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649.人类，并没有那么美好
从诞下三个孩子后，夹竹桃的主人就变了。
她不再像年轻时那样自由不羁、热情浪漫，变得优柔寡断，多愁善感。
她曾想过抛弃那三个孩子，但这显然不是她会做出来的事情。
更何况，三个孩子不能没有母亲。
于是，她亲手“杀死”了自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为了三个孩子的健康成长，她祈求神明的次数越来越多，甚至还担心自己年轻时的盗贼行为，为三个孩子带来神明的惩罚。
她祈求神明原谅，并开始种树来赎罪，在彼时水源稀缺的这片土地上，每种下一棵树，都是一笔巨大的贡献。
当那三个孩子长成少年后，屋舍前方的那一片荒土，已是秀木成林。
夹竹桃认为，她终于可以好好休息，可以少操点心了。
但更令夹竹桃不理解的事情，开始发生。
妇人含辛茹苦养大的三个儿子，从小偷小摸，到打架斗殴，闯了不少的祸。
她只能挨家挨户的上门赔礼道歉，夹竹桃一直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向人低头时的卑微模样，心中五味杂陈。
夹竹桃在以前，从来没有见过她在人面前，露出过这种样子。
可笑的是，妇人挨家挨户的上门赔礼道歉时，那三个小流氓，又会去别的地方闹事，留给妇人仿佛永远都道不完的歉，和赔不完的罪。
妇人曾尝试教育他们，却遭到他们的打骂，夹竹桃为了护着主人，也没少被打。
夹竹桃当时听到的最多的一句话，此时此刻也在旁观的虞忆三人耳边响起：
“这畜生不敢还手的，不用客气，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夹竹桃挨打没事，但妇人身上的旧伤，却开始发作了。
她当年为了保护夹竹桃，与黑熊妖殊死搏斗，后续还经历了大量生死危机，尽管每次都能捡回一条命，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她要开始为年轻时的潇洒，还债了。
…………
后来，三个小流氓度过叛逆期后，非但没有变好的迹象，反倒在步入青壮年后，品行变得更加恶劣。
他们染上了赌博，而在赌庄里被几个老赌徒玩弄于股掌之中后，他们输光了所有的积蓄。
没钱怎么办？
偷，抢。
从进城偷窃，到在郊外打劫过路的旅人。
他们甚至连自己母亲拿去买药治身的钱，都偷去赌博了。
偷完后又输光，然后直接找她要钱：“死老太婆，你肯定还在其他地方藏了钱是不是？赶紧拿出来给我！”
得到否定的答案后，三个人渣气急败坏地拉着夹竹桃就往屋外走：“这畜生长得是越来越标致了，就让她出去卖吧！”
步向年迈的妇人，却仿佛在这一刻，想起了自己年轻时的模样，她抄起身边的陶碗，直接砸在了拉着夹竹桃的大儿子头上。
陶碗破碎，大儿子的脑袋也开了花。
他摸了摸头上的血，看向年迈的母亲，眼中满是错愕。
他不敢相信，这个一直骂不还口打不还手，软弱无能的死老太婆，居然为了保护一个妖怪，对他动手了？
这是他在这个家里豪横了二三十年后，第一次被打。
他恼羞成怒，抓起家里的花瓶，砸在年迈母亲的身上，随后还抄起棍棒，想扑上去痛打她。
夹竹桃再度挺身护住主人。
这是夹竹桃被打的最惨的一次，整个光洁的后背被打得皮开肉绽，血流不止。
夹竹桃曾想披上蛇鳞，减少痛苦，那三个人渣却警告道：“你打算在我们面前现出原形，然后对我们还手是吗？你想违背契约是吗？”
｢不得伤害主人及其骨肉。｣
｢不得在主人及其骨肉面前现出原形。｣
这是夹竹桃为了永远以“人类”的身份，留在主人身边，与她签下的血契。
若是违反契约，将受到神明的惩罚。
夹竹桃不能被神明处罚，她要是不在了，就没人能保护她主人了。
于是她就这么硬撑着，直到三个人渣轮流打到她后背皮开肉绽，打累了才停止。
年迈的主人本想趁她还活着，将他们三个拉回正轨，但荒唐可叹的是，因为她变得太软弱，所以采取的方式，竟然是祈求神明。
正因为她年轻时多次捡回性命，才格外相信神明的力量。
但那三个人渣，又怎么可能会凭空洗心革面？
这一次看到夹竹桃被伤成这样，她终于清醒了，她想带着夹竹桃离开这里，离那三个吸血的人渣远远的。
然而，命运显然并不打算放过她们。
…………
那三个人渣不知通过什么手段，得知了他们年迈的母亲，曾是名震一时的大盗，手里私藏着无数的宝藏！
夹竹桃和她主人本想逃离，却被三个人渣给堵在了家里，逼问宝藏的下落。
如果三个人渣凭空获得了一笔巨大的财富，就会变得老实本分吗？
当然不可能。
倒不如说更应该担心，如果这三个人渣获得了巨大的财富，会利用这些财富，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她们没有告诉他们宝藏的下落。
“不说？不说是吧？那就让我猜一猜，是不是藏在外面那片林子里的树下了？”
“没有？我偏不信，走，去把那些树全挖了！”
年迈的主人见状，死死地抱住了大儿子的脚，不让他去，于是被狠狠地踹开。
“死老太婆，找踹是不是？赶紧把我的脚放开！”
“他妈的，真是个死老太婆！”
软弱的夹竹桃，也是在这时，第一次露出了反抗的情绪，为她的性情转变，埋下了一颗种子。
但种子还没有发芽，这是远远不够的，无法改变她们被伤害的结局。
在这之后，夹竹桃对主人提出了灵魂拷问：
“主人，为什么他们，会变成这样？”
“你对他们这么好，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你？”
纵使夹竹桃再怎么像人，她也是个妖怪，终究不能理解人类的行为。
明明夹竹桃和那三个人一样，都是被她主人养大的。
而且主人对那三个人更好，夹竹桃还为此吃过醋。
可为什么长大后，他们却变成了和夹竹桃完全不一样的存在？
“这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啊……”年迈的主人老泪纵横，悔恨不已。
她告诉夹竹桃，是因为她对三个儿子过于溺爱，才让他们变成了这个样子。
但夹竹桃认为，是因为那三个畜生的骨子里，本就有他们人渣父亲的基因。
人类，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美好。
这时，夹竹桃的心中，产生了一个念头——
或许除了主人以外，其他人类，都是卑劣肮脏的渣滓。
