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8章 终末的德亚古斯（二十八）
白蝴蝶号终于抵达深海9000米，下潜过程相当顺利，没有再发生什么小插曲，观察窗外的海水明显昏暗许多，即便是射线灯也难以再穿透如墨水般的黑暗，能见度只剩下不到2米，真好像流浪于太空之中。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深海孤独，黑暗，空虚以及死寂，在这里是不可能有生命存在的，灰白章鱼产卵时都必须选择7000米左右的深度，可想而知茧所在的地方环境多么恶劣。
白蝴蝶号即将接触目标，她们就要目睹神明的降临，可这则消息已经无法传达给地面。
通讯器不断传来滋滋杂音，长达十公里的有线电缆还未被修复。
安娅睁开眼，看见唐姊缩着身子躺靠玻璃窗，女人在疲惫中不知不觉睡着，修娅梅尔趴在她腿上呼呼大睡。
确定四周没有异样的心跳声，安娅钻出潜水器，围绕白蝴蝶号游了好几圈。
在深海压强的束缚下，她只觉得身体正在被几吨的力量不断挤压，再往下浅这种感觉明显成倍增加，即使是超级异种在这样险峻的环境下也寸步难行。
游了几圈后回到潜水器，恰好唐姊也在这时醒来。
她扫过少女身上的水渍，就明白二小姐出去玩了会。
“我睡了多久？”唐姊打着哈欠问。
“二十分钟。白蝴蝶号的氧气还能撑一个小时，但动力已经不够，备用的核燃料是空的，应该是被铃卸掉了。”安娅指了指操作台上的仪表，“现在这台潜水器的速度很慢，不过我们与茧的位置只剩下不到1000米。”
“听起来算个坏消息，说明我们离死亡只有不到一千米。就我们两人怎么能找到茧？负责探测的是零，可我们的通讯完全中断，这片水很深我们根本把握不住。”
安娅没有听见周边的心跳，但不代表就没有东西存在，很多怪物都是没有心跳的，这种事情并不能说明什么。
她指了指操作台，唐姊也看了过去，那是一套正在运行的声呐系统，白蝴蝶号在组装时就想过用声呐系统寻找茧。
德亚古斯化成的茧一定会非常巨大，因为那只殇光是身躯就超过百米，甚至千米，这样的深海巨兽会迸发强有力的心跳声，传播数公里。安娅只能听到周边大约一千米范围的声音，但声呐系统可以听到更大范围。
白蝴蝶号不断接收来自四面八方的声音信号，海水是声音传播的优秀媒介，声波可以轻易穿透海水做出反馈，FACA科研部能够在地面找出茧的大致位置，那么在深海将近一万米徘徊的白蝴蝶号可以精准捕捉到茧。
但结果与安娅听见的相同，没有搜索到任何声波信号，死寂得有些可怕。
“很奇怪，我们真的是……”唐姊看了眼仪表，“真的是在9600米？距离茧的深度很接近了，却没法搜索到它的心跳，二小姐你确定没有偏航？”
“我不是很肯定。”安娅实话实说，“姐姐说过我其实很没有方向感，很多时候都搞不清楚方向。”
“那你以前晚上是怎么出去觅食的，带着手机导航？”
“在花城我认识路，而且有没有方向感和识不识路是两码事。”
安娅很认真地探讨这个问题，还为自己开了瓶波尔多，这是她多年养成的一个习惯，当与人认真探究某一个事物话题时，会做出最端庄客气的态度。
例如开一瓶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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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姊可没有喝酒的闲趣，连烟都不想再抽一根，只想知道潜水器究竟有没有偏航，一旦方向从开始就错误，意味着付出的努力全都打了水漂。
安娅看出她的焦急，也深知这女人一直都没有脑子。
她只好提醒：
“我们在不久前才经历过那只章鱼，它的存在足以说明德亚古斯茧就在附近，如果我们真的偏航就不会看到被污染的海洋生物。”
“对哦！”唐姊才想起这茬。
“你睡糊涂了？还是才在这个世界重生不久没有反应过来？如果是的话，需要我为你当导游教你重新认识这个世界么。”
安娅微笑着嘲笑，很自信地喝着波尔多，她在姐姐不在身边时喝酒很少会醉。
听到这句话，修娅梅尔蹭地立起，谨慎地观察少女的眼神。
见她好像只是随口用来讽刺的话，小章鱼才松了口气。
唐姊漫不经心地抚摸修娅梅尔的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神里流露着某种犹豫，又或者说是缺乏自信的抉择。
“我们其实已经到了，就在茧的上方，也许这只小章鱼能为我们解答问题。”安娅看向抱住女人大腿的小章鱼。
“什么问题？”修娅梅尔问。
“比如我为什么听不见茧的心跳声，声呐无法搜索信号的原因，我刚才出去游了一圈，闻到了德亚古斯的气息，已经可以说明它就在我们附近。”
安娅歪着头指了指自己脑袋，示意它不要撒谎。
“何况我的吞噬细胞向来诚实，它们虽然都是些不安抚的孩子，却永远不会背叛我，你明白的。”
“我当然明白。”修娅梅尔也没有选择隐瞒。
“你体内的小怪物们已经很亢奋了吧，它们吃下德亚古斯的子嗣，还嗅到它的气味，已经迫不及待准备下一顿大餐了。”小章鱼说，“其实你想得没错，殇在完成降临前会在茧中积蓄力量，在此过程会隐蔽心跳，这是殇族的传统，如果不这样做的话心跳声会吸引其他殇的注意。”
“在过去，殇的敌人从来都不是人类，而且其余的殇。”安娅点头，“可我能够感受它的气息，意味着隐蔽心跳并没有太大效果。”
“那是因为是你啊。”修娅梅尔感慨。
“你想说我比殇要特殊？”
“如果不是你体内的小怪物们做出反馈，你又怎么知道它的气息呢？白蝴蝶号的声呐系统不可能找到我那位血亲的具体位置，就连我也没办法找到，只有你才能做到。你体内的贪欲本能会帮助你寻找出它的藏身之所，所以你是大怪物嘛。”
修娅梅尔说话的声音很轻，轻得没有了人类语调，反而颤抖带着点销魂，带着一点小小的回应。
“相比于殇，你完全不能够用特殊来解释。”
“这么说你知道我的秘密，修娅梅尔，那么能否告诉我呢？”
安娅说这话时语气很是平淡，像是机器人在干巴巴地捧读，带着些讥讽的味道。她知道接下来的回答，无法就是因为某种原因而不能告诉自己，否则就干涉了命运，殇是相信命运的存在，其实就是喜欢搞谜语人。
果不其然，修娅梅尔回答地模糊，生怕说漏嘴似的：
“你根本就不是能用殇来对比的存在，没有你就没有这些怪物，就好比没有这个宇宙世界就没有人类。”
“修娅梅尔，我想知道如果深渊真的是某种生命存在，我会不会是最想杀死祂的那个人？你可以理解为祂会不会威胁到我和我的姐姐。”扒
安娅巧妙地问出了这个问题，等待小章鱼的反应。散
“这……”霖
修娅梅尔很是为难，自诩为拥有无穷无尽智慧的神明陷入了困扰，它居然真的有好好在思考该怎么回答。玖
就在它饱受煎熬时，唐姊猛地惊呼：l
“看那里！那里有什么东西！”i
突如其来的反应将这个话题结束，安娅也没想过就这么得到答案，觉得自己很有自知之明，无论答案是什么，她也是一个怪物。n
唐姊地神色有些木然，安娅从观察窗外看见一片火光，起先只是好奇，然后皱起眉头。潜水器外本该如墨的海水居然燃烧起来，火焰如同夕阳泼洒在下方，在亮光的照射下，四周的海水居然真的像是浓稠墨水那般。g
所谓的夕阳像是一大群发光植物铺成的，如铺满池塘的绿藻，一眼望去没有尽头，这是前所未有的奇观，简直就是个奇迹。鳍
这些植物散发的光芒其实是生物素荧光，没法穿透海水，于是在荧光的反衬下才显得海水如此黑暗，它们像是编织的海床，将深海隔离成了上下两个世界，伴随白蝴蝶号穿越这些植物，深度居然刚好抵达1万米。揪
下方的世界截然不同，映入眼帘的是游蓝色波光，好像海水自带荧蓝色微光似的，梦幻而又神秘。捂
她们像是进入了巨大的岩群，庞大的岩壁仿佛是支撑这个世界的梁柱，白蝴蝶号像一只飞蛾穿越层层岩壁之间，巨大如柱的水草附着在岩壁之上。潜水器越过海底山壑，下方的世界如一副梦幻的画缓缓展开，大片奇怪的植物随着海水摇摆，随着深入，还能看见可怕的冰层。捌
一道道唿吸声来自四周久久回荡，让人头晕目眩，摄人心魂。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来到这里。”唐姊轻轻地说，有些要窒息了。
“这里只有一些植物，就再没有了其他生物，可我听见了可怕的唿吸声。”安娅走到操作台前，停顿了好一会。
“怎么了？”唐姊地声音很嘶哑。
“声呐系统仍然在运转，依旧没有收到任何信号，我可以肯定它并没有坏掉。”安娅抬起头看向窗外，“你也听见了吧，那种直入心灵的声音。”
“嗯，很可怕，很空灵的感觉，不像是外面传来的，就这样出现在我脑袋里。”
“让我想到了殇的语言。”安娅已经知道了答案。
“这或许就是殇为了保护自己用来迷惑靠近者的办法，这样以来我们没法用声音判断方向。”
“可是你已经找到了。”修娅梅尔看着她。
安娅没有说话，眼神溢出了兴奋，操控潜水器朝着一个方向探索。
越过各种各样的崎岖地形，一个巨大的白色肉茧映入眼里，它就沉淀在蓬松柔软的海床上，如同心脏般蠕动跳跃，充满了生机。
伴随着茧每次跳动一次，茧的外壳就会产生一次分裂，这是由大片灰白触手组成的外壳，牢牢相互交织，在产生缝隙的瞬间，可以看见深处的女孩。
安娅深深地看了唐姊一眼，没有多说什么，独自一人钻出潜水器，带着触手群朝着所谓的茧游去。
“唐，一切都要结束了。”
修娅梅尔看着沉默的女人。
见她没有说话，小章鱼趴在窗前看着安娅远去的背影。
拥簇的触手群刻意的将眼前视线挡住，笼罩了命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