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你是坏人吗
莉特将这些纷乱的思绪暂且压下，轻轻从沙发上起身，走到雷德面前。
她似乎感受到了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酒气。
“不过……”她放轻了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雷德？你……好像喝了不少？”
她向前靠近了一小步，身体微微前倾，小巧的鼻翼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似乎在确认那酒气的浓度。
这个动作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探寻，却并不令人反感。
“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
她抬起清澈的眼眸，轻声问道。
雷德面对眼前这张写满真诚关切的脸庞，心头微动，他没有选择掩饰，只是露出一抹苦涩而无奈的笑容，摇了摇头。
“嗯，遇到了利兹。”
他没有详说，但这一个名字，已足够解释许多事情了。
“主曾言，举杯消愁愁更愁，”
莉特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做出祈祷的样子。
“所以遇到什么烦心事的话，可以找我哦，”
主当然没说过这种话。
“……好”
大概也只有莉特这样纯粹的人，才会在这种时候，不是指责或追问，而是给予这样温和的慰藉吧？
她的性格就如同她的外表一样，简直就是一个天使。
莉特坐下来，在安慰之后，她并没有去追问雷德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而是看着雷德，若有所思着。
良久，她缓缓开口说道。
“那个雷德……”
“下个月月初，是白教很重要的‘白阳启明祭’……”
少女似乎是用尽了所有的勇气，来说出这句邀请的话。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
她低下头，两只手有种无处安放的局促感，似乎是生怕被雷德所拒绝了的样子。
看着莉特如此紧张又期待的样子，雷德先是微微一怔，随即心底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他终究还是忍不住的轻笑一声。
但脸上的笑意带着一丝无奈。
要是莉特只是个普通的修女该多好……
如此耀眼的她，对于如今落魄且无所事事的自己，真的就像一座高耸入云、望不到顶的圣洁雪山。
向往是真心的，喜欢也是真切的。
但也正是这份过于强烈的向往和喜欢，让他连伸出手指都做不到，生怕玷污了对方。
更何况，雷德直到现在都没弄明白，自己何德何能受到莉特如此无微不至的照顾。
经过破晓之锋这件事之后，他不会相信什么丑小鸭变成白天鹅的故事。
丑小鸭自始至终都是丑小鸭，底层永远都是底层。
自己与莉特在身份上的差距，注定了这是一个终生无法逾越的鸿沟。
与其抱有幻想，倒不如从一开始就选择放弃……
……要拒绝吗？
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一股更强烈的酸涩感淹没。
看着莉特那副生怕被拒绝，充满紧张和期待的样子，拒绝的话语到了嘴边就如同沉重的铅块，死死堵在了他的喉咙，吐也吐不出去，咽也咽不下来。
他太清楚这种滋味了。
之前在破晓之锋的冷眼，在自以为做的够好的情况下，面对的却只有责备与质问，那种冰冷刺骨的感觉，他尝过了不知道多少次。
即便莉特身上的这幅光芒让雷德自惭形秽，让他觉得遥不可及。
哪怕知道自己跟她注定不可能走到一起，但看着莉特那紧张的侧脸，雷德心中的叹息最终还是化作了妥协。
至少……他不愿意亲手熄灭这束把自己从黑暗之中拉出来的光。
“……好。”他尽可能的让自己的话听起来轻松一点，更像是一种随意的闲聊：“听起来是一个热闹的祭典？我似乎还没有参加过教会的大型活动，去看看也好。”
听到这个回答，莉特抬起头，眼神里面的所有不安与阴霾被驱散的一干二净，可能是雷德的答应，让她高兴的有点说不出话，只是用力的点了点头。
“嗯！”
白修女那笑容纯净而又明亮，如同太阳一般的耀眼，甚至让雷德的眼睛感到一阵刺痛感。
就这样吧……
看看就好……
保持距离……
雷德在心底，不停的重复着这么一句话。
——————
吃饱喝足之后，莉特开始收拾桌子上的残局，雷德见状，也是连忙说道。
“收拾这件事还是交给我吧，毕竟是你做的饭。”
“不用，”莉特笑着回应道：“雷德你喝了不少，洗完澡赶紧去睡吧。”
“……行。”
雷德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不过在进去浴室之前，他还是忍不住再度看向莉特。
“莉特，你当初为什么愿意帮助我呢？”
说是帮助，其实都不大合适，雷德感觉自己更像是被莉特收留了。
至于原因，他想不明白。
像是说莉特喜欢自己什么的，如今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应该有点不现实。
所以问出这个问题，他更多的可能还是想看看莉特到底是什么想法。
听到雷德的困惑，莉特停下了收拾碗筷的手，想了想后，微笑着回应道。
“大概……是为了自我满足吧？”
“帮助你的同时，其实也是在帮助我自己，”
“两个人的话，至少不会显得那么孤独。”
面对莉特这个回答，雷德有点诧异。
孤独吗？
“莉特你……”雷德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迟疑，“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
“是的啊。”
莉特点点头，她的声音很轻，仿佛在说着一个早已习惯的事实，一边拿起一块抹布，轻轻擦拭着桌面，一边继续道：
“不过，说到底帮助一个人，真的需要那么多理由吗？”
“即便是在最深、最暗的森林里，”她抬起头看向雷德，那双冰蓝色的眸子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明亮，“纯粹的善意，也依然会存在。”
说到这里，她脸上露出一个发自内心，带着暖意的笑容。
“这不仅仅是主的教诲，实际在帮助别人的时候，我是会发自内心的感到高兴的。”
看着莉特脸上这份纯粹的，就像是一个没有经历过任何人性黑暗的少女，雷德叹了口气。
“万一对方是坏人呢？”
实不相瞒，这个问题问得有些尖锐，甚至有些破坏此刻温暖的气氛。
但莉特也只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缓缓转过身，正面对着雷德。
她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眸，就这么看着雷德。
“那么……”
“雷德，”
“你是坏人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