正的指挥者，所有人都只能远程观望，通过交流的途径提供思路，没有人可以真正帮助安染，而破坏德亚古斯茧的过程，只能是她们三人共同完成。
“我觉得应该终止这个计划。”诺璐沉思了很久，不知道跟谁低声说。
“我们都知道这个计划不可能停止，这份计划内容由安家主母许雨晴亲自浏览，她作为家长也表示赞同。”作战部部长叹息，“为了杀死殇，即便是付出性命又如何呢？想必安主任也是这样想的。”
“他真的是很了不起的人。”诺璐微笑着承认，“如果是我的话，也无法这么从容的进入白蝴蝶号。”
“也许……”作战部部长挑了挑眉，想要说什么。
他和诺璐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里看见想要的答案。
“安娅是个怪物，那么安染又为什么不能是一个怪物呢？我记得你们第三区从未有人见过安染暴食的样子，这或者就是他的秘密。”诺璐说，“我其实很期待安染可以破坏茧，可我更害怕他会死。”
“你对两个怪物没有信心嘛？唐科长能被安家选中也说明她不一般，算两个半的怪物吧？”
“为什么我只算半个？”耳麦里传来唐姊的抱怨声。
两人一愣，才发现忘记退出白蝴蝶号的通讯频道了，刚才说的话全都传进了潜水器，好在其他部门没在频道里。
就在她和作战部部长打算把这个话题忽悠过去时，所有人都打了个哆嗦，雨幕传来可怕而又沉重的呼吸声，持续很久很久，像是有一头巨兽在低语，狂风暴雨成为了传播的媒介，整个枢纽市被这可怕的声音环抱，所有人听得一清二楚。
紧接着是刺耳的警报，惊醒每一个人。
“发生了什么！”
诺璐大吼，冲向玻璃窗。
她看着漆黑的夜幕，现在的下午三点，第二区仍然被可怕的黑暗笼罩，雨里仿佛藏着一头可怕的怪物。
手机电话响了,是安局长的声音:“是德亚古斯的召唤,它察觉到威胁,所有被它污染过的人与异种都将变易⑵玲③弍陵⑺IVba得疯狂。”
诺璐心跳加剧，有不祥的预感。
“污染？”
“它会以梦的形式留下印记，若在睡梦中与它相遇过，就会被污染。”安欣在电话那头冷冷地说，“包括你的妹妹。”
诺璐的手没有拿稳，仍由手机掉落在地上，呆愣了好一会才冲出大楼。她不管劝阻进雨中，身影逐渐模糊直到被吞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