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642.希望已破灭
“你有名字吗？”
“没有……”
“好巧，我也没有。看你这么小只，叫你小蛇可以吗？”
“可，可以。那我该怎么叫你呢？”
“哈哈，那当然是大狐狸啦，大大大大大狐狸！”
第一次与其他异族说话，第一次与其他异族成为朋友的画面，历历在目。
夹竹桃不会忘记，那只只不过比自己大的红色小狐狸，一边露着肚皮在地上打滚，一边嘴里不停重复着“大”，就好像在述说自己日后成为大妖怪的梦想的样子。
距离她们大吵一架，分道扬镳，已经不知道过了多少年了。
但她的声音，夹竹桃不曾忘记。
以至于此刻听到后，夹竹桃一度神情恍惚，仿佛觉得自己身处梦境之中。
而接下来的一幕则告诉她，这不是梦。
一双妖娆曼妙的双腿探入医馆，酒红色长发自由散开着，头顶的狐耳和身后摇晃的狐狸尾巴更是瞩目。
“巫祝大人，您怎么来啦？”老医师上前迎接道。
夏花走进医馆，对老医师说道：“方才我碰见了几个火急火燎的士兵，他们见到我后，连忙解释说不是故意擅离职守的，是为了将一位病重的蛇族送进城就医，我就过来看看。”
“噢噢，巫祝大人对蛇族真是格外操心呢，印象中每次一有蛇族来就医，您都会来看看呢。”
夏花与老医师的对话，传入夹竹桃的耳中。
“巫祝……大人，难道是她？”夹竹桃只听说过炎武国的巫祝神通广大，但并没有见过，没想到居然会是她。
下个瞬间，夏花与夹竹桃对上了视线。
夹竹桃一眼就认出，夏花就是当年那只“大狐狸”。
但夹竹桃认为，夏花不一定认得出自己。
因为她当年的颜色并不是现在这样，她是经过数次蜕皮后，头发才变成了如今的桃红色。
“姑娘现在好些了吗？”夏花愣神半晌后，走上前对夹竹桃问道。
“奴家……好些了。”夹竹桃见夏花没认出自己，故意用沙哑的声线回答道。
“巫祝大人，据我初步判断，这位蛇姑娘似是中了某种稀罕的毒。”
老医师对夏花说道，“这是她刚刚体内排出的毒素……咦？怎么不见了？”
老医师本想指给夏花看的，但夹竹桃方才排出的不明污秽，流到地上后，竟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渗透进了地面，看不见、摸不着了。
“既是某种稀罕的毒，那你可要确认有没有帮她排净毒素啊。”
夏花对老医师说道，“蛇族麻烦就麻烦在，他们也会中毒，哦对了，你有问她中毒的原因吗？”
“还没来得及问呢，巫祝大人您就来了，这不得先迎接您嘛。”老医师说道。
“这样可不对。”夏花蹙起眉，“不管是我还是王来了，你都要优先关注病人的情况。”
“是……巫祝大人批评的是。”
老医师低头接受批评，随后轻咳两声，对夹竹桃问道，“那么姑娘，你知道自己是因何中毒的吗？”
“可能是因为，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吧。”夹竹桃回答道。
从她吃掉那几个从地下宝库里上来的寻宝猎人后，身体就开始出现不适了。
方才体内的不适感爆发，夹竹桃倒地吐出不明污秽时，就连她本人都被吓了一跳。
像她这种修为的妖怪，本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
那座地下宝库里，可能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夹竹桃不允许主人的宝藏，被“不干净”的污秽玷染，她需要去查看一番。
而且更重要的是，虽然火牛族士兵们中断了调查，将她救进城，但士兵们可能还会折返回怡心林，调查那片光秃秃的林地。
夹竹桃有底牌。
小狸猫其实一直都在暗中看着她，看到她被火牛族士兵救走后，应该会想到去帮她清理林地里的尸骨。
只是，那里的尸骨太多了，凭小狸猫的力量，短时间内是清理不完的。
她的通行令牌还在夹竹桃手上，要是没来得及清理完，被折返回去的火牛族士兵们逮个正着，那可就怎么也解释不清了。
“果然是食物中毒么，那你具体吃的是什么……欸欸，你要去哪儿？”
老医师正打算继续问下去，却看到夹竹桃急忙起身，朝医馆外走去。
她之所以在林地埋下尸骨，就是做好了有朝一日再也藏不住，被抓住的准备。
但她不想连累小狸猫。
然而，不知是体内的污秽还有残留，还是因为刚刚排出部分污秽，夹竹桃的身体，比她预想的要虚弱的多。
夹竹桃身体一个踉跄，眼看着就要摔倒。
千钧一发之际，夏花及时拉住了她的手。
两人再度四目相对。
夏花那一双灵动的狐狸眼中，泛起阵阵波澜，仿佛在这一刻，认出了眼前的夹竹桃。
夹竹桃避开夏花的视线，从她的手里挣脱，淡淡地道了声谢后，就准备离开医馆：“谢谢，我已经没事了，要回去了。”
而就在她转身的一瞬间，夏花二话不说，又抓住了她的手。
“小蛇，是你吗？”夏花对夹竹桃问道，声音带着几分愕然，几分意外，几分欣喜。
夹竹桃停下了脚步。
她本不应该驻足，应该赶紧甩掉夏花逃走的。
但她却颤巍巍地回过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夏花，轻咬朱唇，一字一句地埋怨道：“我还以为……你永远都认不出我来了。”
夹竹桃内心深处残存的，那么一点渴望友情的情感，又被那不明的力量给无限放大，她本冷血，现在受到那不明力量的影响，竟是落了泪。
夏花注视着夹竹桃的竖瞳，终于确认，眼前这位桃红色的美人，就是她别离多年的第一个朋友！
“对不起对不起，你的颜色变得和以前不同，我才没有认出来。”
夏花连忙说道，“不过，你的眼睛，还是和以前一样。我终于还是认出你了！”
两人的重逢现场，并不壮观宏大，就像是两位老友，在街头小巷里的无意相遇，自然、平淡。
正因为自然平淡，反衬出的意外与惊喜，才更加震撼人心。
夏花认出夹竹桃的过程，说轻松也轻松，说难也难。
她说，是认出了夹竹桃的眼睛。
但也仅限于眼睛的形状与轮廓。
在夏花的记忆中，小蛇的眼神永远是清澈透亮的。
即使遭遇了诸多不公，即使所处的境地再困难，依旧对未来充满希望。
然而，现在的夹竹桃眼中，却是一片死水，毫无高光。
仿佛她在当年对未来的希望，如今早已破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