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终局
｢哇啊啊啊啊！｣
在战场不远处，一个十分富有活力的声音响彻上空。
——双手死死抱住飞龙脖颈，玛丽如同坐过山车的孩子般发出尖叫，原本一起乘坐飞龙的人应该还有卡米拉，但卡米拉因为恐高，十分顽固的拒绝了乘骑飞龙。
至于为什么要在紧张的战场上做不合时宜的事情，原因只有两个，表面上对卡米拉与玛丽的说辞当然是体验乘坐飞龙的感觉，实际上其实是不想让卡米拉与玛丽进行对人战。
当然，不是说对人战不好，人类往往比魔物更危险，对人战的训练反而十分重要，但前提是对人战得看对方是什么人。卡米拉虽然从小作为杀手培养，习惯了杀人，玛丽也因为曾经身为奴隶，经常看见奴隶与穷人逝世的场景，但既然自己成为了她们的监护人，自然就不会再让她们经历残忍的事情。
不论卡米拉还是玛丽，她们的实力都已经超出正常人许多，放她们下去与叛军战斗，在体力与魔力耗光前，肯定只是单方面的屠杀，或许两人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但在自己看来，双手能不沾染血腥，还是不染上血腥比较好，尤其是小小的玛丽。
视线从紧闭双眼、死死抱着飞龙的玛丽收回，伊丝看向身边的卡米拉。
｢卡米拉真的不去试试吗？说不定可以治好恐高的症状哦？｣
｢不、不用了，姐姐大人……比起飞龙，姐姐大人怎么知道女王大人一定会获得胜利？老实说，我不认为王室可以在这次叛乱里获胜。原本还能依靠城墙弥补人数上的劣势，但现在城墙已经被撞出豁口，最多两天，王都就会彻底失守。｣
｢这个嘛……｣伊丝视线移到一边，然后俏皮的对卡米拉眨起一只眼，｢秘密。｣
事先说出来就不能叫做惊喜了。
｢伊丝，那边。｣
以史莱姆姿态从伊丝衣服下钻出，蒂芙尼逐渐变成人类外表，指了指不远处玛丽飞行的空域——一队十人组成的飞龙骑士编队正从左右两边包围玛丽，虽然因为他们戴着头盔，伊丝看不清他们脸上的表情，但从细微的小动作上看，那大概是在惊诧，怪异。
想坐上飞龙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更不用提玛丽根本没控制飞龙的方向，只是任由飞龙带着自己飞行，加上这只飞龙身上又有诺塔帝国的勋章，在这些经过正式训练的诺塔帝国飞龙骑士眼中，玛丽的存在微妙到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该让玛丽回来了。
朝空中吹了声口哨，驮着玛丽的飞龙如同听到主人呼唤的狗一样，立马掉头飞向伊丝——这是伊丝最近发现的一项新技能，原本伊丝是打算向依蒂丝学习如何利用纯种血脉震慑魔物，结果发现自己对魔物的威慑力远超一般纯种。
这也更加验证了依蒂丝的猜测，也许伊丝不单单是纯种，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玛丽，蒂芙尼，拦住他们。｣
举起早已准备好的法杖，卡米拉矛头直指十名飞龙骑士，这十名飞龙骑士显然打算绕过正面战场，进行偷袭。
｢要上了哦～！｣
虽然是这么说着，但玛丽却因为刚刚从飞龙身上下来，有些站不稳。
这样子是不可能战斗的吧……
不由得捂住脸，伊丝将手搭在卡米拉肩膀上。
｢……还是让我来吧。｣
◇
另一边，安德烈亚与奥古斯汀已经从半空打到王都城墙。
以流动着黑色液体的法杖吞噬奥古斯汀发射的漆黑球体，安德烈亚皱起眉。
｢奥古斯汀一直以来都隐瞒了实力么。｣
｢这是必要的。｣
擦掉顺着脸庞淌下的汗珠，奥古斯汀与安德烈亚拉开距离，即便奥古斯汀的等级超出安德烈亚十级，并且还有珊多拉从旁协助，但由于安德烈亚有阿尔维尔之塔源源不断的魔力支持，整个战斗异常艰辛。
｢你是赢不了我的，奥古斯汀，放下——｣
话还没说完，安德烈亚突呆，呆*发。书}小。说.群ヘ9;8⇞0，\2，0；5?8/5：6，然转过身体，朝后挥动法杖，伴随尖锐的金属摩擦声，安德烈亚的手臂猛地一沉。
｢所以才说这种未卜先知的能力很麻烦……阿莱克西亚之塔简直犯规啊。｣
收回短匕，珊多拉再次以传送魔法拉开与安德烈亚的距离。
｢女王大人，请让我们助您一臂之力！｣
大声呼喊着，从城头赶来的几名血族士兵挡在安德烈亚身前。
｢你们去协助伯里斯，不要过来！｣
自己只是把阿尔维尔之塔当做魔力库，并不是真的用阿尔维尔之塔与奥古斯汀战斗——不然会将整个城墙都炸飞——也正是清楚这一点，奥古斯汀才刻意把自己从空中引到城墙上，真正战斗的时候，自己处于守势，根本来不及支援这几名士兵。
｢阻拦我的人都得死！｣
缠绕在奥古斯汀身上的疯狂气息令几名士兵一滞，而也就是在他们发愣的瞬间，奥古斯汀弯下腰，以远超之前的速度消失在安德烈亚视野。
内心升起前所未有的惊慌。
糟糕。
｢快让开！｣
提醒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呜啊！｣
｢呃！｣
铠甲如同纸片般脆弱，根本没有起到保护作用，奥古斯汀以法杖上附加的蓝色光刃，轻易切开了士兵的身体。
五名士兵顿时倒在地上，仿佛在回味屠杀的**，奥古斯汀在安德烈亚面前踩烂士兵的脑袋，舔食顺着法杖流下的鲜血。
｢这就是神明的力量么……真让人沉迷……｣
有什么东西与之前不一样了。
在愤怒冲上脑海的同时，安德烈亚清醒的认识到这一点。
就像吞服了禁忌的药物，又仿佛把灵魂献给了恶魔，奥古斯汀身上散发的气势与之前完全不同，倘若说之前的奥古斯汀是一条疯狗，那么现在就是从深渊里爬出来的怪物。
如同在回应安德烈亚的猜测，奥古斯汀抬起头，露出蓝色头发下隐藏的灰色眼球——里面没有瞳孔，纤瘦的身躯逐渐鼓起，奥古斯汀在极短时间内变成兽人战士般的魁梧存在。
｢奥古斯汀，你做了什么？｣
｢我不记得给过你这样的东西！｣
不止安德烈亚，就连珊多拉都为之震惊。
然而奥古斯汀只是自顾自的看着双手，狰狞的脸上流露满意笑容。
｢太棒了！这就是神明的力量！那群人没有欺骗我，阿尔维尔，哦不，安德烈亚，我现在就让占据你身体的下等品滚出来，再等等我。｣
｢住手，奥古斯汀，你违背了我们间的约——呃。｣
掐住珊多拉喉咙，奥古斯汀微眯起眼，仅凭单手便把珊多拉拎起，即便珊多拉不停扭动四肢，也没有丝毫松手迹象。
｢我和安德烈亚间不需要其他人多嘴。｣
｢力量……不是你能掌握……｣
没等珊多拉说完，奥古斯汀便如同丢沙袋般，将珊多拉从城墙上抛下。
｢安德烈亚，现在该你了。｣
一股不可见的黑色气息扑向安德烈亚，安德烈亚下意识后退半步，但来自阿尔维尔之塔的勇气加护又很快让她挺起胸膛。
｢在我面前杀死拥护我的部下，奥古斯汀，即便是你我也无法容忍，我认识的奥古斯汀·里尔已经死了。｣
比起说给奥古斯汀，更像是在潜意识中给自己下暗示，安德烈亚开始咏唱魔法。
｢贯穿天际——｣
｢你忘记你的魔法导师是我了吗！｣
在安德烈亚咏唱魔法的时刻，奥古斯汀双脚用力，压低身形，如同离弦之箭般贴近安德烈亚，接着以要剖开安德烈亚腹部的气势，由下向上挥动法杖。
在为武器附加了『魔刃』以后，奥古斯汀手中的法杖比长剑更锋利，而且因为双方距离极近，加上城头狭窄，没有躲闪空间，近战远比魔法更有优势。正因为清楚这一点，奥古斯汀才完全放弃使用魔法。
下意识的，安德烈亚将自己的漆黑法杖挡在身前，但双方在力量上的差距过大，安德烈亚的法杖被直接荡开。
一刀划在安德烈亚腹部。
想象中血液喷涌而出的画面并没有出现，安德烈亚仅仅只是失去平衡的连续后退几步。
——阿尔维尔之塔的加护。
在攻击即将命中安德烈亚的时候，阿尔维尔之塔在安德烈亚体表形成魔力盾。
只不过，魔力盾仅仅只避免了皮外伤，隔着魔力盾带来的撞击依旧让安德烈亚闷哼出声，仿佛让五脏六腑全部移位般的痛楚令安德烈亚五官扭曲在一起。
｢唔……｣
｢让我来结束你的痛苦，阿尔维尔！｣
疯狂的狞笑着，奥古斯汀一跃而起，法杖直指安德烈亚头颅，意识到自己在力量上不可能抵御奥古斯汀，安德烈亚开始后退，但这种动作却进一步加重了之前的痛楚，身体不受控制的慢了一拍。
致命弱点。
法杖距离头顶只有不到一公尺距离，安德烈亚甚至可以听见死神接近的脚步声，就算有阿尔维尔之塔守护，自己也不可能在这一击之下全身而退，最好的结果也是大脑受到重创。
眼睛下意识闭上。
然而。
预想中让人失去意识的剧痛迟迟没有到达，安德烈亚睁开眼。
身体膨胀起来的奥古斯汀停在自己面前一动不动，依旧维持着高举法杖的动作，在奥古斯汀心脏的位置，一截鲜红长枪正吐露出炫目流光。
嗤。
长枪拔出肉体的声音，紧接着，伴随奥古斯汀无力的跌倒，漆黑礼裙被鲜血浸湿的依蒂丝出现在安德烈亚眼前，依蒂丝甩了甩冈格尼尔，枪尖斜指着地面，环视周围战场。
｢在接受命运之前，先尝试着向周围人求救如何，女王大人。｣
冷酷又艳丽，残忍而绝美的身姿。
如果不是心有所属，自己说不定会崇拜起这样的人吧。
从危机中回过神，安德烈亚感到自己心脏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鼓动，身体不受控制的发软，只能用法杖支撑身体，才能保证自己不会瘫坐在地上。
身体承受的负担比想象中大得多，今后不光魔法课，体力训练也不能落下了。
安德烈亚大口喘息着。
｢谢……谢谢。｣
｢阿……阿尔维尔……我……｣
｢还没死透么。｣
皱了皱眉，依蒂丝转过身，挡在安德烈亚与奥古斯汀之间，后者即便被长枪贯穿心脏，也依旧挣扎着从地上爬起。
与之前不同的是，奥古斯汀温和的脸庞布满类似黑色血管的东西，仔细看的话就能发现，那并不是血管，而是如同生命般正在跳动的纹路。
｢堕魔者？｣
｢不可能……奥古斯汀绝对不会是堕魔者，所有在王城任职的人都经过严格排查，奥古斯汀也没有例外。｣
｢但也只有堕魔者才能解释现在的奥古斯汀——不，他已经不属于正常生物了，女王大人，可以把你力量借给我么。｣
｢力量？｣
｢血。｣
纯种与王室发生黏膜接触会让纯种直接变成王室的眷属，所以必须由安德烈亚主动放血，然后依蒂丝喝下已经离开安德烈亚身体的血才能避免效果。
｢啊啊，交给你了。｣
强忍着胆怯，安德烈亚划开皮肤，依蒂丝毫不介意的喝下。
味道比伊丝稍微差一点点，但也不赖，如果不是女王的话，收为宠物是个不错选择。
｢阿尔维尔……阿尔维尔！｣
发音早已脱离正常的海鲁恩特语，比起血族，奥古斯汀更像一头野兽。
双眼发红的朝依蒂丝与安德烈亚扑过来。
｢依靠药物力量的蠢货。｣
｢滚开！｣
面对依蒂丝刺向喉咙的突呆，呆*发。书}小。说.群ヘ9;8⇞0，\2，0；5?8/5：6，击，奥古斯汀仅仅用手臂便将冈格尼尔格挡开，令人恐惧的是，奥古斯汀并没有完全失去理智，蕴藏了巨力的右手握住冈格尼尔，让依蒂丝无法逃跑，同时左脚以几乎无法捕捉的速度，猛地踹向依蒂丝腰间。
｢危险！｣
砰。
预料中足以让脏器移位的疼痛并没有传来，依蒂丝歪过头。
是伊丝。
｢啧，如果在旁边的话就早点过来。｣
｢我又不是刻意选择这个时间点，奥古斯汀交给我，他现在不是佩佩能对付的。｣为了说服依蒂丝，伊丝刻意补充，｢虽然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但这家伙已经超过五十级了。｣
｢记得不要把他杀了。｣
｢我又不是佩佩。｣
先不说奥古斯汀的怪异外表值得研究，首先处理奥古斯汀的人应该是安德烈亚而不是自己。
｢伊丝·弗莱德·阿尔维尔！全部因为你……因为你！我的计划才不被阿尔维尔认可！是你把我的阿尔维尔带向歧途！｣
发出如同野兽般的嘶吼，奥古斯汀身上的凶暴气势令人下意识心生畏惧。
没有理会奥古斯汀由上至下的挥拳，伊丝微眯起眼。
｢还没有彻底失去理智么，倒是帮大忙了。｣
『瞬移』
直接闪现在奥古斯汀背后，接着伸手掐住奥古斯汀后颈。
『赫尔墨斯之翼』
以空中为支点，将挣扎着的奥古斯汀拎了起来。
｢如果我没有及时赶到，刚才那一下应该会让佩佩身受重创。｣伊丝瞥了一眼奥古斯汀腰际，虽说自己很想回敬奥古斯汀一脚，但控制不好可能会要了奥古斯汀的命，如同手中的东西只是一只小动物，伊丝强行让奥古斯汀面向战场，｢好好看看你的所作所为，你已经失败了。｣
在安德烈亚与奥古斯汀战斗的时候，向安德烈亚献上忠诚的十万不死者已经从战场两侧包围起叛军，虽然这些不死者身体脆弱，装备也大都腐朽生锈，但他们身为不死者，即便身体被搅碎，也能很快恢复回来。
头被斩断，身体却依旧可以行动，手臂消失，只需捡回来再装上即可重新投入战斗，在叛军士兵眼中，不死者无法死亡带来的恐怖感已经远超不死者本身的战斗力，很多人在看到不死者的第一眼，便已经失去了战斗下去的想法。
能够净化不死者的只有神圣魔法与光魔法，而血族不具备这样的能力。
肉眼可见的，叛军战线以无法遏制的速度崩溃，远远看去犹如白色的利剑插入敌军心脏。
紧接着过了不到一分钟，在叛军后方约三公里的位置，另一支军队出现在人们视野，伊丝瞳孔缩小一阵后，目光看向依蒂丝。
那支军队举着佩西亚家的旗帜。
｢那是……？｣
依蒂丝耸了耸肩。
｢知道女王没有对叛军出手的意向后，我就让父亲大人加快步伐从后方进攻，之前你不是看到我用信使传信吗？我还以为你已经猜到我在暗中行动。｣
奥古斯汀开始颤抖起来，魁梧的身体逐渐缩小。
｢……不可能……这些不死者是哪里的士兵！王室手里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军队！｣
｢你忘记了失落之地，那里有被阿尔维尔六世诅咒过的背叛者，他们为了得到安宁，夺回曾经的荣耀，在安德烈亚承诺下重回战场。事到如今，即便你在弗拉基米尔领驻扎了士兵，现在也已经被佩西亚家的军队打败，叛军不可能再重整气势，就算你有帝国帮助，你也应该知道，让这些不死者撑到冬季到来不是问题，在安德烈亚已经决心成为国王的现在，只要给王室整个冬季的修整时间，叛军注定会被王室反压。｣
血族海鲁恩特无限接近于政教合一的国家，从全国性的祭典原罪节就能看出来，王室在普通人眼中究竟有何种地位，哪怕吸血鬼也有吸血鬼的神明，王室的光辉也早已将那些神明遮盖。
｢如果你真心为安德烈亚着想，就立刻让你的人投降，尽最大努力减少伤亡。｣
｢奥古斯汀，停手吧，我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优柔寡断的阿尔维尔七世，不需要面面俱到的保护了。｣
｢……｣
沉默。
奥古斯汀瞥了一眼安德烈亚凝聚着忧愁的脸庞，咬紧牙关，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正如伊丝说的那样，失败近在眼前，他已经无力挽回局面，只不过，即便如此，奥古斯汀也无法认同现在的安德烈亚。
每分每秒都在进行难以言喻的抉择。
不死者大军已经将叛军整个包围起来，叛军正一个接一个丢下武器，选择投降。
过了不知道多久，奥古斯汀才终于发出宛如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不甘低语。
｢我……失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