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 只能是无能为力的神官
青年的祈祷声仍在继续，但是讽刺的是，没有神明能听到他的声音。
神在做什么？大概还在研究祂的代理者的感情问题，将注意力放在了索菲娅对祂的呼唤上了。
——这种事，真的应该放在神明与圣人的身上吗。
他们应该拥有怎样的生活？
是一只成为大众祈祷用的工具，还是像人一样活着？
索菲娅自己也不清楚，只知道这几百年，她一直都是那个大家喜欢的“工具”。
“伊莱尔大人。”
呼唤的声音从耳边响起，白发的青年回过头，看向了身后。
年迈的老妇人走到了她的身边，颤颤巍巍的拄着自己的拐杖。
“啊……莫伊婆婆…..”
名为伊莱尔的青年转过身，朝着岣嵝的老妇人礼貌的弯下身子。
“您天天为众人祈祷…..真是辛苦了，这是我们这些老家伙为您采来的果子，希望您能喜欢。”
老妇人拿着一块墨蓝色的花格布，里面包着大小不一的苹果和杏子，这些水果看起来还尚未被“黑色的东西”污染，但是细看上去，老妇人的指尖已经开始弥漫黑色。
伊莱尔不太清楚这些东西在他们身上到底会发生什么，自己微弱的神力根本没办法对这些可怜的居民做些什么，只能像这样，明明是“最有机会拯救大家的人”，却无力的每天跪坐在破烂不堪的神像前，念叨着神明根本听不见的祈祷。
“…….”
伊莱尔看着面前的水果，犹豫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不知道现在应该怎么做，他或许应该大喊着告诉所有人赶紧离开这里吗，去哪里都好，或者一把火把这镇子的小教堂直接烧了。
但是——如果他们身上带着什么东西呢？
比如疾病？比如瘟疫？又或者——比如诅咒？那种对于人类来说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
如果让居民们出去，是不是那些瘟疫就要扩散？是不是本应该只停留在这里的？如果跑出去的话是不是就要有更多的人被这种奇怪的黑暗污染？
伊莱尔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他茫然的看着老妇人递来的果子——那些本应该进贡给真正的高洁的神明的果子…..
“谢谢您。”
最后，还是选择了手下。
因为他找不到理由拒绝，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他想让大家逃跑来换取短暂的安逸，但是又担心真的离开之后，自己又会酿成大错。
因为上次吟游诗人的失误，自己已经背负了太多的罪孽了，若是再做错什么事的话…..
啊……现在能做的事果然就只剩下祈祷了吗。
因为自己什么都改变不了反而会害了大家，所以，什么都不做才应该是最争取的选择。
“您一定要好好和神明大人进行祈祷啊，您是唯一去过王城那种大地方的人，比我们懂得多，真希望我们也能受到神明的照顾…..”
老妇人恐怕还不知道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者说，其实只有伊莱尔自己发生了什么。
他的背后漂浮着“死神”一样的东西，可是那些居民却好像认知都被扭曲了一般，将这种恐怖的东西视作“神明的特殊照顾”。
真是疯了…..
但是——到底是他们疯了还是我疯了？
在这种特殊的环境中，伊莱尔甚至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了，就好像所有人都是正常的，真正疯掉的只有自己一样。
毕竟你看，无论是老人还是小孩，壮实的男人还是柔弱的女性，他们都生活在这片大地之上，没有人在意空气中弥漫着黑色颗粒，也没有在意时不时传来的歌声——大家一直都在一如既往的活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只是他们将自己背后那可怕的东西视作了认知之外的“神明”，这种事真的是错的吗？
伊莱尔已经有些不明白了。
现在这种恐怖又有些荒唐的情况，让本来坚信着自己的理念的伊莱尔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身后的这个所谓的神明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到底为什么自己的虔诚的召唤会召唤出来这么个玩意……伊莱尔什么都不清楚。
他就好像是莫名的被卷入某种奇怪事件的小老鼠，周围的一切都让他难以呼吸。
就连周围的人也说，他最近看起来精神情况太糟糕了，他总是皱着眉头抖着嘴唇，冷汗永远黏在额头上，呼吸的声音听起来也太过紧张。
自己身边的那些居民竟然还在关心自己……关心的真的是自己吗？
伊莱尔的精神状态可以说已经是“混乱”的程度了，这唯一接近“救赎”的人，看起来好像要被周围的环境逼疯了。
啊……
受不了……这样的地方……
到底为什么我会遇到这种事……我能做些什么？让我做些什么？
那些黑色的颗粒也总会在他的身边打转，那仿佛扑面而来的蝇虫总能给他带来视觉上的冲击。
他不知道自己呼吸时有没有将那些黑色的东西吞进肚子里，所以每一天他都在紧张，紧张于自己到底是不是还正常。
越紧张，越猜疑，越猜疑，内心的防线就会不停的被磨损，直到那些黑色的灰烬也落在他的身上，也染黑他的手指——
「时间到了。」
“……”
在他目送老妇人离开之后，耳边响起了难以形容的声音。
似人非人，不男不女，好像模糊的发出不属于人类的语言，但是话中的意思却直穿伊莱尔的大脑。
那是「神明」的声音。
是来自于自己召唤出的那位黑色的死神的声音。
……时间……到了吗……
伊莱尔楞楞的从怀中的那些果子中回过神抬起头来，才看到居民们都已经在教堂中做好，他们虔诚的做着双手合十的祈祷，一副恭敬的模样看着身穿着神官服饰的他。
啊，要开始了。
……神明的步道……要开始了。
而他，作为神明的载体，他没有资格拒绝。
一呼一吸之间，一阵头痛袭来，伊莱尔皱起眉闭上了眼睛。
他曾无器\,貳散玲俬久⒎氵⑷\数次的尝试睁大自己的双眼，可是每次迎接他的都是一片黑暗。
当台上的青年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那对蓝色的眸子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躲在黑色斗篷下散发着异彩的红色。
青年一改之前居民口中的紧张与胆小，将手中的果子放下之后，走向中央的每一步都在地板上发出结实的踏声。
他站稳在台前，目光扫视着那些居民的面孔，也看着空中那些挥散不尽的黑色杂质。
“你们要相信——”
他张开嘴，连声音都比往日自信许多，在众人的眼中，这强大而又自信的人，才是真正的他们需要的那个“神官伊莱尔”。
他们才不在乎原来的伊莱尔什么样。
他们要的，就只是这神明的步道。
“——我的存在对你们来说就是救赎与拯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