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爱丽丝·沃兹华尔
待军队匆匆离开后，伊丝一行很快便抵达赫尔斯王国的王都，达哈尔城。
｢这里就是达哈尔城么。｣
掀开马车车帘，从车厢内向外窥探的拉克西丝神情复杂。
｢怎么了？拉克西丝看起来不太开心。｣
｢不……倒没有不开心的意思，只是现在的达哈尔城与我印象里的达哈尔城差的太远，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在我生活的时代，达哈尔城应该是宏大，奢华的样子，现在却变成这副古旧模样。｣
就像正值韶华的青年与垂垂老矣的老者。
｢城墙下面乱糟糟的呢……｣
指着达哈尔城城墙下的一团灰色浓雾，坐在驾驶座上的玛丽目光中充满担忧。
马车距离达哈尔城有大约一公里距离，因为蒙蒙细雨笼罩着河面，视野状况很差，众人只能依稀瞥见那些灰扑扑的东西里，隐隐有火光闪烁，当然，可以肯定那不是暴乱或者达哈尔城被什么东西攻击，否则城墙上早就闪烁起魔法跑与防御结界的光芒。
至于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伊丝瞥了眼全知地图，脸色变的复杂起来。
是难民。
数量大约在八百到一千人，之所以呈灰色，是因为这些难民用破木板与油布搭起了不能被称为家的家，光点上的大多数人都处于饥饿状态，此外还有许多人感染了风寒，部分人甚至身受严重的殴打伤。
｢看这样子，难民数量还在一点一点的增加吗……｣
达哈尔城的大半圈城墙都被一条宽阔河流围住，想要靠近达哈尔城，唯一的通道只有南北两座长桥，而在伊丝一行人所处的桥上，无数神情疲惫，衣衫褴褛的人正拖着困倦身躯，带领家人一步一步走向达哈尔城。
目光从难民身上收回，依蒂丝撇了撇嘴。
｢糟糕的治理。｣
｢无可否认。｣拉克西丝罕见的附和依蒂丝，｢如果什么都不做，用不了多久就会迎来大问题，我多少知道为什么当初那个繁荣的赫尔斯王国会被南方小国压制了，贫弱国力与孱弱国民，特丽诺大人说的没错，世袭贵族只会让国家迎来毁灭。｣
｢伊丝大人，要继续前进吗？｣
由于长桥上顶着毛毛细雨前进的难民纷纷将视线投向马车——或许是下雨的缘故，长桥上没有第二辆马车，甚至看不到除了难民以外的行人——蕾菲娜不禁放慢了驾车速度，平时遇见主动求助的难民时，伊丝一般都会让蕾菲娜与玛丽停下马车，自己下车为难民提供一些帮助。
但现在伊丝只是摇了摇头，放下车帘。
｢不用理会他们，继续走吧。｣
｢好的。｣
｢姐姐大人，为什么您突呆，呆*发。书}小。说.群ヘ9;8⇞0，\2，0；5?8/5：6，然改变主意了？｣卡米拉微微坐直身体，｢我没有指责您的意思，只是之前您都会停下来帮助他们，今天却改变主意了……｣
｢附近难民太多，我对其中一个人伸出援手，后面就会有第二、第三个让我帮忙的人，如果被更多难民注意到的话，就会引发骚乱了，我现在没有一个合理的身份帮助他们，万一被巡逻队当成别有用心，想利用难民的人的话，之后就麻烦了。｣
｢可您是教会的红衣主教，布施这种事情应该理所应当才是，还可以为您增加声望。｣
｢不。｣伊丝摇了摇手，｢虽然两个最大的人类国度表面上允许尤弥尔教会在自己国家建立神殿，但背地里并不是这么回事，从之前堕魔者的事情里就能看出来了吧？尤利乌斯煞费苦心的宣传女神全知全能，但两个王权国家的统治者却在背地里以堕魔者为突呆，呆*发。书}小。说.群ヘ9;8⇞0，\2，0；5?8/5：6，破口，指责教会撒谎，女神无法拯救所有人。在我们没有事先通知赫尔斯王国国王，我们将造访王都的情况下，擅自做些布施的事情只会让人不满。｣
连统治者都还没有做出反应，外来者就在自家后院里为所欲为，这种做法就像在对方喉咙里制造了一口痰，即使对方知道这不会危及生命，也会浑身不舒服，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把它吐出来，除之而后快。
卡米拉微微皱眉，低下头思索着。
｢……那我们要更换一个身份吗？｣
｢不必，红衣主教的身份虽然会在一开始带来麻烦，但也是不错的挡箭牌，只要不做太出格的事情，对方也不会强硬的警告我们，这次的目的是来找懂得铸造绯金级魔法武器的工匠，不大可能与王室扯上关系，嘛，换种说法就是，这段时间卡米拉想做什么事情都可以。｣
卡米拉几人不懂得铸造魔法武器的知识，在城市里游玩才是她们这个年纪该做的事，学习铸造武器，自己一个人来就好。
嘎吱，嘎吱。
伴随车轮碾压在石板上的响动，马车渐渐停下。
｢停下！｣
｢让你们的人下来，我们要检查人数。｣
｢好的，不过我们车里有血族，还请各位不要太惊慌。｣
｢啧，三等下民居然还有马车坐，车里不会是哪个贵族吧？｣
｢不可能啦，贵族怎么会允许三等下民与自己同坐，应该是奴隶商人一类的家伙吧，反正我们只要不让那些穷的一个子儿都没有难民混进去就好。｣
毫不掩饰的大声交谈着，负责把守城门的士兵分出两人，来到马车前，伊丝一行也在这段时间里走下马车，撑开阳伞。
｢一、二、三……一共七个人么，你们没有带别的人吧？老实交代，不然如果我们发现马车里藏着第八个人，你们就要交十倍罚金。｣
｢没有。｣
面对伊丝老实的回答，士兵完全不予理睬，放任伊丝站在雨下，转而与同伴一起检查马车。
｢真是群尽职尽责的家伙。｣
卡米拉脸上有着明显的不开心，显然，尽职尽责并不是在夸奖士兵，她已经见多了如果不给士兵悄悄塞钱，士兵就会刁难入城商人，想尽办法浪费对方时间的事情。
只是得益于士兵们的检查，停在城门外的伊丝几人也终于有机会近距离观察城墙下看不清的灰色存在。和伊丝预料的一样，在紧靠城墙的地方，存在无数临时搭起的破木棚，这些木棚中挤着大量难民，拥挤与肮脏是这里的主色调，稍微往远处眺望，可以瞥见一部分正在搭砌新木棚的男人，木棚与木棚间经常有小孩与女人在其中穿行，伊丝甚至还在里面发现了挑着木担，售卖打火石、面包与破布的商人，俨然形成了一个小型社群。
不过无法否认的是，这里依旧是一个聚集着贫穷、疾病与饥饿的地方，每个人的表情都异常憔悴，死死抱着怀里的包裹，生怕被人抢走，一些刚刚抵达的难民在疲倦驱使下，索性直接睡到了连绵细雨的露天空地上，乍一看宛如一具死尸。
｢站好站好！别磨磨蹭蹭的，有力气的人跟我走，工钱十天一结，一次三铜币。｣
一个有着肥硕肚腩，着装整洁的中年男性对一群男人指指点点，眼神中充满了鄙夷与不屑。
｢才三铜币，这也太少了！｣
｢嫌少就滚蛋，你们这些难民，给你们吃住就不错了，还想要更多工钱，呸。｣
一边说着，肥硕男人一边朝地上吐痰，排队站在他面前的男人们面面相觑一阵后，其中一人忍不住问道。
｢那入城的费用怎么办，我们没有钱。｣
｢我给你们出了，但事后得从你们工钱里扣。｣
｢可我们该怎么把钱送出来？我还有妻子要养活，她就指望我了，出城再进城一次就是五铜币啊。｣
｢托人送出来不就好了，快点，别浪费我时间，我只要五个人就够了，你、你还有你们三个，好了，就你们几个强壮的，跟我走吧。｣
｢大人，我呢？别看我没有他们强壮，只要给我饱饭吃，我其实很有力气，我比谁都勤快！｣
发现商人没有挑中自己，一名体格瘦小的男人主动走上前，努力让脸庞变的谄媚，只是他不知道，他这份笑容在其黑黢黢的脸庞上比哭还难看。
商人不耐烦的咂舌。
｢人已经满了。｣
｢可是大人，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我还有三个生病的孩子在家里等我回去……｣
｢你孩子的死活关我什么事，你不会让他们卖身成奴隶么，那样不就活下来了，还能躲进城里避雨。｣
｢可、可是成为奴隶就永远不能翻身了——｣
｢不愿意成为奴隶就滚开，别碰我的衣服，乡下人。｣
一脚将苦苦哀求的男人踹到泥泞，商人对手下拂了拂袖子，带着挑选好的人迅速离开，而之前阻拦伊丝一行的卫兵仿佛没看到他们一样，任由几名没交入城费的人进城，显然商人早已贿赂好了这群卫兵。
至于其他没有被选中的男人，只能无奈散开，等待下一位商人将他们带走。最终只剩下那名被踢进泥泞的男性挣扎着起身，因痛苦而扭曲的脸上淌下不知是雨滴还是泪水的液体。
｢好可怜……｣
玛丽轻咬嘴唇，右手紧紧抓着伊丝长裙下摆。
｢这里的人都是难民么，为什么不让他们进城，在这种环境里长住，迟早会枯萎。｣
枯萎指的是死亡，拉克西丝刻意用委婉方式表达。
｢因为进城要交五铜币的入城费，这群人出不起这么多钱，自然只能住在城外，这里总比野兽出没的荒郊野外好，只是难以置信……这里的入城费是其他地方的五倍。｣
｢腐坏了。｣
蒂芙尼面无表情的总结卡米拉的话。
｢那边的奴隶商人也在挑选人呢……｣
｢蕾菲娜，你不会想帮助人类吧？｣
｢没有……｣
尽管嘴上回答没有，但蕾菲娜却低下头，很明显，她在对人类施以同情，依蒂丝皱起眉，只是她知道这是蕾菲娜的天性，并没有多说什么。
还是去稍微帮一下那个男人吧。
玛丽牵起自己裙角的举动令伊丝升起恻隐之心。然而就在伊丝刚刚跨出一步的时候，木棚区内突呆，呆*发。书}小。说.群ヘ9;8⇞0，\2，0；5?8/5：6，然传来一阵骚动，那并不是人们发生了争执，为食物大打出手的纷乱，而是一种什么人出现了的，许许多多人追捧的声音。
伊丝下意识转过头，木棚区内确实出现了骚乱，刚才还只有女人与小孩的地方，现在突呆，呆*发。书}小。说.群ヘ9;8⇞0，\2，0；5?8/5：6，然多出许多神情严肃的男人，这群男人和那些想找工作的男性在神态上有着天壤之别，假如说想找工作的男人是无家可归的流浪狗，那么这群人就是守护着主人的，一心不二的忠犬。
哪怕这群男人在尽量放松面部表情，使他们看上去自然一些，但伊丝还是从他们生涩的动作里察觉到紧张，显然这群男人并不经常做这种事。
｢走路方式很奇怪，好像在挡着什么东西。｣
｢卡米拉也有这种感觉吗？｣
｢嗯。｣
｢他们朝刚才那位受伤的先生走过来了……｣
玛丽的话让众人将目光转移到从泥泞里起身的男人身上，只有伊丝依旧注视着人群，然后，她从人群的缝隙间看到了被阻挡在人墙后的存在。
一位年纪大约在十二到十三岁之间，有着金色双马尾，外貌俏丽的女孩，即使没有说话，伊丝也可以从气质上判断，对方是一个相当活泼，会给周围人带来活力的存在。
当伊丝看到女孩的瞬间，女孩便一脸惊讶的反过来回看伊丝，目光交错的一瞬，伊丝发现女孩的嘴唇动了动，仿佛在说着什么。
说了什么？
没来得及看清，女孩就又被人墙重新阻隔。
自己并不认识这个女孩，所以应该是自己的错觉吧，女孩刚才只是在跟别人说话。
｢那位先生被他们抬走了。｣
｢嗯，很友好。｣
蒂芙尼的点头令玛丽忧心忡忡的表情舒展开，抬起头，毫无杂质的紫色眼睛里充满希望之色。
｢主人大人，他们是来救刚才那位先生的吗？｣
｢我想应该是吧，如果不是相互认识，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救人。｣
｢嘁，你还真敢说。｣
｢喂喂，刚才那个用鼻子出气的嘲笑算什么。｣
｢算嘲笑。｣
用手背半遮着嘴，依蒂丝微微侧身，表情里满是嘲弄的笑意。
约十分钟后，里里外外翻找马车，企图让伊丝贿赂的士兵终于因找不到证据，不耐烦的收取入城费，铁着脸把马车牵到伊丝面前。
｢快点走！后面还有人在排队！｣
｢明明就只有我们。姐姐大人，您先上去。｣
｢让玛丽先上去吧，换蕾菲娜驾驶马车｣
｢是～｣
然而，玛丽才刚走进车厢，车厢内便响起玛丽的悲鸣声。
｢呀啊——呜！｣
｢怎么了？！｣
伊丝一把拉开车帘。
映入视野的是一位一只手比出噤声手势，另一只手捂着玛丽嘴巴，满脸急迫与恳求神色的金发女孩。
如果伊丝没记错，这正是刚才躲在人墙后的，被一众难民守护的存在。
爱丽丝·沃兹华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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