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愈发不可收拾的女皇
时间很快来到第二天。
虽说发生了身份暴露的事情，但这并不妨碍亚多尼斯继续住在可妮莉娅之馆，不如说，目前可妮莉娅之馆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可妮莉娅之馆不仅有天使守护，而且地处偏僻，平时人员往来极少，任何想窥探可妮莉娅之馆情况的人，都会因形迹可疑，暴露在护卫与巡逻士兵的目光下，进而遭到盘问。
仅仅两天时间，就已经有五人被抓进监牢，用布兰德利的说法，这些人全部属于恶魔信奉者，试图以精神魔法诱导、蛊惑宅邸的卫兵与仆役，他们所有人都将被推上绞刑架，可妮莉娅之馆也因此得以彻底清净。
理了理衣襟，亚多尼斯对着镜子，深吸了口自窗户吹进来的舒爽凉风，头脑很快清醒。
｢呼，安娜塔西雅，现在几点了。｣
安娜塔西雅是可妮莉娅之馆的女仆之一，也是被伊丝任命，暂时负责亚多尼斯起居的女仆，因为亚多尼斯的身份已经公开，不需要再遮遮掩掩，所以亚多尼斯无需像以前一样，不允许女仆在房间内过夜。
身穿女仆长裙，接近三十岁的安娜塔西雅躬身回答道。
｢回陛下，日晷已经走到上午八点了。｣
｢八点吗，伊丝主教应该还没——｣亚多尼斯突呆，呆*发。书}小。说.群ヘ9;8⇞0，\2，0；5?8/5：6，然咳嗽两声，｢咳咳，伊丝主教起来了吗？虽然昨天从伊丝主教那里订购了一大批魔导炮，工期也偏紧，但伊丝主教还是不要累到比较好。｣
语气仿佛在刻意把自己想说的话说给女仆听。
｢伊丝小姐一大早就在庭院里练习剑术，陛下是要先吃早餐，还是先处理政务？｣
｢在庭院里吗……呃啊，先吃早餐吧。｣
｢好的，我去为您准备。｣
对亚多尼斯行了一礼，安娜塔西雅缓缓退出房间。
只剩亚多尼斯的卧室顷刻间安静下来。
沉寂了不足两秒。
｢呼。｣
如同醉倒了的人那样，原本站直的亚多尼斯缓缓向一侧倒去，最终摔在柔软床上，刚梳理好的金发瞬间披散开，身体也跟着被床榻弹起，但亚多尼斯并没有在意这些，现在的她就像在外奔波一天，积攒了大量疲惫的劳动者，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昨天海底侦查后的劳累一直积累到今天都没能消除，亚多尼斯之所以疲惫，是因为内心一直处于激动状态，长时间没有得到舒缓。
至于为什么会一直处于激动状态，则是昨天察觉到的一个秘密。
最近只要视野中出现伊丝，自己的内心便安定不下来，当伊丝展露出笑容后，自己也会跟着开心，并且总是想着寻找话题，避免安静带来的尴尬。起初自己并没有觉得不对，那毕竟是薇尔的妹妹，加之伊丝主教本身也很可爱，站在美少女身边，自己会心情愉悦也理所当然，但直至昨天与伊丝主教两人在海底漫步时，自己才终于察觉到，这实在太不对劲了。
这种表现简直比最初在王都，自己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到薇尔时还要夸张，那时候的自己思念成疾，连处理政务时都想着薇尔，换在此时，自己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伊丝的事情，二者的区别，仅仅只有当时的自己见不到薇尔，而现在的自己可以见到伊丝而已，倘若薇尔出现在自己身边，自己也一定会是这副表现，亚多尼斯有这种自觉。
如果事到如今都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就实在太愚钝了，虽然难为情，但亚多尼斯确信，自己喜欢上了伊丝主教。
尤其是昨天谈到购买『烟花』魔法的时候，自己脑子里出现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假如把所有烟花买下来，在伊丝主教最开心的时候，为整座威弗列德城献上烟火，伊丝主教肯定会很开心。这样想不是毫无理由，哪怕自己这个见多了各色景致的帝国皇帝，都不禁为烟火感到惊艳，对其他少女来说，烟火的杀伤力只会更大。
不过必须要说的是，比起烟火，那天晚上更吸引自己的，其实是伊丝主教的侧脸，倘若说烟火美不胜收，那么烟火下的伊丝主教，就绝对能称为此世无存的绝景。
只有自己注意到了，当时浮现在伊丝主教脸上的神情不是欣喜，而是愁绪与寂寞一类的感情，仿佛那场烟花触动了伊丝主教内心脆弱的地方，令她想起了过去。
假如非要说究竟何时爱慕上伊丝主教，亚多尼斯可以回答，自接触到伊丝主教以来，自己对伊丝主教的好感就不断增加着，只不过因为薇尔，一直没能注意到，直到伊丝前天在烟花下展现出的寂寞，那副楚楚可怜的、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之意的神态，就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当然，那时候的自己没有意识到已经倾心于伊丝主教，经历了昨晚，自己才彻底认识到了这一点。
｢那时候的伊丝主教到底在想什么……｣
仰面躺在床上的亚多尼斯喃喃。
那个不论何时都保持笑容，即使在恶魔巢穴附近游荡，也完全没有紧张感的伊丝主教，为什么会露出寂寞愁苦的神情？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困扰她？
无论如何，亚多尼斯都想搞清楚。
并非好奇心，而是想为喜欢的人排忧解难，也许只要帮伊丝主教度过这道难关，伊丝主教就会对自己有那么一丁点意思了吧，那些神话传说中的主角也都是如此，受到主角帮助的女主角，总会选择通过嫁给主角的方式回报主角，不过自己并不追求这种太过功利的回报。自己希望的是帮伊丝主教走出困境，而不是渴望帮助了伊丝主教后，伊丝主教给予自己的回报。对自己而言，仅仅只要伊丝主教不再露出那种让人心痛的表情，自己就满足了。
｢但是……｣
薇尔的事情该怎么办？
突呆，呆*发。书}小。说.群ヘ9;8⇞0，\2，0；5?8/5：6，然想起令自己心烦意乱的事情，亚多尼斯翻了个身。
喜欢伊丝主教，不代表自己忘记了薇尔，如果因为伊丝主教出现，而让自己抛弃薇尔，这样和喜新厌旧有什么区别。自己并不是那样的人。这么说或许太自负，如果可以，自己两个人都想要。
｢不……只要条件允许，谁都会这么想吧？｣
亚多尼斯皱起眉。
姐妹二人十分有特点，不论谁，都有着勾魂夺魄般的诱惑力，倘若说薇尔的魅力如同璀璨太阳一般摧枯拉朽，耀眼到让人无法抵挡的话，那么伊丝主教的魅力，就如同月亮与雨点般，虽无声却侵入骨髓，意识到时，就已经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自己是诺塔帝国的皇帝，立于人类世界顶点的君主，妻子多一点，也不会有人说自己什么。
虽如是想，内心的坎却难以跨越，不论伊丝还是薇尔，二者只要得到一个便耗尽了一生，不，是永生的气运，得到一个再去追求另一个，自己都难以宽恕自己。
再者，如果对着伊丝与薇尔一起说，｢可以请你们嫁给我吗？｣这样的话，根本不用想，答案一定是拒绝，而且很可能还让本有的好感度尽数消失，老实说，光是想想那副画面，自己就尴尬到后悔做人了。
｢前路漫漫啊……｣
自己还要和皇姐抢妻子。
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啊。
头痛令亚多尼斯忍不住在床上翻滚起来。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为什么遇见薇尔以后又让我遇见伊丝主教，如果没有伊丝主教，不就没有这么多麻烦了吗？爱神大人，您这不是在戏弄我吗！｣
倘若爱神因为自己给她建立了神殿，所以特地把伊丝送到自己面前，以此作为回报的话，那自己一定要跑到神殿里，对着爱神的神像痛诉其愚钝。
那么，自己后悔遇见伊丝主教了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明明遇见了薇尔，为什么还要有伊丝主教』，如此抱怨是奢侈的、不切实际的，确切的说，这应该是自己的幸运，是爱神眷顾了自己。
然而放弃这份感情也不切实际，如果不去追求一次，自己一定会后悔终生。现在光是想着自己正和伊丝主教住在同一个屋子里，呼吸同一片空气，自己就有种泡在蜜罐里的感觉，周围一切东西，只要想到它们被伊丝主教触摸过、吸入过，自己就恨不得将其作为国宝收藏进皇帝的私人宝库，不论脸颊轻轻磨蹭它们也好，还是把脸埋进去深呼吸，让仅仅只存在于精神上的芳香充斥肺部也罢，自己都感到难以言喻的愉悦，仿佛只要拥有了它们，自己就可以度过一整天。
不，自己说错了，这不是爱神的赠与，而是爱神给予自己的挑战。伊丝主教是爱神派过来的，考验自己诚意的使徒。
啊啊，爱神大人，受您庇佑的信徒要在挑战中失败了。
明明失败，亚多尼斯却一点也沮丧不起来，她想到了这张床可能被伊丝睡过，虽然大概率只是被伊丝从其他房间用仓库搬过来，但这并不影响亚多尼斯的感情，她只恨不得自己变成灵魂体，那样她就可以让身体沉入这床榻，与床合二为一，从内体会到伊丝的气息。
她不禁抱紧双臂，以一种奇怪的姿态扭动起来，但这样只持续了不到几秒，她便又咬牙切齿，她开始嫉妒一些本不应该被嫉妒的东西。
那身蓝白色调的礼裙，时常包裹着白瓷般小脚的白色丝袜，可以深埋在银色发丝中、深嗅其发间芳香的头饰，以及鼓掌间玩弄着的餐具，尤其是那些贴身衣物，能够随时与伊丝主教肌肤之亲，摩挲那柔嫩且光洁，散发淡淡幽香的皮肤，它简直罪不可恕！
如果自己能变成伊丝主教房间里的毛毯，就一定能享受到伊丝主教沐浴之后，那柔软足底与娇嫩足趾踩过自己身体的感觉了吧，可惜自己是人类而非物品，嗯不，即使是物品，自己也嫉妒。
门外响起脚步声。
亚多尼斯瞬间警觉起来。趁对方还未开门，一下从床榻起身，对着镜子整理散乱金发。
笃、笃。
应该是安娜塔西雅。
｢陛下，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知道了，我现在过去｣
嗯，比起忌妒伊丝身上穿着的丝织物，自己还是亲自去找伊丝主教好了——虽然在那之前，得提前想点话题才行。
◇
用过美味却又味同嚼蜡的早餐，亚多尼斯很快来到庭院，与往日天使们的战斗训练不同，今天似乎是伊丝的主场，所有人站在伊丝后方，伊丝则手持光剑必杀之刃，对空无一物的前方做挥劈动作。
来到拉克西丝身边的亚多尼斯感到不解。
｢伊丝主教这是在……｣
｢吾主在练习战斗技艺。｣
｢练习战斗技艺吗？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伊丝主教练习战斗技巧。｣
站在自己这个外行人的视角，伊丝仅仅只是在不断重复将『光剑』从左往右挥的动作，可一般初学者练习挥剑，只会从上往下挥砍，像伊丝主教这样横向挥击，实在少见。
｢吾主应该是在深海里受到恶魔刺激，所以才想起要提升自己，果然有压力才有动力么，虽然就克洛莉斯的反馈，我们双方的力量确实差了太多就是了。｣
身着天使正装的拉克西丝摇头叹气。
｢诺塔帝国的皇帝，格罗瑞亚十七世陛下，我曾在您向吾主求取政见的时候，听闻到您的计划。依我看，我们最好放弃停止向大海输送魔力的计划，即使这样做等于容忍恶魔在人类领土上肆虐，一时的隐忍，也比完全失去落脚点好得多，以退为进，不失为一种选择。｣
｢赞成，以上。｣
｢力量……力量相差太多了呢。｣
克洛莉斯与艾诺丝跟着点头赞同。
｢我也同意拉克西丝的说法，亚多尼斯陛下，潜伏在阿莱克西亚大陆附近的恶魔，已经成长到必须大陆上所有种族联合起来对付的地步，不论那些海德拉，还是居住在深渊里的大恶魔，都不是一国就能抵御的对手，我会帮忙疏通血族，你必须暂时隐忍。｣
如果伊丝主教没有承诺会在十天内把所有魔导炮交付出来的话，自己一定会选择隐忍吧，不用伊丝的伙伴强调，自己也明白实力相差悬殊，但有了魔导炮以后，事情便出现了转机。
魔导炮的优点除了普通人就能操作外，还有着另一个极为优秀的特点，魔导炮不像魔力炮那样，一发之后要等数分钟才能发射第二发，昨天回来时伊丝曾演示了，只要魔核充足，魔导炮便可以在短短一分钟内发射五发，更不用提魔导炮体积小，相同空间可以装备更多魔导炮，有了这些，自己就有了防御住恶魔的底气。
更不用提伊丝强调了这只是『魔导炮·Ⅰ型』，之后的Ⅱ型以及Ⅲ型会朝威力更大，更适合对付大型魔物的方向发展。
亚多尼斯微笑着摇头。
｢我有自己的考虑，公布了身份后，我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必须要让这些恶魔吃到苦头。｣
｢是么，事到如今还要嘴硬，等你死后，我会好好继承你的王位。｣
｢皇姐还是和往常一样嘴不饶人啊。｣
｢放心。交给，主角。｣
仿佛在说自己的事情般，蒂芙尼拍了拍胸口，为苦笑的亚多尼斯打气。
另一边，察觉到亚多尼斯到来的伊丝也早早收回剑，来到亚多尼斯身边。
｢蒂芙尼，我可不是主角哦。不过不是主角也可以放心交给我就是了，为了能一剑把所有海德拉的脑袋削平，我从一大早就开始练习剑技了。｣
伊丝主教一定是在开玩笑，缓解紧张氛围吧，亚多尼斯不禁悄悄感谢伊丝为自己解围，虽说伊丝主教刚才不断重复的横向挥剑，确实很有砍下海德拉脑袋的味道，但昨天自己一行看见的海德拉，绝没有伊丝主教说的那么轻松，密密麻麻的数量，以及最少都有五头的实力，自己第一眼见到的时候近乎窒息。
亚多尼斯忍不住掩嘴笑道。
｢噗呼呼，伊丝主教太会开玩笑了。｣
｢啊啦，我没有开玩笑哦，只是我没打算让亚多尼斯看到我解决海德拉的样子就是了，毕竟是为了给查理斯它们准备食物，没有值得炫耀的地方。比起这个，亚多尼斯感觉身体怎么样？昨天回来以后，你好像很紧张。｣
说着，伊丝上前一步。
大概是威弗列德天气炎热，加上一上午都在挥剑的缘故，伊丝才刚接近自己，自己就感到一股丁香气息扑面而来。
多么甜美的味道。
根本控制不住身体的本能反应，亚多尼斯深吸了口气。
｢亚多尼斯？｣
伊丝的呼唤令亚多尼斯猛地回到现实。
糟糕。
一旦意识到自己被伊丝主教俘获，自己便不受控制地想入非非起来，亚多尼斯连忙拾起早已准备好的话题。
｢啊，抱歉，伊丝主教，我、我有事想和你商量，是关于对恶魔的计划，虽然单纯的力量很重要，但战术也同样重要。｣
｢没关系吗？我对战术没有丝毫研究，最好还是向卡米拉和佩佩她们咨询。｣
｢不……不用！伊丝主教就好！｣
伊丝歪了歪头。
那大概是在疑惑为什么非她不可吧，老实说，自己也觉得这句话可疑到了极点。
但伊丝主教一向宽容，一定会接受自己的糊弄，大概。
果然，和想象的一样，伊丝耸了耸肩，比出去屋内的手势。
｢可以哦，如果亚多尼斯不嫌弃的话。｣
自己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嫌弃？
毫不犹豫的，亚多尼斯用行动回答了伊丝——朝主栋迈出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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